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婁怡霏的第一步心理戰失敗了。
對於自家哥哥,這如意算盤顯然打得太自我。這時她才知道老爹老娘這幾年來有多「惱恨」。
但不管如何,她進女子大學已勢在必行。
首先她必須去蘭姨家報到。
星期天上午,除了老五婁明嵐要執行警察公務外,其他哥哥都排除雜務,均要同她去蘭姨家勘查「地形環境」,只是婁父婁母堅決反對。
原本怡霏是無所謂,但想起哥哥們的不合作,她杏眼一睨,冷冷掃過二哥三哥六哥及老七。
「不用了,我帶二、三件衣服就可以自己出發,眾位哥哥可以不用太麻煩,小妹不想再白受恩寵。」
瞧她說的多冷淡。
這陣子一直在忙公司商務的婁家長子婁明軒,就不明白發生了啥插曲。
在婁家,婁明軒的冷峻威嚴是與生俱來的,他的話通常不多,但若說出口,就有一定份量。
「小妹由我和龍九送就行了,你們去忙你們的事。」婁明軒低沉厚實的嗓音,有令人無法反駁的味道。
早上的陽光不大,但八月份屬艷陽高掛的季節,站在太陽底下才一下子,婁怡霏鼻頭上的汗水就沁出來了。
為了寫這些卷子,她熬夜了幾天,粉嫩的臉頰因睡眠不足而冒出痘子,雖不多,但足以使她心情大壞,可是偏偏眾位哥哥均不合作,不然就敷衍了事,這也難怪她繃著一張臉,臨行在際,毫無笑容。
婁明軒就沒發現小妹的異樣。
打從怡霏懂事開始,她在大哥面前一向很嚴謹拘束,不敢隨便造次。
壯碩的龍九站在婁明軒身後,卻絲毫沒把婁明軒與生俱來的威嚴壓下一分一毫,龍九的嚴肅恭謹將婁明軒的氣勢襯托的更不凡,讓偶爾偷偷打量大哥的怡霏會忍不住誤會大哥或許是某個幫派的冷血幫主,不然就是角頭老大。
一路上,龍九充當司機,駕著黑色賓士飛奔在北二高的公路上。
雖然沒發覺怡霏的異樣,但她所表現的沉默,令婁明軒不太放心,是不是離家太遠不開心?
「不喜歡住在別人家裡,我可以叫老二、老三、老五、老六或龍九輪流接送你上學。」他的愛妹心切一向不會表現在臉上,但若開了口,那疼愛的味道連外人都可以嗅得出來。
「不用了,我不想『麻煩』其他哥哥。」
說什麼麻煩?這小妮子敢情在鬧情緒?
「哪位哥哥引你不悅了?」精明的婁明軒一語戳破她的心事,這時才發現小妹的異樣應不算太晚。
「全部。」她答的一點也不含蓄,倒像賭氣。
「也包括我了?」婁明軒稜角分明的嘴角含了一絲驚訝,真不知道早出晚歸的他何時得罪自家小妹。
「如果你願意合作,就不包括你。」話中有話,竟不容許他有考慮之意。
「那要看你要我合作之事是否太習蠻。」商人做久了,婁明軒沒有理由讓自己越混越回去,怡霏雖然在自己面前表現合宜,但十九歲姑娘家的古靈精怪,還是偶爾會流露出來,這點做大哥的他可早就看透了。
「你像是能讓我刁蠻脅迫的人嗎?」怡霏粉嫩的臉蛋掛出生氣盎然的笑容,以「褒」為進,她可精了。
「那你說吧!」婁明軒淡淡一笑,算吃她這招。
「我若拿出來,你一定要寫完,然後下次龍九來載我回家時,再交給我。」她帶了一些嬌憨的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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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果然不是商人該具備的條件。
拿著厚厚一疊問卷調查,婁明軒不覺苦笑。
婁怡霏不但要他寫一份,還央求他以婁家老大的身份,叫其他兄弟一定要寫,非寫完不可。
正想要如何婉拒,蘭姨家卻到了。
蘭姨家座落在鄉鎮旁的郊區,兩旁是一片田野,地方幽靜清雅,襯托別墅的華麗,形成一幅美景。
院子大概有一個籃球場大,圍牆是用紅白磚頭堆砌圍起來,從幾何圖形的鐵門外望進去,院子裡栽種的花草似乎不少,讓待在車內的怡霏都聞得到花香味,心情忍不住就好了起來。
「哥,你看這裡,真的好棒。」她立即下車讚歎。
鐵門並沒關好,留有一絲縫隙,讓她看見裡面物景的十分之一,裡頭傳來二、四隻狗奮力的吠叫聲,爭先恐後的似乎全向大門撲來。
「小妹,小心狗。」婁明軒忙按下車窗喊。
「大寶、二寶、三寶、小寶。」
清脆的嗓音中夾著斥喝聲,狗叫聲立刻和緩了。
「嘎……」
門縫被拉開了二十幾公分,一頭削得短的不能再短的尖瘦臉型,從門縫裡探出來,那對耳因削瘦的臉頰而看起來大大的,長長的眼形有帥氣的懾人光芒,探出頭來的傢伙露出狐疑的表情。
「你們是誰啊?」
「食客!」婁怡霏笑得嬌憨。
「客人!」龍九忙下車應答。
「這裡頭有你們認識的人嗎?」
龍九那高大壯碩的身材,看起來還真唐突。要不是眼前這十來歲的清秀女孩沒啥威脅力,真會以為來了一個不得了的角頭大哥。
「我們找蘭姨,她是我媽的朋友,我們約好了。」怡霏大大圓圓,黑白分明的眼瞳,閃耀的是雀躍的神采。
「找我小阿姨?可是她在午睡,你們等一下。」
鐵門被關了起來,看來那不知是男是女的傢伙防人之心頗重的。
「九哥,是不是你看起來太凶了?」怡霏瞟來一個責怪表情。
不一會兒,鐵門被打開了。四條高大的狼犬爭先恐後跑了出來。
怡霏是不怕狗的,但他們一隻隻看來兇惡極了,像恨不得吃人般,讓原本不畏狗的她,毛都立起了。
「安靜。」嚴肅威喝的聲音,中氣十足。
那一張掛著厚重鏡片,一絲不苟的線條,後腦盤了一個螺狀髮髻,白布長褂,絨布的長褲,就跟道觀裡修行的道姑一樣打扮,拘謹且沉悶。
眼鏡下一雙世故內斂的眼正懾人的直盯著她。
不知是不是陽光太烈,怡霏覺得雀躍的心情已被不安所籠罩。
如果要自由的代價,是跟這個看起來極端呆扳嚴肅的老傢伙生活在一起四年,怡霏真不敢想往後日子會有多無趣了。
「我就是蘭姨,你是婁怡霏?」冷峻的聲音,撲克面容,只差沒拿著教鞭賜教。
怡霏覺得內心深處的自己正捧著心臟呼天嘁地的哀嚎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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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大哥也太狠心了。三言兩語簡短寒暄後,放下行李,便帶了龍九走人,徒留還沒從震愣中回神的怡霏。
「喂!你的房間在三樓。」鐵晨的嘴角夾了一絲嗤笑,又來一個被阿姨嚇愣的傢伙,這事她早已司空見慣。
「我……」還在慢速度回神的怡霏呆呆地答了一句。「我自己會拿行李。」
「廢話!誰要幫你拿?」一襲黃色圓領背心,一對耳朵戳了六個耳洞,水洗藍的超短牛仔褲,鐵晨那骨感的瘦扁體型,讓第一眼看到她的人有男女無法分辨之感。
「你·…一你……」怡霏覺得自己神經變大條了。
「請你動作快,等一下我還要分派一些家事給你做,你別一直杵在那裡當蠟像。」鐵晨撇撇嘴,從小她最看不慣這種嬌滴滴的黃花大閨女。
想她國中沒畢業就到處拾荒,賣口香糖及彩券。五年的生活歷練及不時挨餓,讓她的血液有一股叛逆不服輸的性格,愛批判的諷刺更是常有。
「我……」怡霏被這番利落的言辭弄得腦袋亂烘烘。
「鐵晨,你還和她站在樓梯上做什麼?我的規矩,你難道忘了?時間是有效率度過,不是老在同一地方窮磨菇。」蘭姨的眼裡閃過無比銳利的利芒。
那光線像數把利剪穿過心窩,令怡霏總算回神了,天啊!這老女人的架式像一些卡通中,頑固且不苟言笑的管家,和高中時代的女教官差不多,她是來到什麼樣的地方了?
「知道了,阿姨。」
鐵晨斜眼瞪了她一記,拿起她的行李,一言不發的走上樓,怡霏發現了對方不甚友善的態度,忙跟隨在後上樓。
「嘍!這是你房間,除了這個地方,你別隨便亂走動,一星期每人輪一次當值日生,掃一到三樓的走廊及倒垃圾,還有樓下的院子,每個禮拜澆一次水及施一次肥,另外這裡的晚餐大家輪流準備,星期假日自理。」鐵晨快速的說了一遍。
輪值日生?澆水施肥?還要準備晚餐?不會吧!她不是客人嗎?
「記住,你不是食客,更不是客人,你是女大新生,要照阿姨的規定做。」
看見她一臉錯愕的樣子,鐵晨不得不解釋地面前處境,阿姨這裡實施的正是和學校宿舍的戒律一模一樣。
「那我就住學校宿舍算了。」她小聲咕噥。
「學校的門禁比這裡早,十點過後不得出入。」鐵晨的耳朵一向很尖。
「這裡的門禁可到十二點,阿姨已優待了兩個小時。」
是嘛?那還多自由兩個小時,該慶幸了。
「請問……現在有多少人寄宿……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