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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頁     沈童心

  「沒什麼,幾個老爺子的對頭,很快就打發走了。雲姑娘別擔心,坐坐吧。」鳴玉婉轉說道。

  可是白雲痕哪裡坐得住。青陽和他的父兄都在這裡,如果不是厲害人物,怎麼敢這時出現!

  「我去看看……」白雲痕道。

  「姑娘不能去!」鳴玉急道:「今兒你是新嫁娘,不宜在眾人面前露臉。」

  「我不會讓人看見的。我擔心青陽,一定要去看看。」

  白雲痕說完,提步要走,鳴玉伸出兩根手指想點她穴道,白雲痕出手卻比她更快,一下拍開她。

  「你點不倒我的。」

  說完,不顧鳴玉再次上前攔阻,一徑來到前廳。聽到一陣呼呼風響,她機伶的躲在門邊,向前庭望去——是夏侯靖遠和一名白衣男子在打鬥,青陽在一旁專注戰況。

  白雲痕見來者只有一人,放了心,卻又想;他敢獨自前來,顯是對自己的武藝很是自信。她越看越覺入迷,不禁一再的往庭中移去,這才發覺夏侯青陽衣襟帶血。

  她快步走至夏侯青陽身邊,關切至極。

  「青陽,要不要緊?」

  「不妨事……」夏侯青陽道。

  白雲痕溫柔的將手搭在夏侯青陽腕間,替他把了脈,確定沒有大礙才放心。

  「這人的武功和靖遠似乎是同一路的剛猛迅捷,可是他身形飄然,身手輕靈,出招不按章法,靖遠終究不是對手。」白雲痕憂道。

  「嗯,我只希望一注香時間內,別有死傷就好了。」一炷香時間之後,所有恩怨就此了斷——這是他一心想為雲兒做的,到時即使雲兒記起往事,一切也都過去了。正想著,瞥見一旁守著香的段菲如趁人不注意時,吸口朝著香猛吹,想讓它燒得更快一點,在這危急時刻,他心中也不禁失笑。

  白雲痕看著酣戰中的白衣男子,越覺忘我,越覺熟悉,心口也越發透不過氣來。腦裡忽地有星墜落,轟然一聲巨響,將她的腦殼撞碎,記憶碎片像流風回雪刮起的飛沙走石,毫不留情的擊向她——

  棲雲谷、虞勝雪、淇水鎮、西湖邊、沈斷鴻扮成的黑衣人、她化在掌心的離神香……所有的人,所有的事,裂帛似的嘶響,墜星似的跌落。

  她覺得疼——

  原來被回憶割傷是這麼的疼……

  夏侯青陽見白雲痕望著沈斷鴻,兩行淚水閃閃滑落,大是訝然。沈斷鴻在她心中竟是這樣的深刻,能使忘情丹失效!

  沈斷鴻是她心裡的一道道刻痕,刻著她所有的一切——她傾心仰慕的虞勝雪,她妒恨誤殺的寒素清、沈半殘,為求復仇、一生男兒裝扮的沈斷鴻,還有她十年來的愧疚、遺憾、矛盾、依戀……全都繫在他身上,時間淡化不得,因為他就在刻在她心上。

  沈斷鴻意識到白雲痕出現,方寸之間又亂又急,一個失神,臂上中劍。他忽地變招加劇,「雲嶺絕翼」、「靈越千里」……等沈半殘、虞勝雪兩門劍招交互運用,夏侯靖遠驚疑之中,被他的劍花劃中數道,退了幾步。援劍待要再上,卻聽得段菲如叫道:

  「過了,過了,一炷香燒完了!」

  這句話,在場有幾人聽見了,也有幾人沒聽見——沈斷鴻望定白雲痕,兩人的世界,旁若無人;而四目相對,又究竟有多少事情在彼此眼中、心中流過?

  白雲痕靜靜走向他,眼裡滿是關切和悲傷,她柔聲道:

  「你受傷了。」

  她伸手想查看他的傷勢,沈斷鴻心一橫,衣袖帶勁將她的手拂開,白雲痕被他拂退了幾步,幾乎跌倒。沈斷鴻見她如此柔弱,心中卻又牽掛,跨步上前搭著她的脈,似乎明白她重傷未癒,功力盡失。

  「你的毒傷好了?」白雲痕握住他的手,淚水慢慢滑落。她剛剛回復記憶,整個人恍恍惚惚,想到的仍是那一夜的惡鬥他中了毒,一定受了很多苦。

  沈斷鴻這一瞬忽然明白,他根本不可能獨自一個人漂泊的,思念會像一根深入肉裡的刺,像一種永遠無法根治的內傷,折磨到他死去為止。

  兩人的這場交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你的傷還沒復原?你怕我殺你,所以和夏侯青陽成親,找他當擋劍牌?」沈斷鴻將手抽離,神情嚴酷。

  「我要和青陽成親?」白雲痕一怔,才又慢慢回想起受傷之後的事。她望了望夏侯青陽,又望了望沈斷鴻。

  他還是她的鴻兒嗎?他俊眉深蹙,目光黯淡,哪裡還是那個意氣昂然、談笑風生的沈斷鴻!

  欠他的,要用一輩子的時間來補償,她不能跟青陽成親,不能……

  「是我對不起你……我不跟青陽成親了……」她道,慢慢解開肩上霞帔和身上的紅衣。「我們……回棲雲谷去……」

  沈斷鴻心頭一震,夏侯青陽也是一震。更覺得震撼的是夏侯貫天,他眼見自己兩個孩子都敗在沈斷鴻之手,將過門的兒媳又和他狀甚親密,一時間煩亂震怒,大喝一聲:

  「狗男女!」

  語畢,夏侯貫天縱身飛起,雙掌齊發,要將沈斷鴻和白雲痕二人雙雙打死。

  這一掌沈斷鴻若盡全力未必接不下來,可是白雲痕一心維護他,聽得耳邊颯然,竟撲身抱住沈斷鴻,兩掌全擊在她身上。她功力未復,哪裡禁得起,一口鮮血噴將出來,濺得沈斷鴻半邊臉上星星點點的鮮血。

  沈斷鴻一時驚惶錯愕,這兩掌彷彿就打在自己身上,讓他疼痛難忍。

  夏侯青陽飛步而上,一把從沈斷鴻懷裡搶過白雲痕,見她氣息奄奄,一時悲憤莫名。

  「爹!你答應過不殺雲兒的!」夏侯青陽吼道。

  「讓開!」夏侯貫天大喝,聲音讓每個人心神俱懾。

  「不!」

  「讓開!」

  「除非你殺了我!」夏侯青陽堅決大喊,把白雲痕摟得更緊。

  「你……」

  夏侯貫天右掌高舉,夏侯青陽摟著白雲痕,緊緊閉上眼睛,眼看一掌就要擊在他天靈蓋上。

  「爹!」夏侯遙光心急喊道。

  這一喊讓夏侯貫天放下了手。青陽的母親就是死在自己手下,如今他難道還要殺自己的孩子!

  夏侯青陽一見父親猶疑,對沈斷鴻叫道:「你還不走,真的要雲兒死在你面前!」

  當初為了惜歡的死,沈斷鴻不遠千里追殺屠龍,如今眼見白雲痕挨了夏侯貫天兩掌,他豈能甘休!驚愕之餘,待要掄起長劍,忽聽夏侯青陽叫喊,竟然略不思索的飛步離開。

  夏侯青陽跟著也抱住白雲痕施展輕功離去。

  「追!」夏侯靖遠大喝一聲,身邊的人轟然答應,跟著便要追去。

  「不要追了。」夏侯貫天喝住眾人,隨即緩緩說道:「讓他去吧!從現在起,黑駝幫的任何人不許再與沈斷鴻為難。」

  * * *

  夏侯青陽抱著白雲痕,不曾稍停的奔出十多里路。來到一座樹林裡,夏侯青陽小心的將白雲痕放在樹下。他仍是抱著她,卻掌握不住她逐漸微弱的生命。

  白雲痕慘白著一張容顏,氣息微弱,在夏侯青陽臂彎裡幽幽喊著他的名字。

  那是迴光返照嗎?用她生命僅存的一點氣力告訴他:雲兒拋掉了過去,專心愛他……

  白雲痕忘掉了過去,過去卻不肯忘掉她,它重新找上門來,無情的想奪走她的性命。

  夏侯青陽從腰間摸出玉華無塵丹來,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這丹藥上。他將它嚼碎了,銜在口裡仔細相喂。

  白雲痕氣息冰冷,唇舌更是冰冷,這冰冷透過了青陽的唇舌,把他自己也冰凍起來。

  沈斷鴻悄聲來到樹林,望著他倆四唇相貼,目光也是一樣的冰冷。

  「雲兒,我該怎麼做?該怎麼做?」

  見白雲痕仍舊沒有醒轉,夏侯青陽將她緊緊抱在懷裡,忍不住流下淚來。雲兒,你的師父是醫術賽神的虞勝雪啊!你一定能醫好你自己,求你……張開眼睛,告訴我該怎麼做!

  沈斷鴻靜靜步至他面前,冷然說道:「你放開她!」

  夏侯青陽怒目圓睜,道:「你還要做什麼?」

  「她吃了玉華無塵丹,必須趕快為她療傷,否則藥氣瘀塞,反而不好。」

  離開魚鳴莊,沈斷鴻一直追在夏侯青陽身後。如果師父沒救活,他拚死也會去殺了夏侯貫天。

  「該怎麼做?」夏侯青陽精神大振,問道。

  「你方才受了傷,讓我來吧。」沈斷鴻道。

  夏侯青陽抱起白雲痕,和沈斷鴻一起來到一處客棧,小心的將她放在床上。

  「逆轉經脈不得受到打擾,麻煩你了。」沈斷鴻沉著聲道。

  夏侯青陽「嗯」了一聲。他當然知道嚴重性。

  沈斷鴻扶起白雲痕,伸手點了她身上幾處穴道,隨即坐在她身後運氣療傷。

  夏侯青陽凝神在一旁替他二人守護。過了一夜,天將亮時,白雲痕肌膚轉熱,幽幽醒轉,勉力睜開眼睛,第一眼望見的卻是眼前的夏侯青陽。

  「青陽……」

  她幽幽喚他,緩緩移動身體,撲進他懷中。鬼門關前走了一趟,她尋找的是不須經過思索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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