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媽推開門進來:「小姐!有位叫黃什麼正德的先生來找妳。我說妳病了,還很虛弱,他說他是妳的學生,來探望妳的……」王媽疑惑地問:「小姐!妳怎麼會有男的學生?妳教的不都是些插花……」
黃正德?他——他怎麼知道她家?
「哦,沒錯啦!他是我『唯一』的男學生,妳讓他進來吧!我馬上下去。」
「可是先生說妳不能下床……」
「不過是到樓下嘛!這麼大驚小怪。快去嘛!把人家丟在門外很不禮貌的。」她揮手要王媽快點下去,王媽只有嘀咕著下樓了。
她看看自己身上的運動套裝還算得體,應該不用換衣服了,大不了再披件外衣。
剛下床人便感覺一陣暈眩,眼前的東西都看不清了,幸而她還扶著床,否則恐怕又跌倒了。在床邊坐了一會兒,頭昏的感覺慢慢消失。看來她是在床上躺太久了,她苦笑站起來,確定沒什麼不適時才推門出去。
下樓時黃正德已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而王媽正給他倒茶,他一見到祈曉音,立刻站了起來:「老師!妳……」
祈曉音笑著打斷他:「黃大哥!我不是說過別叫我老師嗎?我開那些課不過是興趣,哪有資格讓人稱老師呢?黃大哥!你請坐,不要這麼客氣。」她說著也在他對面坐下。
第七章(2)
「妳的身體好些了嗎?」黃正德的聲音透露著關懷。
「哦!已經好多了,謝謝你來看我。對了!你怎麼知道我住這兒?」
「我問手工藝店的老闆娘,她給我的住址。她說妳取消了這星期全部的課,我想妳一定病得不輕,所以……來看看妳。」
祈曉音不很自然地笑笑。這星期的課取消?她什麼時候做了這樣的事?
她看看王媽,王媽一臉心虛地低下頭,匆匆回廚房去了。祈曉音很明白王媽是不會自作主張做這種決定,一定是方立帆的意思。這傢伙可惡極了,竟想支配她的生活。
「……我看妳瞼色不好,人也瘦多了,可要好好調養一陣子。」
黃正德的話祈曉音只聽進後半段,但仍笑著說:「謝謝你!其實已徑好得差不多了,我會看情形,也許明天就能上課了,到時我會打電話過去。」
「雖然我們都希望妳能盡快來上課,但也不願意妳太勉強,畢竟身體健康才是最要緊的。」
「我明白。」
接下來黃正德問起門外那一群狗,又說起自己家裡也蓋了一隻牧羊犬,兩個愛狗的人就這麼聊起了養狗的經驗,氣氛熱烈而活潑。直到王媽來問客人願不願意留下來吃飯,他們才發現時間已經不早了,太陽甚至已經下山。
黃正德看看表,起身說:「我該走了。」
「留下來吃飯吧!」祈曉音也站起來。
「不用了!我和家裡說過會回去吃晚飯。有機會來看看我的狗吧!我先走了,妳要好好休息。」
「我知道,謝謝你來看我,我送你吧!」
王媽立刻阻止:「我來送黃先生吧!妳身體還很虛弱,不要出去吹風比較好。」
黃正德說:「不用送了,我自己出去就好了。」
祈曉音不想為這種事爭論,於是讓王媽送黃正德出去,自己又坐回沙發上。唉!聊天也是挺累人的,病了才知道健康的重要。
王媽一送客人出門就立刻跑進來:「小姐!妳快回樓上去吧!先生就快回來了,他要是知道妳下樓這麼久,一定曾罵死我的。那個黃正德也真是的,男人家還這麼長舌……」
「妳還說呢!王媽!我問妳,誰取消了我這星期的課?」
「是……是先生要我打電話的。其實這樣也對啊!妳生病了怎麼能上課呢?萬一……」
「我已經好了,明天一定可以去上課的,一個星期不去上課,像什麼樣子嘛!」
「是先生的意思,我只是照做而已啊!」王媽看看壁鐘,又慌了:「妳快上樓去,先生他……」
「我才不管呢!」祈曉音叫道:「老要我躺在床上,我都快受不了了,妳看看我,不是好好的嗎?」她歎氣:「讓我坐一會兒,和我的狗玩一玩吧!我好幾天沒去看牠們了。」
「不行!」王媽大鳴:「妳千萬不能出去吹風,先生會殺了我的。」
「他才不敢呢!」
「哦?是嗎?」門口傳來方立帆的聲音。
他以一貫自信、從容的步伐走進大廳,臉上帶著難以捉摸的神情。
「先生,您——您回來了?」王媽囁嚅地說。
方立帆沒有責備她什麼,只要她去將晚餐弄一弄,可以準備開飯了,而王媽像得到緩刑似的立刻往廚房去。
「為什麼下樓來?」他問。
「腳長在我身上,我愛下樓就下樓,你管不著!」祈曉音大聲說完,覺得有點頭昏,忙在沙發上坐下:「你什麼都要管,還取消了我的手工藝課程,你——你真是……」她想了好久也想不出該怎麼形容他的自以為是。
方立帆淡淡一笑,在他對面坐下,伸了個懶腰:「我累了兩天,請假照顧老婆,誰知她連聲謝謝都沒有,就會抱怨。妳可不是普通小感冒,差點變成肺炎,怎麼能不當心些?我讓王媽取消妳的課是衡量過妳的身體狀況,是為妳好。」
「為我好?你怎麼知道怎樣對我最好?我不得已必須嫁給你並不表示你就可以隨心所欲控制我的生活。」
方立帆瞼色一沉,並沒有說什麼。
祈曉音又想起那件該死的事:「而且你——你怎麼可以——男女授受不親,你——你怎麼可以幫我——幫我洗澡。」她終於讓憤怒壓過了害羞,對著他叫。
他看著她紅透了的臉,彷彿沒聽見她說什麼:「妳又發燒了,我抱妳回房間去。」他向她走近。
祈曉音倏地站起來,想拒絕他,她才不想他再碰她。不料由於動作突然,竟又引起一陣暈眩。
方立帆快速地將快要跌倒的她拉進懷中,並輕鬆地抱起她往樓上走。
他踩樓梯的步伐和他的心跳真是配合地好極了。祈曉音在他懷中胡亂地想著。唉!為什麼在他的臂彎中是那麼安全,那麼……美好,她幾乎忘了她有多生他的氣了。
「我來猜猜妳為什麼下樓吧!是不是為了剛才從家裡出去的那個男孩?」方立帆問。
祈曉音很訝異:「你——你看見了?」
「我停車時他剛好出大門。告訴我,他是誰?」
「朋友。」她不在乎地答。
「朋友?哪兒認識的?」他追問。
「哎呀!是我的學生,人家來看看我也不行嗎?我又不是犯人,幹嘛這樣盤問我?」
「學生?」他大笑:「男孩子會對女孩子那些東西感興趣嗎?我看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你說這是什麼意思?誰說男孩子就不能喜歡插花、打毛線、紙黏土這些東西?你真是十足大男人主義。噁心!」
他抱她走進房裡,將她放在床上,並且拉過被子蓋好:「有沒有按時吃藥?」他沒有再繼續前一個話題。
「有。王媽看著我吃的。」
「好,我讓王媽端晚飯來,妳吃過了好吃藥。」
「等一下!」她叫住他:「我——我有兩個要求。」
方立帆皺眉頭,吃晚飯遠有什麼好要求的?
「妳說說看。」
「第一,我病好的差不多了,我——我想明天就回去上課。第二,讓王媽繼續叫我『小姐』,別叫我『太太』。」她一口氣說完,正想喘口氣呢!方立帆已開口了。
「不行。」
「哪一個不行?」祈曉音嚷著。
「兩個都不行。」
「為什麼嘛?」
「第一,妳身體還沒好,而且這幾天天氣很不穩定,萬一又感冒怎麼辦?所以妳不能去上課,至少這個星期不行。至於第二,妳已經是我太太,還要人家叫妳『小姐』,那我算什麼?絕對不行。」
「可是我才二十歲啊!叫『太太』多奇怪?」她嘟起嘴。
「有什麼好奇怪的?像妳這年紀的『太太』很多啊!有的還有兩、三個小孩了。看來我該早些讓妳成為我『名副其實』的老婆,免得妳連個稱呼都跟我吵。」
「你——你——」
「我怎麼樣?」他揶揄地看著她:「膽子小又愛鬧。好了!我叫王媽給妳送飯進來。」
「我—— 我不要吃了。」她委屈地像要哭了。
「妳——」方立帆氣惱:「又在鬥氣了,每次意見不合,妳就拿自己身體過不去.
「人家提了兩個要求,你一個也沒答應啊!」
他看她嘴嘟得好高,頭又低得快碰到被子了。女人又哭又鬧他看多了,見她這樣卻覺得不忍,只好歎了口氣:「這樣吧!讓王媽叫妳的名字,不叫『太太』,也不叫『小姐』。她照顧妳這麼久,又是長輩,妳心裡不該老當她是下人。就讓她叫妳曉音,可以了吧!」
祈曉音很開心地點頭:「那明天……」
「不行!妳這星期都不能去上課。我已經答應妳一個要求,妳該吃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