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兩人碰面,她開始學著做一個溫柔乖順的小女人,
他說話,她微笑點頭聆聽;中午他提議吃牛排,她毫無異議地順從;他開她玩笑,調侃她、戲弄她,她也盡量笑笑的,忍著不生氣。下午何熙煒終於忍不住了!
他面容擔憂地摸摸她的額頭,小心翼翼地問:「你不要緊吧?哪裡不舒服?我送你去醫院看看好不好?」
哇咧!原來他以為她有病啊?
「你才有病呢,需要看的是你的腦袋啦!」一把火再也忍不住,她痛快地宣洩出來。
她努力擠出的溫柔徹底破功,距離她發誓成為一個柔順的小女人,還不到二十四小時。
「對嘛!這才是我認識的你,你從一早就變得好奇怪,弄得我渾身不對勁,我才會以為你生病了啊。」見她「恢復正常」,何熙煒鬆了一口氣。
他就是喜歡牙尖嘴利、坦率無偽的貝曉陽,如果她像其他追他的女孩一樣變得矯揉造作,說話輕聲細語、臉上永遠掛著淺淺微笑、溫柔體貼得讓人起雞皮疙瘩,那他可能不會再喜歡她。
貝曉陽那時終於知道,世界上有一種人叫做「賤骨頭」,他們通常也會得一種怪病——賤骨頭症候群。他們不喜歡別人對他太好,否則會渾身不自在,他們喜歡別人罵他、給他瞼色、賞他白眼,惹別人生氣、看別人快氣炸的模樣,他們就會有種莫名的快感。
根本是一群變態嘛!貝曉陽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愛上這樣的「變態」?
有可能她心裡一直是喜歡他的,甚至遠在針鋒相對的學生時代,她都不曾真正討厭他。
如果討厭,就不會允許他接近她;即使肚子再餓,也不會吃他施捨的食物;無論再窮,也不可能擔任他的中文家教;更不可能在畢業後進他家公司,成為他手下的員工,擔任他的左右手。
那種喜歡能不能稱為愛?她不知道,但是她唯一能肯定的,是自己現在愛上他了!
怎麼辨?她無聲地問自己。
習慣拿著刀劍互相較勁的對手,能夠成為一對戀人嗎?
在她猶豫遲疑的同時,一場「陰謀」也在悄悄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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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熙煒昨晚沒回來耶!」
一早,何母下樓幫忙準備早餐,問了傭人才知道,兒子昨晚竟然徹夜未歸,緊張的她急忙去找丈夫。
「我知道。我剛才打手機給他了,他現在人在曉陽那裡。」何父從報紙後探出頭回答。
「喔?」何母眼睛一亮,腦中出現許多粉紅色的幻想。「他們終於——」
哎呀呀,真是太好了!兒子長達十二年的愛戀,終於修成正果了!
熙煒雖然從沒承認過自己喜歡曉陽,但兒子是他們生的,他的心事他們怎會不知道?
他們兩夫妻也很喜歡曉陽,她不但漂亮聰明,而且努力上進,他們多年來看著她成長,對她滿意得不得了,早就把她視為內定的兒媳婦。
「他們終於在一起,也不枉費我們多年來千方百計替兒子撮合了!」何母沾沾自喜。
「你想太多了,老婆!」何父放下報紙,淡淡地潑她一盆冷水。「我也以為大概很快就可以抱孫子了,誰知道問熙煒才知道,他們還是和以前一樣,什麼事都沒發生。」
當然激情擁吻的事,何熙煒並沒有坦白告訴父親。
「熙煒說,昨晚曉陽應酬時有點醉了,所以他送她回家,順道留下來照顧她,什麼不該做的都沒做。」當然,更沒有他期待的孫子蹦出來。
「什麼?」何母忍不住失望地低嚷:「這個笨兒子!曉陽不是喝醉了嗎,那他不會趁機……」
「別亂說話!那可是迷姦哪,你希望咱們兒子做出這種下流的事?」
在丈夫的瞇眼瞪視下,何母慚愧地低下頭。
「對不起啦,老公!我只是想讓他們早點在一起,再過幾個月,兒子都要二十七歲了。」
「感情的事能急嗎?人家小倆口不急,我們操心也沒有用!」
何父拿起報紙繼續翻看著,何母在一旁坐下,想了片刻忽然說:「不如我們來幫幫兒子吧!」
「怎麼幫?」何父又從報紙後探出臉。
「就是……」何母附在何父耳邊,嘰嘰咕咕地說了一些話。
「嗯……」何父放下報紙,認真地思考起來。「這樣好嗎?」
「當然!我是女人,最瞭解女人的心思啦,我感覺得出來,曉陽不是不喜歡咱們兒子,可能是兒子那頭笨驢沒向她表白過。她是女孩子,當然不要好意思主動說她喜歡熙煒啊,所以才需要我們推波助瀾一下!」喔呵呵呵!
「這樣真的行得通嗎?」聽著老婆白鳥麗子式的笑聲,何父忽然有種不太妙的感覺。
「可以可以!放心,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我保證咱們很快就會有個兒媳婦!當然還會附帶幾個孫子啦!哈哈哈……啊,我得趕快做準備,先去訂幾套衣服,不然如果臨時要訂婚,可能會來不及……」
何母叨叨絮絮地走了,何父卻愈來愈擔心。
事情真有這麼簡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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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末,貝曉陽又被邀請到何家作客。
何母前兩天就打電話給她,請她今天過來坐坐,說有些事想和她聊一聊。何母邀約,貝曉陽自然不敢輕怠,一早就打理妥當,準時登門拜訪。
「來來!曉陽,這是伯母最近上烹飪教室學做的水果鬆糕,你替伯母嘗嘗味道怎樣。」
何母將一個色澤誘人、香氣撲鼻的水果鬆糕放在貝曉陽面前,然後笑容滿面地扯開白色的造型鐵椅,優雅地入座。
「謝謝伯母,那我先吃吃看。」貝曉陽立即拿起小湯匙嘗了一口,鬆糕入口濕潤綿密,還有柑橘水蜜桃等水果的香氣,非常好吃。
「真好吃!伯母,您實在很有天分,不管做什麼東西都那麼好吃。」貝曉陽真心誇讚。
「呵呵,哪裡!」何母掩嘴輕笑著,盡量忍著不要太得意。
今天天氣不錯,所以她們來到戶外,選在庭園裡的樹蔭下喝下午茶,滿眼的綠意和徐徐吹來的和風令人心曠神怡。
「我替你倒杯紅茶吧。」何母端起繪有描金藍藻花紋的典雅茶壺,另一手用乾淨的帕子按住茶壺下方,準備替貝曉陽倒茶。
「伯母,讓我來吧!」
怎麼好意思讓長輩替她服務呢?貝曉趕緊接過那只滾燙的茶壺,先將淺褐色的茶水注入何母的茶杯裡,然後才替自己倒茶。
何母默默凝視她倒茶時專注的表情,嘴角忍不住浮現笑意。
這些年來,她一直當曉陽如女兒般,如果她能嫁給熙煒,那就名正言順是他們何家的人啦,可以天天陪她去逛街、喝下午茶,真是再好不過了!呵呵呵!
貝曉陽倒好茶,小心地放下茶壺,抬起頭正好對上何母笑得很詭異的臉。
她略微一愣,心想:是不是她看錯了?向來優雅的標準貴婦,怎麼可能露出看起來有點「奸詐」的笑臉?
嗯,應該是她看錯了……吧?
「那個——何熙煒呢?怎麼沒見到他?」貝曉陽轉開視線,狐疑地打量寬敞的綠色庭院。
每回她到何家來,何熙煒從不缺席,必定死皮賴臉地黏在她身旁,這回來沒見到他,難怪她覺得哪裡怪怪的,身旁空蕩蕩的。
「他爸爸找他打網球,在球場那邊呢!」何母纖指往自家網球場的方向一指。
其實是她要丈夫把兒子帶開的,如果兒子在場,一定只會搞破壞,不會讓她有機會把話說完。
「喔!原來如此。」不知為什麼,聽到他就在這附近,讓她有點緊張的心情安定不少。
「曉陽啊,你今年多大啦?」何母端起紅茶輕啜一口,然後伸手拈起一塊熏衣草餅乾,優雅地放入口中。
「我今年二十六了。」貝曉陽繼續享用水果鬆糕,同時微笑回答她的問題。
「二十六?那也不小了!」何母裝出沉思的表情,以不大不小的音量喃道:「熙煒大你幾個月,轉眼也快二十七了!」
「是啊!」
「唉!」何母將咬了一口的餅乾放回碟子裡,低下頭,悠長地歎了一口氣,神情顯得鬱鬱寡歡。
「伯母,您怎麼了?」貝曉陽放下小湯匙,擔心地輕問。
「我在煩惱熙煒的事。」見她露出關懷的樣子,何母更加賣力地「裝憂鬱」。
「何熙煒?他怎麼了?」貝曉陽一聽,也不由得緊張起來。
是他生病了?還是遇到什麼糟糕的事情?她緊張地等待何母繼續說下去。
「那孩子太不孝了!都快二十七了,不但不娶老婆、生幾個可愛的孫子孫女給我們抱抱,就連女朋友的影子也沒看到一個。」
「啊?」喔,原來是這件事!只曉陽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你看看!現在放眼商界,哪個適婚男人的身旁沒女伴的?曉陽,你看熙煒會不會是同性戀啊?」何母故意擔心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