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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頁     漱玉

  元紹真聞言,臉色凝重,低頭沉思不語,讓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中年美婦人見狀,加緊遊說道:「想想柳成音能留在天界當差修行,此後再無災厄,這可是多少凡人與修道人求都求不來的福氣。而你有了榮華富貴,恢復以前的生活,再娶一名如花美眷,恩愛一生到老,這個的法子對你們兩人都好。」

  「若是我不願意呢?」元紹真突然發問。

  「你若不願意,那紫霞蟠桃便不能給柳成音。」

  「我明白了。現在我就可以告訴仙子我的答案:我不願意,我不願意接受天界的安排,什麼榮華富貴我都不要。」

  「你要考慮清楚喔!你若拒絕,柳成音沒了紫霞蟠桃的幫助,元神渙散,必定無法再返回人間。我所說的方法對你、對她都好,你為何不接受?」

  「我愛成音,這一生我曾經荒唐過,是認識了成音之後,我才找到了新的生命,後半輩子我與她早許願要一起度過。此次的劫數造成我倆分離,這幾日對我已是相思難熬,度日如年。這一生如果沒有成音相伴,再多的榮華富貴我也不稀罕。紫霞蟠桃雖具神效,但若要我倆就此天上人間,分隔兩地,我寧可不要。」

  「你寧可柳成音死,也不讓她吃下蟠桃,在天界自在修行?你太狠了吧!」

  「不,我一點都不狠。成音若有知,一定會諒解我的決定。」

  「為何?」對於元紹真的決定,中年美婦人滿是疑惑。

  「今生若無成音,我的心必成死灰。對於一個心死的人,將來根本沒有任何意義。紫霞山山清水秀,人情溫暖淳厚,我爹與阿爹可在此地安度晚年,就算我無法在一養他們到終老,他們也不會怪我,而我也可以放心追隨成音而去了。」

  他愛柳成音至深,寧可黃泉魂魄兩相依,也不願天上人間永離分,而柳成音對他亦是相同心意。原來這就是人的真情,莫怪桃仙如歡當年借「仙湖水鏡」一窺人間,便動了幾心。

  元紹真與柳成音相知相許的深情撼動了中年美婦人,亦即王母元靈分身,讓她千年無波的心起了漣漪,感動了……

  「莫怪人間有雲,情字動人,總教人生死相許。」王母元靈淡淡一笑,衣袖一揮,消失在桃花林裡。

  景象瞬間變換,元紹真倏地驚醒過來,望向床邊躺臥的身影,一切如舊,他疑惑方纔所夢到底是真是假。

  隔日傍晚,天界約定之時已到,三人守在床榻直至夜深,柳成音並未甦醒,霎時元紹真臉色蒼白,如遭雷擊般呆立在當場。

  「原來昨夜之夢竟是真……」他心痛地哺哺說道。

  「紹真,怎麼了?」柳淳安與元榮見元紹真神色有異,紛紛出聲詢問。

  「爹、阿爹,成音……她不會醒過來了……」

  「怎麼了?你為什麼會這麼說?丫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柳淳安焦急問道。

  「昨夜天界傳令仙子托夢,以紫霞蟠桃為條件

  元紹真細說從頭。

  「這一切都是命,都是命啊!」柳淳安感歎著,眼角溢滿水光,忍著不落下,而一旁的元榮早忍不住了,拉起衣角拚命拭淚。

  「爹、阿爹。」元紹真喚著眼前兩人,跟著就是跪下一拜。

  「阿真,你在做什麼?快起來。」元紹真突然下跪,教元榮嚇了一跳。

  「爹、阿爹,請受孩兒一拜,並請原諒孩兒不孝,或許紹真無法奉養兩位到終老了。若真失去成音;我的心也跟著死,此生再無意義,我要追隨成音而去……」

  「紹真,快起來,阿爹不許你說這些!你跟成音都是善良孝順的好孩子,我相信上天不會見死不救,咱們繼續等下去,成音一定會醒過來的。」

  漫漫長夜,三人陪伴昏迷的人兒無語,期盼下一個天明破曉時,能有奇跡出現,再見那抹令人心憐的桃花笑靨。

  隔年四月,春日暖暖,百花盛開,頻頻爭妍,好個春意盎然。

  今年的陽光燦亮,雨水充足,紫霞山的桃子開得比往年都要漂亮,桃花村裡種桃的人家幾乎都笑開了眼,今年可是豐收啊!

  在這個桃子盛產的季節,走進桃花林,處處可見忙著采收桃子的農民。一名身著淺綠衣裙的女子,頭梳著象徵婦人身份的髮髻,發側簪著紅釉扁木梳,手提食籃,蓮步緩緩,沿著小徑往西走去。

  沿途許多熟識的村民見了她,都朗聲笑著同她招呼,她淺笑盈盈地微笑問好後,提著食籃繼續往內走。走了一大段路,人有些累,她停下腳步,靠在樹下略作休息。提起衣袖輕拭汗之後,素手來到腰間,輕輕撫上小腹,唇邊漾起一朵燦然笑花,她欣喜著,等會兒她的夫君若是知道了這個消息,不知道會有多開心呢!

  休息半晌,精神恢復不少,她繼續前行,在抵達目的地之前,便聽見三名男子清朗的談笑聲,他們正是她最親愛的家人。

  步出小徑,淺綠身影來到當中一名二十餘歲的年輕男子身後,輕輕地唱了兩句小曲,年輕男子聽見立即轉身過來,臉上滿是驚喜。

  「成音,你怎麼來了?這路頭遠,小心熱著了。」元紹真拿起腰間的毛巾,輕輕為柳成音拭汗。

  「你們成天勞動,都不喊累了。我不過是做了點心,拿來給你跟爹他們嘗嘗,走點路哪算遠?」她抬起小臉,閉起眼睛,任他用毛巾輕柔地為她擦汗,在溫柔輕拭間,感受的都是他溫醇的情意。

  成音?沒錯,這名穿淺綠衣裙的女子就是柳成音,另一名年輕男子當然是元紹真。去年秋天一場紫霞蟠桃之爭,讓柳成音適逢生命大劫,幾乎喪命。幸而天意冥冥,自有定數,王母娘娘與柳成音以紫霞皤桃為賭在,測試元紹真對柳成音的情分。

  知君如她,知卿如他,兩顆相知心許的心,橫過天上人間,緊緊相系,贏了這場賭注,感動了王母娘娘,無條件賜下蟠桃,助柳成音康復還陽。

  那時,七日之約過後三天,也就是第十日,柳成音終於清醒,讓堅持不放棄希望的柳淳安、元榮與元紹真欣喜若狂。蒼天有信,這抹燦爛的桃花笑顏終於重回紫霞山的懷抱。

  經過一段時日的休息調養,柳成音恢復以往的健康。而後,冬天來臨之前,這雙真心相許的小兒女歡歡喜喜地拜了堂,成了親,如了兩人共許要在紫霞相守一生、直到終老的心願。

  「爹、阿爹,歇會兒吧Z  來乘個涼,吃點點心。」看見柳淳安與元榮放下工作走過來,柳成音笑著招呼。

  「呵呵,我剛剛才跟親家說肚子有點餓了,沒想到成音就送點心來了,我這個媳婦兒跟我真是有默契!」

  「哈哈哈,元老,別光是高興,來來來,丫頭走這麼趟路,專程送點心來,咱們得以行動表示,全部吃完,才不辜負丫頭的心意。」

  「這有什麼問題?成音做的東西樣樣都好吃,來來,我先動手了。」

  看元榮與柳淳安吃點心吃得開懷,柳成音臉上也掛著滿足的笑容。此時身後一雙大掌環住她的纖腰,元紹真將她帶人懷中,柔聲問道:「走這麼遠的路累不累?瞧你最近早上起來,不是頭暈,就是嘔吐的,看得我好擔心,要帶你去看大夫,你又不肯。答應我,身子沒好點前,不要再走這麼遠一趟路,送點心來了。」

  成婚數月,他一日比一日更疼她、愛她,就像將她捧在掌心一樣,關懷呵護備至。本以為早上晨吐的事情只有她自己知道,沒想到他也注意到了。

  晨吐?對呀!差點將今兒個來的主要目的給忘了。

  柳成音翩然轉身,給他一個燦爛的笑容:「我的好夫君,你放心,我不但沒事,人也好得很呢!我會有那些症狀啊是因為……」她故意賣個關於,欲言又止。

  「因為什麼?」元紹真緊張地問。

  「是因為你明年要做爹了。」  她踮起腳,靠在他耳邊輕聲報喜。

  「我要做爹!成音,你是說……你有身孕了!」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元紹真深怕自己一時耳背聽錯了,他再次向柳成音求證。

  她螓首低垂,嬌羞地點了頭。

  「哈哈哈,我要當爹了,我要當爹了啊!」他欣喜若狂,抱起柳成音纖秀的身子旋舞。

  「爹、阿爹,成音懷孕了,你們要當爺爺啦!」

  「真的?太好啦!哈哈哈……」

  開心滿足的笑聲迴盪在春日暖暖的桃花林裡,久久不絕,為紫霞山的春天更添幾分溫馨美麗。

  經歷家變,嘗遍人情冷暖的元紹真,在生命盡頭處豁然開朗,轉個彎,在柳暗花明處尋著了他生命的另一片天,尋著了一名值得他守候一生的桃花女。

  此後賣菜郎與桃花女,在紫霞山度過晨昏,相依相偎,永不離分。

  誰說一定要大富大貴,平凡也是種難能而珍夫的幸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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