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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鈴蘭

  「我知道你恨我,怨我沒有好好的照顧你,陪在你跟慈惠的身邊,但是你要明白我是有苦衷的,我——」

  他說著又激烈的咳嗽起來。

  眾人連忙撲過去,只有她,冷冷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雙手環胸,眼神瞟向天花板。

  拉德薩沉聲責備她冥頑不靈的態度,「就算他有萬過千錯,至少還是你的父親,你實在太過分了。」

  「哈!莫名其妙的把我拐到這,隨便編個故事就要我認父親,試問過分的是誰?你不覺得你寬以待己、嚴以律人。」

  國王面色蒼白,掙扎的要與她說清楚,不理會臣子的阻擋,執意要認女兒。「君年,你的母親的確是我深愛的妃子,你們曾經住在這裡,你還是在這兒出生的,你忘了嗎?」

  可惜杜君年鐵了心,壓根不理會他是個行將就木的病患,淡然得像個陌生人,桀驚不馴的把頭揚得高高的。

  「你不承認也沒用,我們是有證據的。」雷齊茲拿出證明文件,把她母親曾在國內的活動資料攤在她面前。

  想不到她看也不看,不客氣的哈哈大笑,笑得淚水都快進出來。眾人面面相覷,不明白她的唐突舉動。

  她用指尖抹去眼角的淚水,意猶未盡的微笑,「我只能說你們玩笑開大了。假如我真是你的女兒,你何以讓我們流落至台灣?」

  「我有苦衷,」男人面有愧色的垂下頭,「但是——」

  杜君年舉起手,悍然的打斷他的話,「別說我不是你女兒,就算真的是,你以為半路認親恰當嗎?你真的以為我會原諒你嗎?」她神情巨變.眼底恨意陡升。

  「君年——」

  她逼視男人質問道,「知道我母親是怎麼死的嗎?」

  她困難的嚥下淒楚,眨掉分泌出的淚液,咬緊牙關的敘述給她聽,「她在床上病了好久好久,昏迷時還叫著心愛男人的名字,而那個男人並不在她身邊。」

  哈立德痛心疾首的搖首,神情無比的悔恨。

  她深深的吸口氣,再緩緩的吐出,壓抑著澎湃的悲哀,一字一字對他說:「對那個霸佔我母親思念之情的男人,我恨之入骨,我恨他給我母親期待和盼望,卻從來沒實現過,讓她淒苦的死去。」

  「君年,我對不起你們,我——」國王被她眼裡的恨逼得抬不起頭來。

  她惡狠狠的警告他,一步一步的逼近他,「你能明白我的怨恨跟憤怒嗎?你不想當他吧?我不想恨你。

  所以千萬別承認,也別隨便叫我的名字,因為我根本不是你女兒,你明白嗎?」

  「君年,當年的事,大哥有他的想法,你不能一味的怪罪他。感情的事不是我們局外人所能理解,你何不好好的聽大哥解釋?」雷齊茲跳出來為搖搖欲墜的大哥辯解。

  「哈!說得好,我的確不怪他,因為他又不是我父親,我是局外人沒錯。」她又開始來個死不認帳:方纔她不過把他當成替死鬼教訓他。

  「那麼到底怎麼樣你才能原諒陛下?」他開出條件來。

  嗯,她假意思考,而後以清晰的口吻回道:「除非我死噦!」

  大家倒抽一口氣,黑壓壓的人頭又騷動起來。

  拉德薩蹙著濃眉,陰鬱的開口,「沒想到你改變這麼大。」

  「錯,我從沒變過,別一副跟我很熟的樣子。你們的國王跟我毫無關係,我不想浪費時問,請放我走,我可以不計較你們的誘拐行動。我們不如當作沒事兒,然後我回台灣過平淡的生活,你們去騙另一個人來冒充你們的公主,我相信會有很多人樂意幫忙。」

  「你不管你父親嗎?」

  「對不起,我沒有父親,在我成長的過程中,這角色是個幌子,從沒參與我的生活,也沒出現在我的記憶裡。如今我已長大,更不需要他,你們另謀他法吧!」

  此時,國王又呼喊她的名字,「君年,我錯了,當初我不該把你們母女倆送回台灣。我也很愛你母親,只是我剛繼位,必須保障你們的安全,我——」

  哼!全是推托之辭,把自己的過錯推得一乾二淨。

  男人有的不過是苦衷,她杜君年豈會那麼容易原諒他?

  是,.就算眼前的男人更是她父親,那又怎麼樣?她是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嗎?母親的怨和她的恨呢?那些痛苦的記憶豈是幾句苦衷、幾句對不起就能打消?那麼他未免也太小看自己的無情無義對她們所造成的傷害了:

  沒有人町以欺負她最親愛的媽媽,就算他是一國之君,她也要為她出一口氣,折騰他,昕以她到死也不會承認他。對!她就是不會原諒他,絕對不會。

  「眼前只有一條路讓你們選,就是放我走。」

  「你忍心看你的父親苦苦哀求你嗎?你忘了小時候他是多麼疼愛你、寵溺你?就算他有萬般不是,身為兒女,你應當叫他一聲,讓他欣慰才是,而不是門出狂言的忤逆他。」拉德薩硬扯住她的手臂,把她拉至國王的面前,強迫她叫他一聲爸爸。

  她使盡力氣掙扎,卻掙脫不了他鋼鐵般的鉗制,最後撒潑的大喊大叫:「放開我!放開我,我不是他的女兒,永遠都不是,我不會認他的,我絕對不會認他的,他死他活都是他家的事!」

  「君年,你仁慈一點好不好?」他重斥她的無理取鬧、不懂分寸,兩手鉗制住她的肩膀,猛烈搖晃:「看清楚他是誰?他是你父親。」他不想杜君年以後為現在的行為感到後悔。

  她氣憤的吼回去,死命的踢打他,「我對他仁慈,誰對我媽媽仁慈?是他害死我媽,讓我媽抱撼而終,我為什麼要原諒他?」

  「國王有去見王妃最後一面。而且王妃也原諒他了,為什麼你還不能放下仇恨?他不是別人,是你的父親,你了不瞭解?」

  「什麼?!」杜君年震驚的瞪著他。「他有去見我媽?」

  「嗯!沒錯,當時我也在場。」

  她困惑的呆愣住,母親竟沒有告訴她。不,這不可能。母親不可能騙她,縱使隱瞞她所有的事,也不該在臨終之時還守口如瓶。

  「不對,一定是你們說謊,我媽已死,一切都死無對證,你們怎麼說都可以。她說了什麼你們可以串供嘛!」她偏激的掩耳不聽。

  國王的病情經過她的大鬧之後,有些不穩。他體力負荷不住的暈厥過去,眾人連忙把他送進房裡,為他急救。

  杜君年縱使有那麼一點為他擔心,也在想起母親憔悴的臉時消失無蹤。她不能心軟,不能背棄可憐的母親。

  留下善後的雷齊茲對她不解的苦笑,「君年,你這孩子變得太多了。」

  她冷笑,不以為然, 「先生,我幾天前才認識你,借問你又瞭解我多少?」

  「你真的喪失十歲之前的記憶?」難道真如王妃所說?

  「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我不認為這對我的生活有什麼妨礙:」她愛理不理的轉過頭。

  「那麼我們就慘了。」他莫測高深的盯著她的背影喃喃自語。

  ※  ※  ※

  耳邊傳來微弱的駝鈴聲,伴隨著古老的曲調,輕輕柔柔的在腦海裡沉殿。

  杜君年翻過身,慢慢的張開眼,外頭的陽光在絲簾的遮掩下照不進房裡。不過她可以確定天一定亮了。

  奇怪,怎麼沒聽到鬧鐘響?難不成沒電,或是壞了?不成,上班會遲到的,她不情願的爬起身。

  瞇著眼,緩慢的坐在床沿,她搔著頭髮。

  「喝!」猛然被眼前的景象給嚇住,不由得叫出來。

  不知何時,她的床前竟然跪著四位女奴婢,動也不動的,像一尊尊臘像般面無表情。

  「我們是來服侍你的,請差還我們。」為首的女子說話了,儘管有著特殊的腔調,至少說的還是中文:

  她不需要這種派頭,連忙陪笑,婉謝她們的好意:「不用了,你們辛苦了,去找雷齊茲報到吧!」邊說邊摸索床鋪旁的衣服,發現空無一物。

  咦?她的衣服呢?她找得仔細,這才發現這間房不是她昨晚睡的那一間。

  她衝至窗欞旁,整個人呆愣住,這兒不是市區,從窗柏望出去,竟是土黃色的沙漠,無邊無際。

  「這是哪裡?」她顫抖的問著她們。

  「這兒是阿賽爾行宮,是國家最靠近沙漠的小鎮,環境清幽,很少有外人來打擾,你可以安心。」

  什麼行宮?她不是被軟禁在市區王宮中嗎?什麼時候換地方啦?昨晚她也沒吃送來的晚餐,—個人獨自生悶氣,然後睡覺直到現在。

  「誰住這?」

  「喔,是拉德薩將軍。」女婢微笑的回道。

  這該死的臭男人,竟敢趁她無防備時,把她轉移陣地,移到這鳥不生蛋的鬼地方來:太可惡子!

  「你們主人呢?」她暴跳如雷,恨不得親手殺了他。

  「在會議室跟雷齊茲談事情。」

  好傢伙!那混帳也在,太好了,剛好一併解決掉,省得麻煩。說著就要往外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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