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想忘記,但卻忘不了,怎樣也忘不了。這十年來,他用盡各種方式在壓抑記憶,也在阻止別人喚醒他的記憶,但卻完全沒有用處。
何憐惜見他一聲不吭,失望地垂下粉頸。他還是不肯說出來,她在他心中是完全沒有份量的……
突然,南官尋隱開了口。
「『她』和你一樣,不僅相信傳說,還比你更熱衷於傳說遊戲。」既輕且淡的嗓音開始說出往事。
何憐惜一震!
「『她』在七彩湖許願時,就在湖面中看見我的臉孔。當時我在友人的介紹下,一遊七彩湖,沒想到那回的偶遇卻讓她認定我是她未來的丈夫。不過認識她之後,我也喜歡上『她』,於是我們正式交往。在交往期間,我們到處遊玩,每天都過得充實快樂,自然地,她也玩過星星許願傳說。『她』每次總是告訴我,星星應允了她的心願,所以我們的未來將會是永遠而且幸福的。」道完,他忽然冷冷一笑。「可是,結果卻令人感到可笑。」
「為什麼?」何憐惜不自覺地輕顫起來。「結果出了什麼事?」
「她灰飛煙滅了。」他冰冷地道。
「灰飛煙滅?」什麼意思?
「她的屍骨已經化為了塵埃。」
「你是說……她死去了?那個相信傳說的女孩,死去了?」
他喃喃道:「所謂的幸福傳說並沒有實現,七彩湖傳說顯示她會嫁給我,但沒有;星星應允她會得到永遠的幸福,也沒有實現!所以,傳說是假的,根本都是假的!」
「所以你才會傷心、絕望,還選擇痛恨傳說來療傷止痛。」她懂了。
「十年過去了,我本來以為這一生不會再遇見相信傳說的蠢蛋,哪知卻遇見了你·。」他看著她。她的出現就像是黑暗中的一抹光,雖然幽微,卻是緊緊牽動住他的心魂。「你出現在七彩湖,而且就是在試驗傳說,在那一剎間,我憤怒以及痛心的感覺——」
「讓你開始跟我作對。」何憐惜接下話。
南宮尋隱望著她,看著看著,體內冰涼的血液竟慢慢地溫暖了起來。
何憐惜微微綻放笑容,柔聲地說道:「於是你就跟我作對,不斷地跟我作對,破壞我對傳說的憧憬,讓我對傳說洩氣失望。你會這麼傲的原因,就是不想讓我引發你的夢魘,再次刺痛你的心。」
「是啊!」他不再否認,卻是想笑。只因為,心事訴與她聽並不困難,更沒有發生自以為的難以承受。
怎麼會這樣?
是她單純的執著融化了他的防護網?
何憐惜搔搔腦袋,道:「聽完了你的故事,我發現我竟然不知道要怎麼來安慰你。不過,我也不想安慰你。既定的事實既然已經成為事實、我這個沒有參與你過往的人,現在再說一大堆安慰的話語,其實都只是矯情而已。所以,我現在只能拍拍你的肩膀,鼓勵你從悲傷痛苦中掙脫出來。要知道,人的一生其實是很短暫、很短暫的,而且一路走來,必然會遇到不如意的事情,若是一直被過去的悲傷給絆住了人生的路,只會每天過得悶悶不樂而已。」
聽著她的說法,靈魂被她撩動了,又一次地被她給吸引了去。
「不過,我還是有句話想告訴你。要解除心結,唯有靠你自己本身去努力,別人是無法幫助你的喲!」她朝他綻放出一抹好美麗、好美麗的笑靨。「對不起哦!我還是噦哩叭唆了一大堆,你會不會愈聽愈心煩呢?」
她的笑容讓他破了洞的心口逐漸密合起來,南宮尋隱覺得愈來愈舒心。
何憐惜嬌柔的嗓音繼續愉悅地飛揚著。「不過我還有一句話要對你說,謝謝你告訴我你心底深處的秘密,我覺得自己好幸福哦!」
「幸福?」他終於開了口,說出對她的不解。這是什麼奇怪的邏輯?他又一次被她的反應給弄傻掉。
「是啊!是很幸福。」怕他不相信,她好用力、好用力地點著頭。「被你信任可是一種很美妙的幸福哦!天知道你先前像是蚌殼般的嘴巴,一個字都不肯洩漏時的冷漠,讓我覺得好悶、好難過呢!」
「你就這麼在乎我的情緒反應?」深邃的歎息流洩而出。從沒預期過她會用幸福兩字作為結論,她總是讓他意外連連。
她不僅讓他道出了內心深處的陰覆,也讓他愈來愈喜歡和她談天、對槓。
何憐惜呵呵傻笑,羞赧地道:「我哪有在乎你的情緒反應?你想太多了!」
「你有!從我們初相識開始,你就在負責我的情緒。」
「哪有?」她又叫,捧著發燒發燙的雙頰,尷尬極了。
「怎麼不敢承認了?你不是一向很坦率、很直接、還……很衝動?」
她臉更紅了。「我承認我是很衝動啦!」
「但我謝謝你的衝動。」他心底深處的秘密就是被她的死纏爛打給逼迫出來的。就因為她,讓他不再脹滿了苦楚的回憶以及糾結的心痛。「謝謝你,憐惜。」手掌忽地往她腦後一扣,他欺前噙住她因為驚愕而微張的嘴唇。
他吻住她、深深地吻著她。
唇舌吸吮著令他傾醉的甜潤。
「啊……」她傻了,喘息著。由天旋地轉中漸漸回魂後,問道:「你吻我?」
「不喜歡嗎?」他輕喃反問。
他的吻沒有霸氣,只有溫柔與誠懇,她是享受著的,也正因為舒服,才會由得他不斷吮噬。
「沒有不喜歡……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他又吻住她,直到她嬌軟得快化為一攤水,糾纏的唇與唇才慢慢地分開來。
她的臉蛋俯在他的心窩處,身子則完全依賴他的支撐o
「你這次吻我是不是因為你高興?這又是一時興起的接吻嗎?」她細喘的聲音有一些緊繃。
南宮尋隱掬起她的容顏,看著她。
「是不是?」她再問,望進他的眼底深處,瞧見了他的黑瞳中盛滿了溫柔的情緒。
他開口道:「在我認定此生此世不再對愛情存有任何期待的時候,你硬是闖進我心扉。」「這……是好,還是壞?」
他又道:「原本死寂的心在你的強烈呼喚後,終於重新跳動起來。」她唇瓣顫著,微微顫著。
「我的心陷溺在你的固執裡了。」
「這意味著什麼?」她問。
「意味著,我們已經朝交往的路上前進了。」
「交往?」
「你願意當我的女朋友嗎?何憐惜小姐。」
她呆若木雞。
「願意嗎?」
她笑,開始笑,呆呆地笑。沒有給他答案,只是呆呆地笑……
第八章
以往池家一家三口若是團圓用餐,都會瀰漫著一股溫馨的氣氛。可是這樣的氣氛卻在這半年裡漸漸消失不見,甚至,這幾天來還不斷被一種詭異的氣壓給緊緊攫住。父子間的話少了,母子間的親密也淡掉許多,池家夫妻有時候甚至會覺得,兒子還是兒子嗎?
但這中間的原因誰也沒有戳破,直到今夜,或許是無法繼續隱藏下去了,池磊終於打破僵局,開了口。
「爸、媽,我建議你們應該離開台灣,不該繼續留在家裡頭。」池磊放下手中的湯匙,抬起頭,對著正在動筷的父母親像是下命令般地說道。
池家夫妻手中的筷子一頓,互看一眼後,小心翼翼地反問道:「為什麼要我們出外?」
池磊摘下眼鏡,悠悠說道:「你們還是離我遠一點比較妥當吧。」
「離你遠一點?」池母忍不住激動亍起來。「磊兒,你究竟在說什麼?什麼離你遠一點比較妥當?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媽,不需要再演戲了,我知道是你們拿走我的磁片。」池磊不再模糊話語,直接切入主題。
呃?!
夫妻倆呆了呆,池父勉強地牽起唇角道:「磊兒,你在說什麼?我們聽不懂。」
「爸、媽,你們不用演得這麼辛苦,我知道你們很清楚我在問些什麼。」他回下眼,冷冷地道。「我已經去過何家。」
「啥?你去過何家?」池家夫妻手中的筷子同時落在餐桌上。
「可惜我並沒有找到何令。原本是想挾持他的女兒,哪知卻遇上一個不知名的男人,讓我無法如願。」那人是誰,他已派人著手調查,不過還是一無所獲。
「你想挾持人家?!」池父的聲音開始發著抖,故作鎮靜的偽裝終於漸漸被撕裂開來。「磊兒,你不可以亂來、千萬不可以亂來……」
「是誰在亂來?」池磊望著滿臉憂心的父母,不滿地說道。「你們不該插手我的工作!原本相安無事的狀況不是很好?為什麼一定要去撕裂它?」
「什麼相安無事?那是我們不知道,自己的兒子竟然在搞邪魔歪道的工作!」池父再也忍耐不住地拍打桌面,發出「砰」的一聲巨響。「我們不知道自豈養了三十年的兒子,居然是個恐怖分子!要不是幾天前不小心在你的書房櫃子裡,瞧見了一張奇怪的磁片,好奇地查看裡頭的內容,我們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的兒子就是電視上急欲逮捕的國際頭號恐怖分子『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