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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舞蓉剛要甩上辦公室的門,王佑鑫已側身跟進,胡鐵華見她遭無聊男子糾纏,遂尾隨追來,卻被他鎖於門外。
胡鐵華把鑰匙放在辦公室內,只好捶著門板大喊:「蓉蓉,蓉蓉。」奇怪,裡面那穿得花紅柳綠、有點面熟的男人,究竟要幹啥?
「姓王的,你到底想怎麼樣?」隔著桌子,白舞蓉真視倚在門上的王佑鑫,他的一派閒適令她又怒又怕。
「蓉蓉?蓉蓉!」胡鐵華貼在門邊的安全玻璃窗,緊張地盯著室內的動靜,大嚷的嗓音引來人潮好奇的圍觀。
「來接你吃中飯呀!」王佑鑫悠哉游哉地拉下百葉窗簾,窗外敲門敲窗的聲響變得更急。
「吃中飯?」她光是看到他就氣飽了,哪還有胃口和他一起吃飯?「我們明明已經約好今晚才……」
「對。」王佑鑫從容地截斷她的話。「有人今兒個一大早四點多,便迫不及待地撥電話給我,跟我約在今晚……不不不,應該說是明天的凌晨兩點鐘在陽明山見面。」
「誰迫不及待呀?」白舞蓉猛然叱咄。「明明是你強逼我打電話約你的,要不然你就——」
話語戛止,她羞躁地咬著下唇,恨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就怎麼樣啊?」王佑鑫壞心眼地追問。
「你就……」白舞蓉真想掐住他的脖子,讓他再也笑不出來。
「問題是,你不會擺我的烏龍,真的會去?」看她的粉腮已紅到不能再紅,王佑鑫又回到剛剛的話題,暫時放她一馬。
他不是初出茅廬的小奶娃,對她想玩的花招他了然得很。
「你當初只是要我打電話約你,可沒要我一定得赴約呀。」計謀被他輕易洞悉,她索性大方承認。
沒錯,她故意約他三更半夜到陽明山,便是想害他一個人在那兒枯等、吹冷風,最好還不小心患上感冒、得了肺炎,在醫院躺上幾個月。
「哼哼哼。」他一徑地微笑,笑得白舞蓉毛細孔全豎起來搖手。
好個伶牙俐齒、反應靈活的女孩,和他勢均力敵有得拚;只可惜他不吃鴿肉,更無被人放鴿子的習慣。
「你我算是素昧平生,你一直纏著我,究竟是為什麼?」有錢哥兒們都這麼沒事做嗎?白舞蓉真的不懂他的心態,想報一箭之仇也不需這般費周章嘛。
王佑鑫仍是笑,其實他自己也不明白,她不是他認識中最美的女人,幾次的會晤亦不曾對他柔順過,但他就是覺得她很有趣,或者該說是……很對味,也或許他是被拓跋剛那個死雅痞傳染了「被虐症」,反正和她在一起總感到新鮮刺激,不會無聊寂寞。
「砰砰……」曾停了一會兒的火急拍打聲二度揚起,胡鐵華在沉靜了數分鐘後,又開始他的救美行動。
王佑鑫慶幸它來得正是時候,讓他有規避回答她的理由,他促狹地用眼尾瞄瞄被拍得亂震的玻璃窗。「外面那只猩猩是你的相好?」
「哪只?這裡尚未進化的猩猩只有你。」白舞蓉嘲笑他。
「你言下之意是指我才是你的相好嘍?既然如此,你何必站那麼遠,我和我的相好之間,從來不留空隙的。」王佑鑫銜住她的語病反唇相稽,反敗為勝,他擠眉弄眼地朝她走近。
而白舞蓉卻有意把那空隙拉到無限大,她的豆腐都快被他吃得剩下豆渣了!「王先生,」她氣得牙癢,卻又奈何不了他,只好搬出禮義廉恥的大帽子來壓他。「你要我打電話,我已照辦了,咱們自此再無瓜葛,你一個大男人,不會沒風度的不遵守諾言吧?」
「諾言?原來我倆已到了海枯石爛的地步啦。」王佑鑫用澄澈明亮的雙眼凝睇她,似有若無的笑意漾著某種暗示。
「你明明清楚我在說什麼!」這表裡不一的男人,真想對他罵粗話。她抓起手邊的東西朝他亂丟,希望有嚇阻的作用。「你別過來!」
王佑鑫當她是仙女散花,隨意一偏一揮,便將那些障礙祛除。「你左一聲明明、右一聲明明,但是我這人『明明』滿笨的,對方要是不講清楚,我可是容易誤會的唷。」這樣逗她真好玩,而他也越來越沉迷其中,樂此不疲了。
白舞蓉見他旁邊有個可溜的破綻,於是鑽過去想奪門逃出,不料那是他有心設下的陷阱,就在她要沾上門鎖時,他由後面一把圈住她的雙臂和腰肢,將她的背部鑲入他的胸脯。
「放開我,放開我!」白舞蓉左右搖晃,上下踢蹭,試圖掙脫。
「你實在不夠浪漫,此刻你應溫馴地倚著我撒嬌才對。」王佑鑫歎息,兩手的鉗制並未鬆懈。
「溫你的頭啦,你有種不會去找個塊頭跟你一樣笨重的男人單挑,欺負我這麼一個弱女子,算啥英雄?」白舞蓉活像是關在籠裡的野獸,忿然地哇哇叫。
「我沒說我是英雄,你也不是弱女子。」王佑鑫以頰貼住她的頰。
「你無賴……」不論她如何閃躲抵抗,他仍像強力膠似地甩都甩不掉,天啊!
她好想哭,真是後悔自己竟然惹上他。
門忽然向一邊飛開,胡鐵華率領四名武裝的保全人員堵在門口。
「小胡!」白舞蓉鬆了一口氣。
胡鐵華見她被王佑鑫摟得那麼親熱,不禁眼紅怒吼,仗著滿身肌肉,握住拳就直往他身上掄去。「臭小子,可惡!」
「小心喲。」王佑鑫抱起她往旁側一轉,輕易地避開了胡鐵華的攻擊,長腿再來一伸,就絆得胡鐵華跌個狗吃屎。
胡鐵華只得向保全人員求救。「就是這流氓,他挾持我的朋友,快把他抓起來送到警察局。」
「不許動!」保全人員在一旁舉槍大吼。
「你快放開蓉蓉!」胡鐵華也嚷。
門外鬧哄哄的人群,似乎也不願放過這對俊男美女,紛紛交頭接耳。
「嗨,大家辛苦啦!」王佑鑫泰然自若地把下巴抵在她的肩上,暗地卻訝異自己對胡鐵華稱呼她時的親暱,竟掠過一絲不悅。
他天真璀璨的笑容,立即引來眾生不同的反應。有人下意識地回笑,有人羨慕他的艷福,有人巴不得是他懷裡摟著的女主角,也有人嫉妒地瞪著白舞蓉,嘰嘰喳喳的場面甚為熱鬧。
「……王大哥?」保全人員則是錯愕地放下槍。
原來他們是「七聖」旗下——「天權」時焱所經營的保全公司的員工,王佑鑫平常沒事就愛去那兒串門子,儼如公司的副老闆。
「不好意思,小倆口吵架,害你們白跑一趟。」王佑鑫看似靦腆的娃娃臉,令人不會去質疑他的話。
「他……」胡鐵華沒料到請來的幫手會是對方的同夥,不禁亂了陣腳,心慌意亂地瞅著白舞蓉,她的交友情況一向是對他公開的,何時冒出這般強敵,而他卻茫然不知?
「誰和你是小倆口?」白舞蓉暴跳如雷。王佑鑫怎麼可以在她的朋友和陌生人跟前,說出這般曖昧的話來誤導他們?
「你別再難為情了啦,他們都是自己人。」王佑鑫雙臂箍緊她大笑。
倏地他朝她耳語,然而從旁人的角度看來,卻誤以為他倆是在耳鬢廝磨。「今天『中午』十二點整,」他特意強調時間,免得她又和他玩文字遊戲。「藝廊正門口有輛跑車,你一眼就會看到,我在那兒等你。」
那是一句陰森冷峻的威脅,沒有妥協、沒有退步,如同一股寒流由四面侵凌輾過,白舞蓉忍不住打了幾個寒顫。「我……」
「你最好不要遲到喔,Honey。」放開她,他又恢復正常音量和玩世不恭的微笑,再落落大方地從人群中走過。
「他……你們……」胡鐵華支吾了半晌。
「什麼都不要問,出去。」白舞蓉把他和圍觀的群眾全關在辦公室外,然後倚著門坐下,將頭埋在膝蓋裡,不明心湖中的漣漪因何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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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一輛……醒目……的跑車,鮮艷的橘紅,果然一眼就會看到,那麼招搖的顏色,全世界大概只有這一部,而且只有王佑鑫這種人敢開到街上吧。
「你遲到五分鐘。」王佑鑫紳土地為她開車門。
「我是來告訴你……」白舞蓉站著不動,她本來還不想來呢,不過怕他會一纏再纏,於是乾脆來和他一次把話說清楚,省得他又害她鬧出早上那般轟動的笑話。
「沒關係,我不會介意的。」他俏皮地眨著眼插嘴。「因為上帝很公平,它把『追求』的義務給男人,所以女人有『遲到』的權利。」
「我來是要告訴……」她是來拒絕,不是來聽他的怪論調。
「蓉蓉!」原先躲在藝廊門內偷窺的胡鐵華,不放心地追出來。他見她頻看手錶又行色匆匆,就曉得一定有事。
「進來再談。」王佑鑫瞄了胡鐵華一眼,眉峰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也好。」白舞蓉考慮了一會兒後點頭,他與他的車皆太引人注目了,她不習慣成為眾人的焦點,若加上胡鐵華的攪和,事情或許會變得複雜、難以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