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他來當雜役,也不必這個數目。」總管哼說。
「唉!」那賭客又說:「送他去唱大戲,扮起花旦來,肯定是演『孟麗君』的最佳角色!」
這話說有名的孟麗君反串男兒身前去應考而上榜,最後累官至宰相之位,居高不下,反而危疑,不知如何恢復女兒身才好。
在場響起一陣不客氣的訕笑聲。
夏侯旭心中忽地一動,剛見到藿香時,心裡不也曾有過懷疑?今天又有人這麼認為,莫非藿香真是女扮男裝?!
這麼疑思之時,藿香禁不起大伙的玩笑,和夏侯旭有可能要將她賣掉的事實,顧不得其他即掩面哭著跑出去。
他急著要去追藿香,於是撂下話說:「我是不會賣僕的!但我也不是個無賴之人。」
說完手腕一翻,手中的劍向上擲去,如白虹流星般,長劍一半直沒頂上樑柱。
「這柄劍做為抵押,待我籌齊了錢,再來贖回。」說完拿起劍鞘,走出賭坊。
※ ※ ※
夏侯旭衝回房中找藿香,見燭台下壓著一張紙。
上面寫著:想要贖回家僕,拿劍鞘去賭坊換人。
夏侯旭擊案怒吼,「好個臨風賭坊,妄想得到此劍,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他抓起劍鞘,便衝了出去。
「藿香!」
客棧屋頂上站著一名男子,手中挾持的正是藿香。
匪寇見發現了行蹤,便急忙跳下牆頭,倏忽不見人影。
夏侯旭隨之趕至,聽到一聲甩鞭,馬蹄聲急踏遠去。他毫不遲疑回到旅店的馬廄,解開車體,騎馬尋蹤追去。
※ ※ ※
匪寇挾持人質,奔馬往郊外躲藏,直馳中,身後傳來一陣馬蹄聲。
「糟了,追兵來了!」才說話,馬蹄聲異常迅速的來在身後。
匪寇心生疑惑,從急顛的馬背上回頭望去之際,正好聽到一聲斥喝,隨著斥喝聲,追馬飛起一道迅疾的身影,敞大的斗篷中,呈現一隻大鳥般的白衣者,從空中急掠,直撲而來。
「還想跑!」
來人一聲嬌叱,甩出鞭子,一個輕巧沾地,再把鞭頭甩上匪寇身上。
只聽得匪寇一聲驚呼,落馬而下。
黑夜中,墜馬的男子掙扎站起時,一陣刺痛來自臂膀,急忙揮掉附在手臂上的東西,在明媚的月色照耀下,赫然驚見是一隻蠍子!
匪寇撫著右臂,臉色痛苦難當,撕下衣袖,在月色下,半截手臂全浮腫起來。
蒙面白衣人來到匪寇近前。「你已經中毒了。」
匪寇聽其聲音嬌脆、身形窈窕,來人竟是名女子!
「你……你是誰?」
「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來救人的。」白衣女子毫無顧忌地來到匪寇的馬旁,瞧不起人的說:「你現在這副模樣,還能和我搶嗎?」
匪寇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把人質解下來。
藿香在白衣女子的攙扶下,雙腳落到地面。
「我們回去吧。」她親暱地牽起藿香的手要走。
「他怎麼辦?」藿香指著萎靡在地上的匪寇。
「他呀,只怕趕不到城內,便已毒發死了,呵呵呵……」白衣女子幸災樂禍笑了起來。「怎麼了?」
她瞧見藿香臉上不忍之色。
「他這樣會死的!」
白衣人心硬得很,卻也有意無意地瞧著藿香,說:「人本來就會死,何況他還挾持你做人質,這種人死了活該!」
藿香不予置評,卻也不肯放任不理。「咱們還是救他吧!」
「我又不是大夫!我可不知道該怎麼救?」
「我略懂些醫術。」
藿香指指自己,試求白衣女子的認同。
白衣女子無可無不可的「哼」一聲,「要是他好了,反過來對你不利,你怎麼辦?」
藿香怔然地瞧著雙眼向她求援的匪寇。
「野狼反撲救命的綿羊,綿羊明知自己是弱者,還是願意先救它再說。」
「傻瓜!」白衣女子的笑語中,有認同的意思。
「來,」藿香欣然地蹲在匪寇的身旁,「讓我看看你的傷。」
「我還有救嗎?」匪寇軟弱地問。
「你中的是蠍子毒!」藿香回說。
「這會兒到哪裡找解藥?」
藿香沒有回答,忙著在附近俯身尋找。
連白衣女子也感到好奇。「你在找什麼呀?」
「啊!有了。」
只見藿香跑回來,手裡捏著幾株草,連根帶葉,還有幾朵小花。
「這是什麼?」她好奇問。
藿香沒有回答,大口喘氣奔跑回來,大聲命令,「放在口中嚼,嚼爛!這是蠍子草!」
匪寇也不知道蠍子草是啥玩意,反正救命要緊,就塞進口裡,一口咬下去,才嚼了兩下,其味道又澀又苦,簡直不是人所能忍受的怪味,心中不斷連天叫苦,越嚼味道越是怪。
好不容易嚼爛了,藿香忽然又叫,「張開嘴!」
不知何時,藿香手中多了一把鹽,塞向匪寇的口中,又命令,「再嚼!」
蠍子草的味道已夠古怪,再加上一把鹽,匪寇一面嚼,一面淚如泉湧,這真是前世不修,今世又造孽啊,否則怎會落得如此狼狽的境地?!
藿香神色嚴峻,可一旁的白衣女子卻已經笑到不行。這該不是借行醫之名,行整人之實吧?
只見藿香叫匪寇把嚼爛了那幾株蠍子草,一半敷在被螫的創口上,一半敷在腫起的手背上,從匪寇的神色看來,蠍子草的確有奇大的功效,腫痛的地方,逐漸和緩了下來。
藿香這才解釋,「凡是有蠍子出沒之處,一定長有蠍子草,所以很快就可以找到,有了這種草後,一定要被螫的人親口爝爛、加鹽,才有效。」藿香暗自慶幸自己謹遵父親教誨,身上隨時備有救急的藥材等物品,才能適時的拿出鹽來救人一命。
這些話顯然是說給匪寇聽的,事後,白衣女子質疑問起,藿香才嘻嘻笑說:「其實只要『搗爛』即可。」
這個事實若教已經屈服的匪寇知道,一定又要來個絕地大反攻。
原來,藿香也不是一味的正義凜然,既是救人,也頑皮的來個戲弄一下。
話說這名匪寇雖常幹劫盜勾當,但也非無情無義之人,見藿香不計前嫌,仍然替他療傷解毒,心中真是又羞又愧。
這時,風聲呼來,隱約傳來馬蹄聲。
三人驀地一怔,心思都冒出同一個念頭,是夏侯旭來了!
白衣女子牽來她的馬。
「好了,我可以功成身退了。」
「等等!」藿香急忙叫,「白衣姊姊,我還不知道你貴姓?怎麼感謝你才好呢?」
白衣女子笑說:「別急,咱們還有機會再見面的,告辭了。」
說完,牽著馬遠去,直沒人黑夜之中,隱沒不見。
「藿香!」是夏侯旭的聲音。
藿香喜出望外,奔向聲音方向。
「公子!我在這裡。」
夏侯旭策馬到來,一眼瞥見正從地上站起的匪寇,手中的劍鞘立刻指住對方的咽喉,目光盯住對方,口中問:「藿香,這傢伙沒對怎樣吧?」
「他沒機會,因為他被蠍子螫傷了。」
「喔?」
從藿香臉上忍俊的神色,可以看出這整件事情的意外發展,連地這個人質都感到滑稽有趣。
「那只蠍子該不會是你吧?」夏侯旭懷疑的神色中,笑謔說,「張口這麼一咬,人家就毒發下馬了?」
藿香噗哧笑出聲來,又連忙正經地回答,「不是,是一位白衣姑娘搭救的。」
第七章
兩人一騎,馳回城去。
回途中,夏侯旭想起了心中的疑問。
「藿香,在賭坊裡有人說你像個女子,你作何感想?」
騎在他背後的藿香,心中一驚,猶豫一會兒,才答說:「很生氣。」
「難道你自己不這麼認為嗎?」
「我當然也知道自己長啥模樣,可是又能怎麼樣呢?我父母就是把我生成這副皮相,我也改不了。」藿香心想,這可不算說謊。
「哎,有時候我在想,你應該是個女子,只是被你的伶牙俐齒給騙了……唉!抓好,跌下馬可不是鬧著玩的。」
藿香出一身冷汗,連忙重新抓住馬鞍。
「公子說話不正經,我才分心的。」
「呵呵,我說你像個女人吧!三言兩語,就被嚇的淚流滿面。」夏侯旭不由得想起在賭坊裡他掩面哭泣的一幕。
「像就像吧,我不在乎。」
「如果我在乎呢?」夏侯旭別頭過來問她。
「唔?」藿香也探身前去詢問。
「你不懂?」
藿香搖搖頭。
「哎,你也十……幾啊?」
「十七了,怎麼了?」
「我懶得說。」
此時,天空初亮,遠處的城門正緩緩的打開來。
※ ※ ※
臨風酒樓
客房裡,夏侯旭一副整好以暇的姿態,氣得總管是直翻白眼。
「這把劍,要嘛,兩百兩拿去,否則就乖乖的拿出五十兩還債。」
夏侯旭莞爾一笑,「你未免太自大了,我幾時說過要賣劍了?」
「那你有本事就還錢來!」總管跳腳。「這裡周圍都被堵的嚴嚴實實,諒你也逃不出去。」
「我說過我不是無賴之人。」夏侯旭蹺起二郎腿,說:「我想好了,我那輛馬車就當給你們賭坊,算是還了賭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