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悅的心裡,到底在打什麼算盤呢?十夜細細揣摩。他有一種很強烈的預感,這次的情況很不同。他開始可憐凝悅了。
安魂曲(謝幕)
三天很快就過去了,看流星雨是在凌晨兩點為最佳時間。
午夜時分,在凝悅的豪華游輪上,三人面面相覷,又沉默無言,或許是各自緬懷著往事。星空下,海風呼嘯,遠遠的就聽見海浪拍打著岩石的聲音。
凝音依偎著十夜,睡意濃濃卻固執的不肯眨眼,今夜流星,她一定要看。並且要對著祈一個願望,許什麼願好呢?
十夜一邊撫弄著凝音,一邊分神注視著凝悅。
凝悅站在船頭,憑著風,一頭秀髮在風中放肆的飛揚著,一如她傲視塵倫,不屑世俗的性格。她背對著相互溫存的兩個人,桀驁孤單的背影更讓人無以琢磨。
她今夜似乎是特意裝扮了一番。銀灰色貼身的旗袍,是她最喜歡的款式和顏色,在呼嘯的海風中她幽雅的背影像海妖似的飄逸鬼魅甚至顯得空靈。暴露在空氣中的玉臂上纏著銀色的飾品,她捏著拳,仍瑟瑟的發抖。冷?或者,恨?誰知道呢!她的思想,她的內心,絕對不遜色海的深度。然而,她卻在掙扎。
「該結束了。」凝悅幽幽的轉過身來,語調是漫不經心卻別有深意。她的目光,飄忽不定,偶爾停落在十夜和凝音的眉宇,偶爾又追逐著某朵浪花。
「凝悅……」凝音著喚她的名字。
「你?什麼意思?」十夜摸著凝音的頭髮。結束與否,他已不在意了。
「我不會認命的,永遠不會。」凝悅似在沉思,似旁若無人的低語,又好似在與曾經的某段回憶說話。嘴角總有一個諷刺的笑容。
凝音和十夜對視一眼,都不曉得她在說什麼。
「我並不是滿手血腥,我也有人愛。愛的感覺美嗎?」她茫然的盯著凝音,說道:「回答我。」
「很美。只要愛著就幸福著。」凝音說,她堅定的語氣讓凝悅錯愕。
「呵呵……是嗎?你說呢?」凝悅望著十夜。
「用心感應吧。」十夜瞟了遙遙黑夜中,岩石上一個身影。那是李斯凜吧。
「哈哈……」凝悅發出一陣魔鬼般淒厲瘋狂甚至是痛楚中掙扎的大笑聲。那聲音在風中久久飄蕩,她眼角淌下晶瑩的淚。
「凝悅,你怎麼了。」
「我沒有心,至少現在沒有。」凝悅憤怒的咆哮著,像被所羅門之匙詛咒的魔鬼,她瘋了似的瞪著兩個人。
漸漸的,她冷卻了自己衝動的情緒,慢慢解開旗袍上的盤扣,她指著心窩,說道:「我的養父給了我一個心臟,可惜,卻是鋼鐵。」暴露在空氣中的肌膚上,映著淺淺的星光反射出一片明亮的金屬色澤。
凝音十夜閉上眼,凝悅身上那醜陋的疤痕讓人噁心。
「噁心嗎?我也噁心,卻不能把它挖出來。這顆心,陪了我快二十年了,你們現在才噁心是不是遲了點。」凝悅冷冷的漠然的扣上衣服,一絲不亂。
「我並沒有想到,這超乎人的想像。」凝音忍受著胃裡一陣陣的反應。
「這,沒什麼大不了。可是,那個怪物臨死都不肯放過我。哈哈……」她又是一陣無所謂的大笑。
「我的心是定時炸彈。害怕嗎?」凝悅幽冷的像狼一般瞪著兩人。
「什麼?」十夜明白她口中所說的「結束」的意思了。這個女人想拖著他們陪她死。
「哼,別慌。我說過,要讓你們長相廝守。我說到做到。」凝悅目光恍惚空洞,飄渺若用今生的眼神去看隔世的徘徊,「知道我為什麼要放過你們嗎?」
「為什麼?」十夜眼中燃起希望的光。他與凝音脈脈相對,這簡直不敢相信。
「謝謝你,凝悅。」
「我不要你的謝。」凝悅冷冷瞟她一眼,瞬間碾碎她的希望,「我是看在孩子的面上,我已經夠無辜的了,她也一定更無辜。」
「凝悅,我代孩子謝你。」凝音淚一下子湧了出來。
「走吧,你們走吧。有條救生筏,走吧,再不走,船就該沉了。」凝悅再次背過身去,她決不與命運妥協。
「不,凝悅……」凝音覺得她這是再自殺,她怎麼能眼睜睜看著她自殺呢,她衝上去想拽她,卻被十夜攔住。
「她的決定,沒有人能動搖。」十夜說出他的心裡話,「你不跟李斯凜說什麼嗎?我們代替你轉達他。」
「我——或許——愛他。」凝悅低低的,嗚咽出這幾個字,然後揮手,揮手。
十夜與凝音乘著救生筏,劃遠。就在幾十米開外的地方,相擁望著凝悅的船已經傾斜,一半沉入海中。
看不清凝悅在做什麼,只是隱約聽見:
我為今生唯一的永恆,
劃起天際靚麗的彩虹。
我曾是一顆貪戀凡塵的星子,
為追尋永恆而墜落。
當夜幕泯滅於第一絲曙光,
便有了我為夢重生的永恆。
「砰」的一聲,在船完全沉沒之後,海底衝起接天的火焰,一瞬間,黑夜被爆炸的火焰所點亮,天際卻沒有流痕來哭泣永恆,只有一片火焰在海中燃燒,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