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直以為他是舅舅的她,為什麼會喜歡他?如果她真喜歡他,那這樣的感情會不會根本不切實際?
也許因為她失去了雙親,才會將那種對親情的渴望轉移到他身上,然後誤以為那是愛情吧!
「流香,」他無法相信「她喜歡他」的真實性,「我是你舅舅……」他試著點醒她。
流香無法體會他的用意,只以為他根本是恨她、討厭她,以至於不能接受她。
她生氣而傷心地望著他,「你才不是我舅舅……」
久史陡地一驚,「你說什麼?」
「我說你不是我舅舅,我都知道了!」
她知道他不是她舅舅,什麼時候的事?
她甜喜歡他,是因為她知道他跟她沒有血緣關係?
如果是的話,那代表著什麼?他可以對她所說的話有所期待?
這一瞬,久史慌了,千百種思緒在他腦海中翻滾,讓他理不清頭緒。
「你根本不是我親舅舅,我們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她劈里啪啦地說得痛快,「你可以對我冷淡,因為我的出現讓你失去了很多;你可以不接受我的感情,但不要拿你是我舅舅當藉口!」
「流香……」他從來不是故意要對她冷淡,而是他怕自己越陷越深。
她的出現沒教他失去什麼,只讓他的生命更加的圓滿,讓他心裡對西宮的不諒解及恨意漸漸消弭……
嚴格來說,他感謝她的出現,因為她讓他感覺到什麼是愛的力量。
曾經他以為恨及憤怒是這世上最偉大的能量及動力,但她出現之後,他對她的愛超越了他對西宮的恨,終於他知道……這世上沒有什麼力量,能抵擋住愛的狂放及強悍。
「我不要什麼繼承權,更不要招什麼婿,我是姓西宮的,根本不是天澤家的繼承人!」她無法控制住自己激動的心情,「媽媽出嫁改姓西宮,所以她不能跟天澤家的祖先供在一起;我也姓西宮,所以不能繼承天澤流,你要都給你!」
「你在說什麼東西?」他有點搞不懂她在說什麼。不過聽起來,好像是她對他有什麼誤會……
「你是天澤家的養子,守著天澤流這塊招牌十幾年,沒有人比你更有資格繼承它,我不要,都給你!」
她知道當她說出一切,她跟他的假甥舅關係也就結束了,當然,他們之間也絕不會再有其他關係。
但不管結局如何,不管他會怎麼看她,至少她面對了自己的感情,她說出來了。
夠了,這就夠了,她絕不會成為他的絆腳石,絕不會阻礙了他的路。
眼淚自她眼中決堤,奔流。
她匆地伸出雙手勾住了他的頸子,飛快地迎上了自己的唇——
久史陡地一震,僵直發怔了幾秒鐘。
而在同時,流香鬆開了手。「再見,天澤久史。」話罷,她不顧一切地拉起和服的裙擺,像只美麗的紫色蝴蝶般振翅飛去。
待久史回過神,發現她的身影已經穿過大馬路的車流,消失在對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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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飄起了雨,春天的雨……像雪一樣冷。
但她不以為意,繼續在雨中緩緩的、毫無目標的前進。
不知走了多久,她來到了一條霓虹閃爍的街上,因為下著雨,雖是燈火通明卻有一種寂寥的感覺。
突然,有人在背後輕拍了她的肩膀。
她轉頭,眼前竟是穿著厚厚大衣,撐著傘的菊地。
「真的是你!」他一臉驚訝。
因為一直拒絕他的追求,因此面對他時,流香顯得有點尷尬,尤其是在這種她看起來有些狼狽的時候。
「菊地同學……」
「你怎麼會在這裡,還穿這樣?」他笑問。
流香下意識地瞄了一下,發現身後是一問柏青哥店。「你呢?你來這裡做什麼?」
他怔了一下,旋即笑笑,「我不玩,只是找朋友……」
「噢……」不知說什麼好,她悶悶地低下了頭。
菊地打量著她,「你漂亮的和服都濕了呢,是不是在雨中走了很久的路?」
她看看自己一身濕,訥訥地點頭。「菊地同學,我……」
「什麼?」
「我能跟你借錢嗎?」向他開口實在很難,但當下她不知道還有誰能幫得了她。
她需要錢,她要回東京。
菊地一怔,「你說……借錢?」他微微地皺起眉心,唇角卻是上揚的。
她覺得好丟臉,但她已無計可施。「是的,我需要車資回東京……」
「回東京?」他挑挑眉,「你不是跟你舅舅住嗎?」她有個開名車的舅舅,人盡皆知。
「是的,不過我想回東京。」
「你舅舅不給車錢?」他狐疑地問,「不會吧?他看起來很有錢的樣子……」
「不是的,是因為他……」她實在不想把這些事告訴菊地,話鋒一轉,「等我回東京,我會盡快把錢寄還給你的……」
菊地沉默地望著她,不知在忖度著什麼。
須臾,他一笑,「別說借啦,如果你想回去,我會幫你的,不過……」說著,他望著流香,「你穿這樣,又一身濕,我覺得你還是遲一點再走比較好。」
「可是……」
「別可是了,我住附近,你不如先到我家,我把我老姊的衣服借你,遲一點我送你去搭車,好嗎?」他一臉誠懇地說。
流香有點猶豫,臉上淨是苦惱、不知所措。
「別再想了,走吧!」他極力說服著她。
抬眼望見他熱心的表情,儘管流香覺得有點不妥,還是硬著頭皮點頭了。
正要離開,店裡走出來一個年輕男子。「デ,菊地,來了怎麼不進去?」
菊地露出了尷尬而懊惱的表情,沉默不語。
那男子看見他身邊的流香,一臉怪笑,「新馬子?」
「別胡說,她是我同學。」菊地急著解釋。
「少來,每次都說是同學……」男子重重地拍了他一下,「這個很漂亮唷。」
「不跟你哈啦,走了。」
他快速地打發了男子,便帶著流香急忙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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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馬路後,久史就不見流香的身影,她就像當年的萬里子一樣消失在他眼前。
只不過當初他是個小孩,對於萬里子姊姊的離開,既無力阻止,也無法挽回。
而現在他是個大人,他相信自己有足夠的能力阻止一切可能再發生的遺憾。
聽見「我喜歡你」這樣的話從她口中說出,他真的非常震驚,因為震驚,他的反應顯得笨拙又慢半拍。
他也喜歡著她啊,只是基於種種考量,他將那愛意壓抑在心底,怎麼也不肯露出痕跡。
現在他終於知道她為什麼討厭多香子,原來她不是無端生氣,而是因為……妒嫉。他隱隱覺得自己心裡有一種竊喜,因為他不是單戀。但……他真的可以跟流香發展成另一種關係嗎?會不會對她造成不好的影響呢?
不過現在說這些都太早,當務之急就是趕快找到她。
「可惡……」在附近遞尋不著她,他懊惱地咒罵著,「你就那麼存心想折騰我?」
他不能弄丟了她,不管他是不是被她搞到快腦溢血、心臟病,他也要保護她。
不只因為她是萬里子姊姊唯一的女兒,也因為她是他愛著的女孩。
一開始,他以為能很快地找到她,但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雨沒有停,而時間也越來越晚,他意識到「事情大條」了。這裡對她來說還很陌生,而她在這裡也沒什麼熟人,她能去哪裡?要是遇上了壞人,那又會怎樣?
驚覺事態嚴重,他決定聯絡黑龍會緊急協尋。
來到黑龍會總本部,他不經通報地就見到了會長——岸川悌之。
「久史,今天怎麼有空來?」
「不囉嗦,我要請你幫個忙。」他不多說廢話地挑明來意。
見他神情緊張,岸川意識到他勢必發生了什麼事。「怎麼了?」
「幫我找人。」說著,他拿出流香的照片遞給了岸川。
岸川接過一看,「她不就是你那個從東京接回來,沒有血緣關係的外甥女?」
「就是她。她跑了,我擔心她會出事,你盡快幫我找到她,行嗎?」
岸川十分義氣地爽朗一笑,「那有什麼問題?」說著,他立刻交代了親信將消息傳達下去,並盡快印製足夠的照片供各區弟兄們協尋。
黑龍會是東北的最大幫派,前任會長跟天澤家有著濃厚交情,現任會長岸川悌之又跟久史年紀相仿而結為好友,他一開口,岸川沒有不幫忙的理由。
「你放心吧,很快就會有消息的。」岸川老神在在地睇著他,「你衣服都濕了,怎麼搞的?」
「找她很久,找不著才到你這裡來。」
「你就在雨中找她?」岸川覺得不可思議的一笑。
他微皺起濃眉,「有什麼不對嗎?」
岸川笑笑,「沒什麼不對,只是你怎麼不先報警?」
「這是家事,不需要太多人知道。」
「你太ゎェづ了。」岸川撇唇一笑,「看你這十幾年背著天澤流這個十字架,我都替你覺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