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貨呢?」
小黑緊張兮兮地在書房四周到處張望。
「你放心,所有的傭人都放假了,家裡一個人也沒有。」
小黑吁了口氣。「宋哥!你那個兒子也不在?」
「滾出去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留著幹什麼,成天道貌岸然的跟我說教,叫他辦件事,老推三阻四的,養了他二十多年了,不知感恩,快氣死我了!」宋浩正餘怒未消。
「宋哥,真佩服你!又不是你親生兒子,你還這樣栽培他二十多年,換成我,當年把他抱來時,早一把掐死他了。」
「嘿,小黑,如果一下就把他送上西天,豈不是太便宜了他們!」宋浩正深沉道:「你想想,如果讓他們反目成仇,父子相殘,不是有趣多了?這場游顱我已經策畫導演了二十多年,我會繼續下去,非得要他們骨肉相殘,至死方休。」
小黑有些疑惑的問:「宋哥!你真的確定宋若塵不知道這件事?否則在我們身邊養了隻老虎,可是非常危險的。」
宋浩正哈哈大笑,道:「他怎有可能會曉得?當年做得乾乾淨淨、不露痕跡,連他自己的親生父母尹烈及李思潔都不知道。」他狠狠瞪著小黑,說:「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及那個助產婆知道,而助產婆早就被我拿錢打發掉了,量她也沒有膽子洩漏句,再來就只剩我和你。我呢!那不用說了,至於你嘛——」
小黑急忙解釋:「宋哥!就算向老天借膽,我也不敢出賣你。」小黑畏畏縮縮,一副大禍臨頭的模樣。
宋浩正冷然道:「這個秘密永遠不可能會有人發現的,除非是我自己揭曉。不過到那時候,正是那兩個賤人生不如死的時刻!」宋浩正猛然頓住,道:「好了!今天不是來研究這個問題的,我要知道泰國那方面什麼時候行動。」
「再一個月,不過價錢方面,他們要求調高。」小黑道。
「調高?」宋浩正怒吼一聲。「給他們方便當隨便,不行!去告訴他們,這邊警方已經查得很緊了,我們的風險已經太大了!四百萬美金,要就來,不要,我找別人。」
小黑屈服於宋浩正刀刃般銳利的眼神,小心地說:「宋哥!別發火,我們一起找他們商量如何?」
「好!現在就去,順便研究如何行動,我可不想弄得血本無歸。」兩個人緊接著踏出大門。
書房旁漆黑的角落裡,有一個人影在晃動。
宋若塵全身顫抖,他怕自己會失去控制而衝進去,於是緊緊咬著嘴唇,使勁的咬著,嘴角已緩緩流出一條血痕,他慢慢無力的頹坐在地上。他明白了!終於明白了所有的謎團!明白宋浩正為什麼對他沒有一點父子之倩,明白宋浩正為什麼老要找尹家的麻煩……
真是無語問蒼天!為什麼老天爺對他開了一個這麼大的玩笑?宋若塵蒼白的臉孔露出了淒愴的笑容。
「哈!哈!哈!」他狂笑出來,笑得無法抑制,笑得詭異淒涼,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笑這二十多年來認賊作父為宋浩正賣命,因而泯滅自己的良知,做了些見不得人的憾事,怎令人不怨、令人不恨!他看著自己的雙手,突然間衝進洗手間,開了水龍頭,拚命的搓揉,用盡了力氣洗著,一心想洗清沾了罪惡的雙手!已有些破皮了,但雙手的疼永遠也比不上心中那股椎心之痛。
他心想,洗不掉的!這些污點將永遠刻劃在身上,洗不掉的!他絕望的狂喊一聲,發了瘋似的不顧一切衝出家門,開著車子,橫衝直撞,喇叭聲按得滿天作響……
他需要刺激,否則在這樣靜肅的夜晚,只要回想到過往的一切,他會崩潰的。車子在馬路上快速的蛇行狂駛,淚水已將他的眼睛弄得模糊不堪,看不清外界的景物了,一輛急駛的卡車迎面而來,猛力的按著喇叭提醒他。
「叭!叭!」他被驚醒,打著方向盤,躲過卡車的迎面撞擊,但車子卻失去控制的橫偏,撞到路旁的行道樹。
「砰」的一聲,玻璃碎落滿地,猛烈的撞擊聲驚動附近的商家。
宋若塵的頭部開始流下艷紅的鮮血,他的眼前是一片血紅,但卻有個小小的聲音正在說著——不能就這樣死了,要交代,給大家一個交代!否則就算死了,也不會心安的!
他眼前一暗,就不省人事了。
白苓拿著鑰匙開門。
「白小姐!」
白苓聞聲回頭,有些愕然,道:「你不是李亦軒嗎?」
來人點了點頭。「我等了你一整天了,好不容易才等到你!」
白苓的臉色已有些陰暗。「是宋若塵叫你來的?」
李亦軒搖了搖頭。「不是,是我自己想跟你談談。」
「如果你是要跟我談公事,很歡迎,不過若是有關宋若塵的,抱歉!我沒興趣。」白苓開了門要進去,想停止話題。
李亦軒沉重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白小姐,若塵現在人在醫院,情況不是很好。」
白苓心顫了一下!鑰匙不受控制的掉在地上。
她勉強自己裝作不在乎,但聲音卻洩露了她的情緒。
「他又想耍什麼計謀了?苦肉計?我不是三歲小孩,不會輕易上當,騙不了我的。」
李亦軒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心中瞭然。真搞不懂,明明彼此都還互相關心,而且深愛對方,卻都固執的不肯讓步!或許是該有個中間人來調解才行。
他打定主意,滿懷誠意的道:「我認識若塵二十多年了,我們相交瞭解甚深,他外表看來冷漠孤傲,不可侵犯,但其實內心非常脆弱,更是渴望有人能給他一份關懷,哪怕是一點點。很幸運的,他終於遇到你!聽我說,生在這種家庭也非他所願,有些事或許在你看來,罪無可恕,但是你要明白他真的已經盡力在改變了,尤其認識你之後,他更是加快速度想逃離這漩渦。我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從不隱瞞我任何事,對你,他是一片癡心,絕無半點虛假,這我可以用人格保證,但是可否請你再給他一次機會,一次就好!讓他可以證明自己的無奈、證明自己的決心。白小姐,我看得出,你也同樣很愛若塵,所以也不願意因為失去他而痛苦一輩子,再說,他真的需要你的支持,幫助他吧!」
李亦軒的一番話打動了白苓。真的!她也割捨不掉這份情。白苓沉默了許久,雙眼才再度現出決心,聲音沙啞地說:「我願意再給他一次機會!為他,也為我自己,但是我實在無法忍受他對我的欺瞞,只要他真的有誠心,不再騙我,我永遠會等他的。」
李亦軒吁了口氣,展露了些許笑容道:「他現在在聖瑪麗醫院203號房。」
白苓也曾懷疑自己為何如此放不開,難道真的緣未盡、情未了!她歎了一聲。只希望這條裂痕能盡快補平,白苓心中暗暗祈禱。
「若塵!醒醒,看誰來看你了。」李亦軒在他耳邊輕聲叫喚。他頭上綁著繃帶,臉色因失血過多顯得益加蒼白。
他慢慢的忍受額頭上的劇烈疼痛,睜開了眼,看見白苓擔心的俏臉正在他眼前,他心中一陣歡喜,卻怕一眨眼後發現只是個幻夢,於是愛戀不捨的緊盯著她。
李亦軒看到他們眼中只有彼此,根本忘了還有他的存在,只好識趣的退出病房。
宋若塵無力的開了口:「你來了,我不是作夢吧?」
白苓坐在床沿,輕輕撫著他的臉龐,喃喃道:「為什麼?為什麼要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值得嗎?」
值得!就算為你赴湯蹈火,都值得!宋若塵心裡大聲說著。
他伸手想抹去她那已滑落的淚珠,卻縮了回去,腦海裡又再度浮現出宋浩正與小黑的對話,心中一顫,那木部的表情令人看了心驚。他吃力的收起眼中的依戀,不耐煩地緩緩吐出:「你責在不該來的,回去吧!」
「你怎麼了?」白苓看著他。
他悶哼兩聲,狠心道:「你不是自認清高嗎?我這個你認為罪大惡極的人,值得你來探望嗎?」他殘忍地繼續說:「你最好不要出現在我面前,否則待會兒我爹地來了,看到你在這裡,會不高興的;他一向最討厭警察,你不要在這裡礙他的眼,他看我這樣跟你牽扯不清,會很不高興的。」
白苓驚愕的起身,不解的問道:「你知不知這自己在說什麼?你真的這不知悔改,還甘願將自己的命運交給他操級!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才說出這些話來氣我?」
宋若塵泛起一抹殘酷的笑容,出口諷刺:「事到如今,你還這麼死腦筋,轉不過來。哈!我也不想再騙你了,其實接近你,只是想從你的工作中,看是否能套出些東西來,沒想到你這麼機警,什麼事都功虧一簣。既然在你身上撈不到什麼好處,纏著你做什麼?難道笨到放個眼線在我四周妨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