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娶我是為了寧兒。」她淡淡地輕訴,像是在談論今天的天氣。
「我是不得已的,因為娘不會同意一個侍女做武揚鏢局的媳婦。」
「原來如此。」她嘲弄的扯動唇角。「你原本打算先娶我,等寧兒陪嫁過來,再納她為妾?」
他聽出她話中的冷諷,出於防衛,他反駁道:
「我承認確實有此打算,可我不曾瞞你,新婚之夜我就告訴過你,我會照顧你一生一世,但我倆之間僅止於名義上的關係;更何況。男人三妻四妾也很平常,我自認並沒有虧欠過你。」
沒有虧欠嗎?她恨恨地想。袁睿,你真如此肯定嗎?
她被他的一句「沒有虧欠」傷得好深。她不想讓他看出來,依舊面無表情的直視著他。
「你比我更惡毒不是嗎?你還想殺我!」他指責。
雨脈勾唇清冷地一笑。她不想辯駁,也不層辯駁。
「看來我們是誰也不欠誰了。不久之後,就各走各的陽關道,再也沒有任何瓜葛。」
他凝視著她,不知為何,她這般決絕的話讓他不舒服極了。
他靜了下來,雨脈反而想到了什麼繼續說下去。
「我懂了。你不希望我立刻回宋家,是想把寧兒留出身邊,那沒問題,我可以等你。甚至,我可以撮合你跟寧兒。」
「你要幫我?」袁睿挑眉。
「有何不可。」她輕笑。
他恐怕永遠無法瞭解這個女人在想什麼吧!
望著雨脈那張冶艷而神秘的臉蛋兒,袁睿心頭頓覺混亂異常……
她知道這是他獨自練功的時間,於是她帶著寧兒來看他。
「小姐,您在這兒陪姑爺,我先回去了。」
寧兒一見只有姑爺在練武,就感到渾身不自在,恨不得不要碰見他。不是因為新姑爺不好,相反的,是他對她「太好」了。
他不但命人給她準備了一間客房,還交代鏢局裡的所有下人要好好照顧她。除了服侍小姐,府裡的活兒她一項也不用做。
寧兒從小為僕,哪裡聽說主子會這麼對待一個下人的?但最讓她覺得「怪怪」的是,姑爺老是若有所思的瞅著她,被他那雙好看的眼睛這麼盯著,她的心總會不由自主地怦怦亂跳,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了。
那種感覺——好恐怖喔,所以她才盡量躲著姑爺,免得再被他這麼瞧上幾眼,她的小命就沒了。
「站住,誰准你走的?」宋雨脈暍住轉身要開溜的寧兒。
「小姐……」寧兒一臉苦瓜相。
她正要求雨脈放她走時,卻瞥見袁睿已向她們走來。來不及了,寧兒在心中暗自叫苦。
他赤裸著上身,露出糾結壯碩的胸膛,剛練完功的他全身濕透,汗水沿著黝黑的肌肉往下滑落。
雨脈見他走近,小臉馬上皺了起來。對有潔癖的宋雨脈而言,男人是那種渾身黏答答,又散發著臭味的生物。
反正她跟袁睿已經把話講明了,她也就不用再掩飾她的厭惡。
「寧兒。」她使喚道。「你沒看到姑爺流了那麼多汗。去,去給姑爺擦擦汗。」
「啥?我?」寧兒愣住了。
雨脈冷瞄她一眼,給她一個「當然是你,還有什麼好懷疑」的眼神。
「喏,」雨脈將一條白布巾塞到寧兒手裡,她可是有備而來。「去吧!」
不會吧?
「小姐,這不好吧,你還是自己——」寧兒的抗議在宋雨脈嚴厲的瞪視下,驀然打住。
於是,寧兒摸摸鼻子,萬分為難地接下布巾,走向袁睿。
可是……幫姑爺擦汗?她可從沒聽過當侍女的還要做這種事吶。
寧兒心臟亂跳,臉蛋兒羞紅,低著頭,根本不敢看男人那糾結的肌肉。
袁睿也是大為震驚。他朝思暮想的人兒就在身前,原本是他夢想已久的情景,可看寧兒羞窘無措的模樣,他不禁也慌了起來。
「不——」不用了,我自個兒來。他本來要這麼說,然而,他一揚首,正巧對上宋雨脈淡諷的神情。
少裝了,你不是喜歡寧兒嗎?這麼好的機會給你還拒絕嗎?她的眼神無言地傳達著這個訊息。
他愣了半晌。就在這當口,寧兒已含羞帶怯地踮起足尖,替他擦拭額頭的汗水。
這樣親密的接觸、曖昧的姿勢,兩人頓時強烈感受到對方的存在。
只見寧兒的臉紅得像要燙熟了,袁睿也沒好到哪兒去,黝黑的面容微透著紅暈,屏住氣息,動也不敢動一下。
從頭到尾,宋雨脈只是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的一幕。
不知為什麼,袁睿突然想起一直沉默不語的宋雨脈,他將視線從身前的人兒移開,望向雨脈——
她挺直地站立著,神情依舊高傲而冶漠,讓人無法透視她的感情。
他的心猛然一悸,莫名地手足無措起來。而這一切——不是因為寧兒,而是因為她。
怎麼,他竟然在乎起她的感覺和她的不在乎?
還來不及處理這猛然襲來的複雜情緒,她已轉過身,不再看他,甩下他們,逕自離去。
而他的視線則跟隨著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
「小姐,你要我親自做這些糕點,自個兒又不吃,是要幹嘛啊?」
長廊上,寧兒提著一籃精緻的食盒,困惑地追著宋雨脈的腳步。
雨脈回頭,等她趕上來,淡淡地一笑。
「我約了婆婆和姑爺在後花園裡品茶賞花兒,咱們一同過去吧!」
姑爺?聽到這二個字,寧兒臉上血色盡失。
最近小姐好奇怪,三天兩頭就安插些名目要她往姑爺那兒跑,更羞人的是那天小姐居然要她幫姑爺擦汗,小姐後來還甩下她就跑了,害她跟姑爺二個人在那兒好尷尬。
這幾日以來,下人們都開始蜚短流長起來了,說什麼小姐有意要把她許配給姑爺作小妾。她不知道小姐可有聽到那些謠言,因為小姐對她還是和平日一樣。
可是,小姐表現得愈是正常,她就愈覺得恐怖。
「小姐,你去就好了。」寧兒退了二步,「我……我突然想到還有些活兒還沒做——」
「有什麼事是現在非做不可的?」雨脈輕鬆的回絕她。「跟我來就是了。」
「可……可是……」不要!我不要去!寧兒在心裡喊,嘴上卻只敢囁嚅著。
「別可是了,你做的這些點心,正好給姑爺嘗嘗。」
又是姑爺。小姐到底想幹嘛啊?
「快走吧!等會兒點心涼了,可就不好吃了。」
禁不住雨脈的催促,寧兒只好忐忑地隨她而去。當她們步入花園時,谷函月和袁睿已經在園中的一座亭子裡候著了。
「雨脈來遲了,請娘和相公原諒。」
她盈盈地福了二F福,在谷函月面前,她還是維持著完美的媳婦兒形象。
「不用那麼客氣,雨脈。」谷函月對這媳婦可是疼入心裡了。「咱們都是
一家人了。」
雨脈嫣然一笑,入了坐。
「我讓寧兒備了些茶點給大家嘗嘗。」她轉頭對寧兒說:「寧兒,還不快
端上來。」
「是!」寧兒連忙將食盒裡的點心——布上桌。
「娘,我替您斟茶。」
雨脈一雙纖纖素手優雅地倒茶,姿態悠然從容,清麗的臉上掛著迷人的淺笑。
「相公,喝茶。」她將香氣滿溢的上等鐵觀音遞到他面前。
袁睿望著她完美的笑靨,忍不住怔忡——
直到現在,他還不敢置信那夜那個潑辣乖戾的女人,跟眼前的女子是同一個人,要不是他親眼見過她的「真面目」……
「相公?」
她嬌柔的呼喚震回了他的神智。袁睿一凜,接過茶杯,猛灌了一口,熱燙汁液立刻讓他瞪大了眼。
他沒看錯——那個該死虛偽的女人竟幸災樂禍地奸笑了一下。當然,娘什麼也沒瞧見。
「相公,真糟糕,都是我不好,讓你燙著了。」
她還在扮演嫻淑妻子的角色,袁睿瞪她一眼。
雨脈視而不見,笑得甜膩。
「寧兒,還不給姑爺倒杯冰水。」
「噢,是!」
寧兒捧了杯水要給袁睿,也不知為什麼,經過小姐時突然絆了一跤,跌在他身上,杯中的水全灑了出來,她整個人也狼狽地跌入他懷中。
「對……對不起……姑爺,我——」寧兒窘得就快哭出來了。
「沒關係。」袁睿尷尬地扶起她。「你沒跌傷吧?」
「沒事。」他關心的語氣讓寧兒羞紅了臉。
谷函月不悅地皺起眉頭。近來府裡的流言不斷,說她這個兒子不愛新娶進門的妻子,倒是和這個陪嫁丫頭多所曖昧。
她原本不信,可今日親眼目睹了——真是荒唐!
「睿兒。」谷函月已板起臉,正打算好好教訓兒子一頓——
「娘!」宋雨脈好巧不巧的在這時拉住她。「來嘗嘗這茶點吧!」
「啊?」原本要發的牢騷就這麼硬生生被打斷了。
「您試試寧兒的手藝,她在雲霞山居的廚藝可是出了名的好。」
面對雨脈的笑臉,谷函月的脾氣無從發起,只好吃了口媳婦細心切好端到她面前的茶點。
「怎樣?娘,好吃吧?」
谷函月扯扯嘴角。「嗯……是還好。」她一臉期待的看著她,哪有人能說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