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年,我——」他蹲下身,痛苦的想解釋什麼,卻開不了口。
她嗚咽的哭泣,如溺水者抓到浮木,拚命的乞求,「你說,我……只要你說這一切都不是真的,你只是在開玩笑……不管你說什麼我都相信,你騙我也好,你騙我也好啊廠說到最後,她啞聲嘶叫。她的心好疼,淚腺不受控制的直淌水。
「你都已經知道,我豈能再蒙騙你?」他害怕的事終究發生了。老天何其殘忍,這場美夢醒得太快些;
她向他丟擲黃沙,他避也不避。「全是假的,你說的、做的全是虛假的,你連騙我都不肯。」那雙金色的眼不停的落淚,滾滾成串,燙傷他的心。「只要你說,我什麼都相信,我甚至都肯幫你找回聖物。」
誰知他的目的不過是利用她找回聖物。
「為什麼?」她哭得悲切,好似有人拿把刀,往她的心臟刨出一個洞,血淋淋的,哀痛欲死。
拉德薩內疚的跪在她眼前,同樣也紅透眼眶,「對不起,我並不想讓你難過。」
「你說過不惹我哭,但是……伯;為什麼要對我做出這種事?我那麼相信你,你卻……只想利用我,利用我找到聖物……」她哽咽得難以再說出完整的話。
「我對你是真心的。」
她抬起淚眼,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大叫:「這時候你還想在騙我!夠了,真的夠了!」她用力的槌打自己的頭部。
「你可以打我,不要傷害你自己。」拉德薩緊握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瘋狂的舉動。
「走開!你給我走開,不要碰我,不要碰我,求你不要碰我!」她慟哭求饒,像只受傷的小動物,身形委靡。
「君年。」雷齊茲擠過來,不忍的想摟住她。
她淚流滿面的搖頭,阻止他們靠近,「不要,你們不……要再靠近我,我……我知道你們要聖物。」她吞嚥淚液,指著神殿說道:「就在那裡,我全都記起來了。媽媽……媽媽把它埋在神殿正中央,就是天花板上有眼睛圖案的下方 中午時分,太陽正烈,站在門口用菱形鏡子折射,透過眼睛上的孔,就能對出正確的位置。」這是母親教她的。
而她卻寧願忘記所有,這樣就不會有這趟痛苦之旅。她悲痛得又哭起來。
拉德薩好想碰觸她、抱抱她,那張哭紅的臉蛋是那麼惹人心憐。
卻被她格開,她晃動著頭部喊道:「不要,你們不要再靠近我。」脆弱的身形搖搖擺擺的站起來,走不了幾步,整個人往前撲倒,暈厥過去。
昏迷前的最後一秒,她看到拉德薩著急的往她跑來。
※ ※ ※
聖物果然埋在神殿中央的地底。
挖掘半小時後,他們就摸到一個破爛的布袋,拉德薩把上面的砂抖乾淨,屏息的打開布袋,
一把鑲嵌七彩鑽石的純金神杖在太陽光的照射下,耀眼得令人炫目。
在被掩埋十多年後,第一次重見光明。
而杜君年終因為體力不繼,加上王室傳來國王病情不樂觀的消息,被送往城市,隨行的人是雷齊茲。
拉德薩只能落寞的負起帶回聖物的重責大任。
第十章
風塵僕僕,遠從黃沙中歸來的杜君年神色憔悴。
她站在玻璃窗前,默默的看著身上插滿管線,吊著點滴,臉上罩著氧氣,慘白虛弱的哈立德。他剛結束重大手術,正在休息中。
這個中年男人在她的記憶裡,是那麼強壯、威風,常把她高舉在肩,彷彿只要她願意,全世界都可以給她,全心全意的寵愛她,縱容她的無理要求。
她的父王。這個把她視若珍寶的男人是她的父親。
當記憶從最底層竄出,很多事情豁然開朗。她記得十歲之前,她快樂幸福,有疼愛她的雙親,每天一張眼就有好多新奇好玩的事等著她。
直到某夜她窺伺父母親的爭執後,一切都變了。
但她還是孩童,似懂非懂,縱使氣氛變得詭異,夜不歸營的父親和時常哭泣的母親絲毫不影響她樂天的個性。
然後有一天,母親把她從床上拉起,說要帶她去旅行。
她來不及喚醒她的拉德薩,來不及收拾心愛的玩意兒,更來不及對父親道別,便連夜離開行宮,開始在沙漠中跋涉。
某一日,母親帶著她來到神殿,把她對父親的怨恨和愛,隨著神杖一同埋藏在地底。接著嚎啕大哭,精神崩潰的哭叫起來,把她嚇壞了,以為母親也會消失,留下她一人。
結果母親只是對她交代:「有一天,你要記得把它挖出來,還給你父親。」連同她的愛情。
回到營地後,她發了場高燒,昏迷不醒。
再次睜開眼時,已身在台灣,人事全非,記不得所有的事。
現在這一切像走馬燈似的,在杜君年的腦海裡浮現。
幾位醫生走出來,對雷齊茲說道:「雷親王,國王清醒了,你們可以進去看他,不過不要讓他過於激動。」
雷齊茲頷首,靜靜的望了杜君年—眼,考慮著該不該讓這火爆女進去?這萬一又惹得大哥情緒不穩,那就壞了。
杜君年明白他的顧慮,卻仍舊表示,「我要跟他說話。」
「你不會出言……嗯……太直吧?」他委婉的問。
經過那件事,在她面前他根本抬不起頭來,完全不像—個長輩,唯唯諾諾:不過她本來也就是這樣對他。
」讓不讓我進去?」她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當然,當然。」雷齊茲移開身,放她進去。她發怒的模樣真像大哥,有幾分威嚴。
正當他也想尾隨而入時,什君年卻回過身,「我有些事想單獨問他。你不反對吧?」
他傻眼, 」你要單獨見我大哥?」這風險挺大的,在搞不清楚她心思的狀況下,難保她不會乘機把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哥給……他腦海裡閃過各種畫面。況且他跟拉德薩才剛做了一件對不起她的事。
這……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杜君年沒好氣的瞪他,「叔叔,你怕我對自己的父親做什麼事嗎?」這要做,對象也該是他跟拉德薩。
雷齊茲被「叔叔」這稱謂給嚇呆,他沒聽錯吧?君年叫他叔叔地!再瞧瞧她的神情,沒有不情願,而且「叔叔」兩字前面也沒加「騙子」、「土匪」之類的形容詞。
喔,他的小君年。雷齊茲眉開眼笑,「快進去,快進去啊!」
打發那位笑得像白癡的叔叔後,杜君年鎖上門,緩緩的靠近病床,靜默的盯著病榻上的男人。
哈立德微微呻吟,張開眼,發現她的存在後,伸出顫抖的手,「慈惠,你來啦?」
「我是君年,不是我媽。」
他睜大眼看仔細後,挫敗的自嘲,語氣有著濃濃的失望之意,「我以為慈惠要來接我了。孩子,你長得跟你母親好像。」
「為什麼不來接我們?」她淒楚的問著。
母親嘴裡雖然不說,但望穿秋水,整個人失魂落魄。她等了有一輩子那麼久,跟她一比,自己的失怙一點也不算什麼。
哈立德蒼涼的仰天苦笑,無力的垂下手。「我不是不想,而是我認為這樣對你母親最好。自從你母親嫁給我後,宮裡繁複的禮節規矩,和難測的人心,扼殺她純真的笑容,而身為王儲的我國事繁忙也沒辦法常陪在她身邊。她愈來愈不快樂,生命力彷彿一點一滴在消失當中。」他看得心痛卻無能為力,卻自私的忽略她的感受,執意要留下他的妃子。
杜君年緩慢的靠近床鋪,依偎在病床旁,安靜的聽他敘述。
「那時政局詭譎,我要應付敵人的偷襲,又要安撫你母親。在一次敵人的偷襲中,我受傷了,無助的躺在床上,根本不敢讓你母親知道,不想加重她的憂慮。
那段日子,我思考許久,覺得讓她自由,對我們兩個都好。」
「母親一直等你來接我們。」她幽幽的說。
「我知道。」
「你知道?」她十分訝異。
「嗯,我吩咐拉德薩派人暗中照顧你們,每年把你們的消息帶給我,拉德薩甚至罔顧我的命令,每年都去台灣看你。」
「他?」怪不得她老覺得有人在窺伺她。原來在她無憂無慮的時候,有人繞了大半個地球只為瞧她一眼。
但是他……竟然為了聖杖而欺騙她。想起他跟雷齊茲合力設計她,眼睜睜的看她出饃,像隻狗兒讓他們耍得團團轉,她就沒辦法靜下心來。
「咳咳!」哈立德突然劇烈的咳起來,漲紅臉孔,整個人咳得上氣不接下氣。
她嚇得連忙拍撫他的胸膛,「父王、父王,你怎麼樣了?」隨即跑到走廊求救,呼叫醫生。
「君年、君年……」他掙扎的呼喚。
「父王、父王,我在這兒,我在這兒。」她急切的握住他乾枯的手。
「你終於肯認我,叫我一聲父王了,咳咳……」他感動得老淚縱橫,凹陷的眼窩不停的落淚。
杜君年點頭,「是、是,我都想起來了,我想起小時候你是那麼疼愛我。你不要跟媽媽一樣丟下我,求求你,父親,我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