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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晨薔

  「你每天都跑步嗎?」

  「只要時間允許。你呢?」

  白蕙搖搖頭:「我不太喜歡劇烈活動,除了偶爾打打網球。」

  「哈,總算給我找到一條你的大缺點。」西平快活地笑起來,立刻又放低聲音,湊近白蕙道:「可不是我嚇唬你,你要不注意鍛煉,過幾年,不是越來越瘦弱,就是變成個大肥婆,你不害怕?」

  「管不了那麼多啦,與其用跑步來保持體型,還不如利用這時間多看些書。」白蕙滿不在乎地說。

  西平想:你當然不用怕,像你這樣的美人,擔心這個問題確實是多餘的。

  於是,他隨手拿過白蕙的書,翻了一下,說:「你在讀梅裡美?」

  白蕙點點頭。

  「已經好久沒有讀這類書了。白小姐,讀完了能不能借我一閱?」西平說。

  「你也喜歡梅裡美?」

  「是的」,西平說,「我欣賞他淵博的知識和優雅的文筆。巴爾扎克和仲馬父子雖說也是大家,卻未免俗氣。」

  「那麼雨果如何?」白蕙感興趣地問。

  「雨果的才氣無與倫比,他的正義感和人道激情,令人欽敬。」

  西平這麼說著,兩個人都不禁想起了他們的第一次見面。那天繼宗把白蕙介紹給大家,正是這麼說的;「這兒有一位雨果的崇拜者。」

  「哦,在你面前評論雨果,班門弄斧了。」西平打趣地說。

  白蕙卻並不在意,認真地說道:「我真奇怪,你怎麼會是個商人,你有敏銳的感受力,應該當個文學家。」

  西平腦海中一下子閃過了一個人的影子,誰呢,哦,是繼宗。他說:「對了,你是學文學和藝術的,看不起商人。」

  「我說過這種話嗎?」白蕙認真思索著說:「不,我沒有說過。因為我從不這麼認為。我覺得,不管從事什麼職業,只要自己真心樂意,又能充分發揮才能,那麼這就是一種好職業。職業是沒有什麼貴賤雅俗之分的。不過,我倒想問問,你喜歡自己現在的職業嗎?」

  「選擇大學專業的時候,我曾和父母發生過爭執。當時我確實想學文學,可爸爸要我學商業管理。而媽媽呢,竟異想天開要我去專攻音樂,她認為我有成個鋼琴家的天賦。」

  老夭爺,我昨晚在客廳裡彈琴,倒真是班門弄斧了。白蕙想著,不禁臉紅起來。

  西平卻未覺察到,繼續說:「結果是三個人的意見形成了朝另一個方向的合力。我決定念工科,學紡織。只是後來留學法國,才又修了企業管理課程。不過,近來我覺得企業管理和經商其實也很有意思。這裡充滿競爭。」

  西平略略停頓了一下,然後仰天吁了一口氣,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說:「特別是這幾年,中國民族工商業既要面對政府官商,又要迎戰洋商洋貨,若想獲勝,就要有超人的智慧、勇氣和毅力。這倒是個適合男子漢干的職業。」

  白蕙一言不發,西平收住話頭道:「哦,我講了一大通,你聽煩了吧。」

  白蕙說:「不,我很愛聽。」

  西平卻不想再往下談了,他決定換個話題,「你喜歡這個亭子嗎?」

  「喜歡」,白蕙不假思索地答道,但立刻又說:「我更喜歡亭子前面這一片花。」

  提起這片蝴蝶蘭,白蕙的興致來了。她興沖沖地說:「這些紫色的蝴蝶蘭真是漂亮極了,特別是沾著晨露、浴著朝陽,你看它們多神氣、多別緻,多麼樸素自然,又多麼婀娜多姿!」

  「我真替這些花高興,能夠得到你如此傾心的讚美,慷慨地給了它們這麼多形容詞」。西平忍不住笑了,「我們家還有一個花圃,那裡有些花很名貴,它們可曾有幸得到你的青睞?」

  「珊珊早就領我去看過了。不過我最喜歡的,還是這些和草地樹叢融成一片的蝴蝶蘭。」

  「所以你就天天早晨到這兒來讀書?」

  白蕙不解地眨眨眼,問:「你怎麼知道?」

  「自有人告訴我。不過沒想到你是為了這些蝴蝶蘭。」

  該吃早飯了,他們起身往客廳走去。

  哥哥突然回家,珊珊的興奮勁兒還未過去。那天下午她又纏著西平給他講故事,講留學法國時的趣聞趣事,講江浙蠶鄉的風俗習慣。於是白蕙決定今天再抽空回新民裡去看看媽媽。昨天離家時,媽媽留戀的目光很刺痛她的心。

  清雲見女兒回來,心裡高興,可嘴上卻叨叨說:「大熱天,天天往家跑,不怕中暑?以後可不准這樣了。」

  白蕙對正準備晚飯的好婆說:「好婆,今天由我來做幾個菜請你和媽媽嘗嘗。」

  盂家好婆天天照顧著媽媽,不肯拿一分錢的報酬,甚至都不讓白蕙提起這個話頭,白蕙實在過意不去。今天自己有空在家,該讓好婆也歇歇了。

  於是三人高高興興吃了晚飯。飯後,白蕙剛想說該回學校了,媽媽又張羅著要白蕙吃西瓜。西瓜是白蕙回家時順路買的,好婆早把瓜浸在涼水裡了。

  吃完西瓜已八點多鐘,這下,清雲又著起急來,催著白蕙趕快回校。白蕙安慰媽媽說:「天熱,不少人家在弄堂口乘涼,馬路上也到處是人,不礙事的。」她執意幫媽媽擦了澡,換過衣服,然後才在清雲一再催促下出了門。

  白蕙回到丁家,已將近十點。

  遠遠的只見樓下客廳燈火通明,幾扇落地窗敞開著,從那裡傳來美妙的鋼琴聲。

  白蕙想,一定是了西平在彈琴。難怪他媽媽要他當鋼琴家,他確實彈得好。她不覺駐足諦聽起來,沉醉在印象派大師德彪西《雨中花園》的優美旋律之中。聽了好一會,才輕輕走進客廳。

  可是,非常奇怪,她剛走進客廳門,琴聲戛然而止。丁西平從琴旁站起來,好像他雖在彈琴,卻一直注意著客廳外的動靜似的。

  「你總算回來了!」西平的口氣是責怪與慶幸兼而有之,「爺爺都有些不放心了。」

  白蕙抱歉地說:「對不起,家裡有點事,耽擱了。我去和爺爺說一聲。」

  「他已經睡下。我勸他別擔心,向他保證,我一定等到你回來。」

  「其實我九點不到就出門的。電車老是等不來,真急人。」說完,白蕙就想上樓去洗澡。

  西平叫住了她:「白小姐,請等一等,我想和你說件事。」

  白蕙停下腳步,轉身面對著他。

  「我想……送你一件禮物」。西平一面說一面注視白蕙,像是在賠小心。

  白蕙把頭一歪:「為什麼?」

  「為了爺爺和珊珊,我想表示一點謝意,可不知道該怎麼做。現在,正好你需要,請接受一輛自行車。」

  見白蕙要開口,西平趕緊又說:「還是上次從法國帶回來的,放在家裡沒人用。希望你能收下。」

  「不,我不能接受。」

  「可你現在需要。你這樣兩頭跑,又辛苦又費時間。有時時間太晚,還不安全……」

  「謝謝你的關心。倘若必要,我會自己去買一輛。」

  「請你不要誤會我的意思」,一向能言善辯的丁西平此刻竟結巴起來,「我是想……我只是想……」

  白蕙打斷他:「丁先生,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還是不會收你的禮物。晚安。」說完,頭也不回地上樓去了。

  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沒見到了西平。白蕙本想對自己昨晚的生硬態度表示一點歉意,現在只好打消。

  早飯後,白蕙剛回到臥房,女傭菊芬來了。她手捧一個潔白精緻的瓷花瓶,裡面插著一把新摘的紫色蝴蝶蘭。

  「菊芬,怎麼想到給我送花?」白蕙不無奇怪地問。

  「少爺昨天下午特意吩咐的。說從今天起讓我每天采這種花送給白小姐。」

  女傭放好花瓶,出門去了。白蕙看著鮮靈婀娜的紫蝴蝶蘭,心頭泛起陣陣暖意,同時也更增強了對西平的歉疚之情。她想,應該當面謝謝他,並解釋一下自行車的事。

  然而午飯時,丁西平沒有回來。吃晚飯時,丁西平到客廳來了,眉頭皺著,若有所思的樣子。見了白蕙,也只冷淡地點點頭,算是招呼。飯桌上,從始至終不怎麼說話。

  聰明的珊珊覺出哥哥今天有些不高興,不敢再纏著西平。

  這真叫一人向隅,滿座為之不歡。客廳裡的空氣變得很沉悶。白蕙有話想說,卻開不了口,心中憋得慌。

  爺爺雖視力不好,也感覺到了什麼,關切地對西平說:「西平,你今天有些累吧,吃過飯,早些休息去。」

  西平說:「爺爺,公司有些事,想和你談談。」

  他們倆很快吃完飯,孫子就攙著爺爺,離開了飯桌。

  晚飯後,眾人散去。白蕙一個人在客廳坐著,想彈琴,但提不起興致,剛打開琴蓋,又合上了。心想,還是回房看書吧,但好像還不想馬上回去。只覺得心裡一片煩亂,理不出個頭緒,頭都有點疼了。

  就這樣一連過了幾天。有兩天,西平連晚飯都沒有在家吃,而一回來就上樓進了臥室。白蕙實在想不出找他談談的機會,索性把這事放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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