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和我們父母有何關聯?」瞧他一本正經卻睥睨人世的神情,她該視他的話為天經地義的讚美,還是另有暗喻的挖苦?
但無可否認的,他的甜言蜜語的確很受用。
「媒體自會搶著為你我的婚事宣傳,到時老狐狸們就算仍有疑心,卻也得信個七八分,此乃眾口鑠金之計。」王佑鑫躊躇滿志。
「完了!」白舞蓉低呼。撇開王佑鑫在商界的地位不談,他對綜藝花邊版的貢獻可算是重量級的大人物呀,她怎會忽略這一點呢?「這不是意味著我日後的生活,也將成為媒體追逐的對象嗎?」
「偶爾風光一下有何不好?」王佑鑫理所當然地笑道。「我惠媒體良多,替他們製造過那麼多新聞,現在該是媒體回饋我的時候嘍。」
不過他得先想想如何應付七聖那幾號人物。
「真的完了!」白舞蓉埋首慘叫。人算不若天算,她為了尋求寧靜才和他結婚,如今看來,她根本是上了賊船,越來越糟。
「哪有完?好戲才剛要開幕呢!」王佑鑫喜躍撲舞,迫不及待。
「你……」白舞蓉仰首準備用力地數落他一頓,這口蜜腹劍的小人!
「別緊張,消息再怎麼傳,我預計明天才會開始,鐘點傭人明早也才會到,所以今晚咱們還可以分房睡。」王佑鑫一把牽住她的柔荑往樓下跑,害她到喉的三字詞藻,全教再來的衝擊給嗆回。
「什……麼叫『還』可以分房睡?」白舞蓉甩掉他的手,忿忿地揪著裙身,強忍出拳揍他的慾望。
「這間是我們的臥室,我今日先去隔壁的客房,明天起再來跟你睡。」裝聾作啞的本事,王佑鑫算是一流。
「你明天起要過來跟我睡?!」火山的熔岩逐漸往外噴濺,白舞蓉的音調有愈來愈高的趨勢。
「你看看屋裡還缺什麼,我會吩咐人去買。」王佑鑫打著呵欠走向隔壁房。
「慢著,你還沒有把話解釋清——」白舞蓉抓住他的衣角。他曾說的互不侵犯、互不干擾、生活和單身時毫無二致……等等的充分自由,全是誆她的?
「你累了,早點睡。」王佑鑫驀然扭身與她面對面,她嚇得連忙鬆手後退,而他卻猛地扯她入懷,在她額頭印上一記啵聲大響的吻,再放開她。「餓了一樓冰箱有食物,夜裡千萬不要獨自出門,晚安。」
「等一下,我……」她還以為他要——他會……腦海飄過各種限制級的畫面,她紅了臉,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恥。
都是他啦,沒事老對她上下其手,才會害她想歪!
「你該不會是想……邀我陪你一起睡吧?是的話要講啊,我這人是不接受暗示的喔。」王佑鑫一手搭在開成九十度的門緣,兩眼不經意地瞄著房裡的大床,朝難為情的吉普賽女郎露出饒富興味的謔笑。
「你——」白舞蓉惱得跺腳,在被他瞧得面紅心顫之餘,只好氣憤認命地躲回她今夜「暫時」的閨房。
「不是的話,也要講嘛。」他聳肩嘀咕,然後對著她殘留的淡香喊著:「好好睡呀!」
***
陌生的床鋪、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丈夫,以及陌生的未來。試問,她怎麼可能好好睡?
運動也做過了,澡也洗過了,數過的羊也足夠開座大型牧場……白舞蓉在床上翻來覆去,從床頭睡到床尾,再從床尾睡回床頭,或躺或趴或側臥,仍是久久未蒙周公的寵召。
「天呀!」她把臉埋進枕頭。聽慣了大都市的車囂聲,一時換成了鄉野的蟲叫蛙鳴交響曲,還真有點不適應,這算不算是現代人的悲哀?
「唉……」白舞蓉又翻正身子來睡。
幾小時前她進入此房,床上已攤著一件軟緞的睡衣和換洗的內衣褲,化妝台上擺著她慣用的保養品,浴室內的洗髮精和沐浴乳亦是她常用的牌子,毛巾、浴袍、晨縷,四處可見王佑鑫的細心和對她做過了調查。
莫怪乎他那時告訴她什麼都不必帶,只要她人跟著他就好。
跟著他?
好奇異的感覺喔。當他說完時,她真的有跟著他就會沒事的放鬆耶。為什麼會這樣呢?是因為他太懂得應付女人的伎倆,還是……
想到他不知曾對多少女人說過那句話,又為多少女人準備過那些貼身的物品,心情無端端地變得更糟……
「呃,我……他的所作所為都與我無關,我幹麼悶悶不樂?」
悶悶不樂?她悶悶不樂?不不,她怎會悶悶不樂,尤其是為——他。
不過女人實在太容易滿足了,一朵玫瑰、一張小卡片,甚至一個小眼神,不用耗費巨資,只要窩心。
而他即是聰穎地抓住女人的這個弱點,知道如何討女人的歡心,加上他天生的條件比旁人好,雖然她是常被他氣得磨牙啦,但許多女人搞不好便是看中他那要壞不壞的調皮樣,若是去掉這些不談,他的體貼入微委實很令人傾心,就連她都——
「嗟,我才沒有!」白舞蓉對著天花板低吼,她怎麼可能對他傾心呢?
將發燙的玉顏藏在雙掌下,她絮絮叨叨地念著:不可能,不可能……
第四章
「喏?」白舞蓉不記得自己是何時成眠的,當她被某種輕微的聲響驚醒時,窗外的星空似乎和她睡著前沒啥兩樣。
瞄一眼鬧鐘,才凌晨兩點多十分,她合眼不到一小時。
她以為或許是作夢,但此時外面再度傳來玻璃的碎裂聲,這會兒她敢拿王佑鑫的腦袋瓜子擔保——樓下有人!
「媽呀,我該怎麼辦?」一定是有歹徒打破玻璃窗,想潛進屋來偷東西。白舞蓉慌張得不知所措,緊接著閃過的念頭是找王佑鑫去。
她輕手輕腳地打開房門,再躡手躡腳地溜到隔壁客房想敲門,舉出的拳頭卻停在半空中,她心有遲疑。「三更半夜的,他會不會又誤認是我想上他的床?」
「眶啷——」樓下突然又響起金屬擊上瓷磚地板的清脆聲音,跟著是陣低咒,好像都是從廚房傳出的。
「歹徒有刀!」這是白舞蓉隨即浮現的想法。一個滿臉橫肉、青面獠牙、額上甚或有條刀疤直劃過鼻樑延至唇邊的持刀搶匪,瞬時躍進她的腦海。
此刻危難當前,保命最先,白舞蓉哪還有什麼顧忌,自是先開門鑽入王佑鑫的房間再說。他個大人魁,儘管再如何中看不中用,但起碼對歹徒有嚇唬的功效。
黑暗裡,心臟撲通撲通地疾跳著,她急急掩門靠牆摀住嘴,以免到口的尖叫迸出。
等一等,他的門怎麼沒鎖?
雞皮疙瘩一顆顆地從表皮組織冒出,希望逐漸與空氣中的二氧化碳相凝結——他的床上根本沒有人。
「不會吧?」她連忙看看床下,又看看浴室和衣櫃,才頹然接受事實。
「他……他……竟然跑掉了?!」她沮喪地跪在床前,揪著床單,焦炙、害怕、讓人背叛,複雜的心情教她欲哭無淚。
沒心肝的傢伙,他怎麼可以自己先逃,丟她一個人在這兒?虧她睡前還替他想了一堆優點,他們不是合夥人嗎?
朦朧中,她聽到特意放輕的腳步聲接近……
糟糕,歹徒上二樓來了!
她想跑過去鎖門,但已經來不及了,門把正在慢慢轉動中。
火燒眉毛之際,求人不如求己,她忙不迭地滾進浴室,並於房門被推開的同時關上浴室門。她沒有按上喇叭鎖,深怕即使是些微的濁音,都會驚動到闖入的歹徒。
她坐在馬桶上暫緩喘了一口氣。一般的歹徒不大可能進浴室吧,畢竟這裡面沒啥值錢的東西,除非歹徒剛好想上廁所……不過她應該不至於那麼倒霉。
門外傳來郎郎??的動靜,她神經緊繃地瞅著門縫,赫然想到——門關著,歹徒怎會曉得這間是浴室?萬一歹徒好奇,那她不就……
屋漏偏逢連夜雨,接著她又發現一樁不得了的大事。方纔她為了瞧清楚王佑鑫到底在不在,而把浴室的燈打開,結果……嗚嗚……她忘了關嘍,天啊!歹徒不會察覺從門縫邊透出的光吧?「噢,毀了!」她咬指沉吟,恨自己笨到把自己困在籠子裡。
思潮未止,浴室的門把又開始轉動,燈光跟著暗了。
我命休矣!白舞蓉心慌意亂中,只好抓住室內惟一觸手可及、能做武器的馬桶刷,她倉皇地爬入浴缸,躲至浴簾後面,膝蓋不小心還撞到了一下。
「咦?」門停在十五度角處,歹徒發出疑問的吭氣,似乎在納悶燈為什麼不亮,於是再伸手按了電源開關,浴室登地又恢復光明,門旋踵全開。
可這也表示白舞蓉的晦暗就要來臨。她忍著痛,大氣都不敢喘,挺直的背骨就如同章魚的吸盤般黏合在牆壁,如雨的冷汗不斷順軀滑下。由映在簾上的影子臆測,歹徒是個高瘦的男人。
水龍頭被扭開了,嘩啦啦的流水聲響,在寂寥的夜裡顯得格外刺耳,接著是洗手又洗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