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澤先生,久仰大名,常聽我伯父提起你,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多香子顯然是見慣了社交圈的大場面,不只神情自然,就連用辭都相當「專業」。
「北原先生一定說了我不少壞話吧?例如我在商場上是個冷面無情、一板一眼的混蛋之類的……」
多香子掩嘴輕笑,笑得如花般燦爛。「天澤先生真是幽默,不過我伯父對你可只有稱讚唷。」
「是嗎?」久史禮貌而迷人的一笑,「蒙北原先生厚愛了。」
「天澤,」北原輕拍久史的肩膀,「多香子學的是企管,不曉得你公司缺不缺人?」
「缺是缺,不過不敢委屈了多香子小姐。」久史可不是笨蛋,他知道找工作是托辭,真正的目的是——相親。
北原呵呵大笑,「你真是客氣了,多香子要是能在你的公司學習,那是她的福氣。」
久史笑而末答。
「天澤,你今年二十八了吧?」北原又問。
「是的。」他點頭。
「真是太好了,多香子二十四,相差四歲聽說很合得來,你們都是年輕人,有空不妨多聊聊。」
果然是商場老將,北原三言兩語就點出重點。
「多香子她一直在國外求學,對日本的文化越來越生疏,不嫌棄的話,請你教導教導她……」
久史微怔,而多香產卻正自信的對著他微笑。
於是,久史給了一個絕不失禮的回答:「如果多香子小姐有興趣,倒是可以到天澤流拜師,我可以為你引薦上新盯的名師川崎。」
聞言,北原及多香產互視一眼,交換了眼色。
「天澤,你也真是的……」他不死心,極力地想促成多香子跟久史,「你就是個名師,還用得著引薦川崎嗎?」
此時,一直沉默在旁的流香漸漸地露出了不耐的、懊惱的、厭惡的神情。
她雖沒見慣這種場面,不過以她的智慧也不難看出,這分明就是變相的相親。
那個什麼多香子的,不斷以她那嬌媚而燦爛的笑容對著久史放電,而久史似乎也不怎麼討厭。
他二十八了,談結婚正是時候,當然……也天經地義。
可是她不要,她……她不想看見任何女人企圖佔有他。
因為直至目前,他只屬於她一個人——即使是以「假甥舅」的方式。
她知道自己不該這樣想,但她就是壓抑不了心底對他的渴望。
她好羨慕,也好嫉妒其他女人,她們可以光明正大的對他表現出愛意,但她不行。
雖說她已經知道他並不是她的親舅舅,但她怕她一說出口,反而加速了他的離開。
「流香小姐……」此時,多香子試著親近流香以取得久史的好感,「聽說你今年高中畢業,有理想的學校了嗎?」
看著她巧笑倩兮的臉孔,流香的表情僵了,她根本笑不出來。
「不知道你喜不喜歡逛街,有空我們一起出遊,你說好嗎?」多香子釋出善意,並伸出手去碰觸她。
她眉心一擰,直接得近乎無禮的躲開了多香子的手。
多香子一怔,而北原及久史也是。
「對不起,我沒興趣。」流香毫不掩飾她的情緒,轉身就走。
「流香!」久史被她這突來之舉搞得慌了手腳。「你……」
「真是抱歉,」他飛快地向北原及多香子欠身道歉,「都是我管教不當。」話落,他也追了出去。
第七章
「流香!」
聽見他的叫喚,流香越走越急、越走越快。
因為和服的下擺較窄,她又走得快,一個不小心就往前仆倒……
「啊!」她驚叫一記,但同時有一雙強勁的大手接住了她。
久史將她抱在懷中,「小心……」
被他抱住,流香止不住的心悸起來。
抬起眼,迎上他溫柔的眼睛,她愣住了。
看見她那嬌羞得不合常理的神情,久史心裡一震。
「站好了嗎?」他一確定她已站穩,就迅速地放開了她。
他的心跳無端地加快,快得讓他忘了他追出來的真正原因。
倏地,他想了起來,然後板起了臉孔。
「你剛才真是太失禮了。」他一臉嚴肅地看著她。
來不及為他抱住她的事竊喜,流香就鼓起了腮幫子,一臉不悅地說:「我幹嘛要討她歡心?」
「沒叫你討她歡心,但你也不能無禮。」雖然他覺得她今天的各項表現還不到一百分的地步,但至少也不失禮於人。沒想到他剛要為「孺子可教」而暗喜之際,她竟搞出這種飛機。
「我不喜歡她,更不喜歡她碰我!」
其實她是護嫉、是懊惱,因為多香子看起來跟他是那麼的登對。
多香子二十四歲,有著一種她沒有的成熟美。只要久史不反對,她極有可能成為他的交往對象。
「我不管你喜不喜歡她,總之你不該那麼對她。」他純粹是依事論事,絕不是因為他對多香子有好感。
但流香可不那麼想。在她看來,久史為了此事責難她,就是因為他對多香子也頗有意思。
那倒是,他眼裡怎麼會有她?她還是個半生不熟的高三生,既是西宮的女兒,又是奪走他繼承權的「程咬金」,她在他心裡什麼都不是。
「這是基本禮儀,你學了那麼久還給我捅出這種樓子?」虧他這麼用心教導她,真是白費心機了!
「基本禮儀就是虛偽,我明明討厭她,幹嘛對她好?!」
「你才剛見到她,連話都沒說過,幹嘛討厭人家?」真是莫名其妙,她跟多香子是前世宿敵嗎?十八、九歲的女孩子不只難懂,更難搞。
「討厭就討厭,沒有理由!」
「你……」他沉下臉,不悅地睇著她,「你真是無理取鬧。」
「我是直率。」她狡辯著。
其實她也知道,自己剛才是真的非常失禮,但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為什麼他們明明沒有血緣關係,她卻不能明白的表明心跡?
「直率?」他蹙眉,哼地一笑,「你還真是會強辭奪理……」
「我哪裡強辭奪理?」她不滿地看著他,「是你別有居心吧?」
久史微怔,「我……別有居心?」他實在搞不懂她在說什麼。
「難道不是?」她聲線強悍地繼續說:「誰不知道那個北原先生想撮合你跟她,看她對你笑得那麼花枝亂顫,你根本是跟她看對了眼,所以才逼著我得喜歡她吧?」
聞言,久史傻眼。
她是哪只眼睛看見他跟多香子看對眼了?
「你簡直不可理喻。」
「是啊,我是不可理喻,沒有人家那麼知書達禮、八面玲瓏……」
「你的口氣聽起來不像在稱讚她。」說得那麼酸,白癡都聽得出來。
流香氣呼呼地說:「是啊,我不是在稱讚她,我……我幹嘛稱讚她?!」
「你是怎麼了?吃了火藥?」他覺得她的生氣完全是沒有理由、莫名其妙的。
因為想不出她生氣的理由,他開始對真正的原因產生興趣。
「今天晚上你表現的還算可以,結果卻在最後前功盡棄,真教人失望……」
「我知道自己讓你失望,反正不管我多麼努力,你也看不見,就是看見了也假裝沒看到!」她根本沒換氣地一古腦說完。
久史一怔。「你為什麼那麼說?」
他當然看見了她的努力,事實上,他很高興她有這樣的進步。
「難道我說錯了?」她氣憤地迎上前去,「你恨我,根本不希望我出現,不是嗎?」
「我有那麼說過嗎?」他納悶地想著。
「說什麼春宴,今天其實是你的相親大會吧?」
久史蹙眉,無奈一笑,「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相親?如果真要相親,也是你比較需要吧!」
流香一怔。「什麼?我?」
他點頭,「你是繼承人,必須招婿,有機會我才真的要幫你尋覓理想對象呢。至於我……」
「我不要!」未等他說完,她就激動地大叫。
看著她激動而略顯恐慌的神情,久史一愣。
「我不要什麼對象,我不要!」她心裡滿滿的都是他,放不下任何人了,放不下了!
「這是必經之路,你是唯一繼承人,不招婿是不行的。」
看見他認真的表情,她知道他不是在唬她。但是……她不要。
「是你自己想結婚吧?」她衝口而出,「對你來說,我是沉重而痛苦的負擔,是不是?」
「你在胡說什麼?」面對她近乎無厘頭的憤怒,他備覺懊惱。
「我沒胡說,做我的監護人對你來說,是既沉重又莫可奈何的重擔,你恨不得趕快擺脫我,不是嗎?」說著,流香突然失控地拉住了他的手,大叫著:「我才不要你跟別人結婚!」
她壓抑了太久,也隱忍了太久,這不是她的個性,更不是她的作風。
此時對他的眷戀像是海嘯般,以排山倒海之勢湧上——
「我喜歡你!」她痛快地喊出。
但在她喊出的那一際,她後悔了——因為她看見他驚愕不解的神情。
「我……」她不安地收斂起方纔的狂氣。「我……」
「你說什麼?」她喜歡他?天啊……
這句話叫他震驚,但他發現……他竟一直期待著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