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的眼神……」分明是因為他和那個小女人太多話了所以感到不耐煩。齊放雲把剩下的話給吞了回去。
「我的眼神是確定這小妮子一定會被八樓踢出去。」慕絃歌優閒地微笑著,語氣高深莫測。
「為什麼你會這麼篤定?」齊放雲覺得不可思議,因為慕絃歌的口吻好像他在很久以前就已經認識這個女孩兒了;可是看那個女孩兒的表情,並不像是和他認識的模樣啊!
「因為——」他呵呵一笑,「她不是那種坐得住的人。」
看著他的眼神,齊放雲突然明白了。
唉,看來,最近辦公大樓裡一定會有一段時間不得安寧了!
在一間約三十五坪大小,有著全然歐式風格、木頭原味的設計和佈置,給人溫暖質樸又不失品味的咖啡店裡,傳來了這樣的哀叫聲。
「唉……」
朱弄月無力地癱在咖啡館的吧檯上哀歎著: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長風萬里送秋雁,對此可以酣高樓……」
駱裴農微笑地遞上一杯咖啡,咖啡的香味登時讓她精神為之一振,接著她居然拿起咖啡杯繼續念著:
「唉,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我給的是咖啡。」駱裴農微笑著提醒。
「那給我杯花式的吧,我要Caf\'e Diadle!」朱弄月有氣無力地說著。
「呵呵呵!小店沒那麼名貴的酒可以搭配咖啡,如果小姐堅持要喝,那可能得先來敝店打工,簽下賣身契,以確保小店往後二十年都不必請人也不必付薪資。」
駱裴農不慌不忙地說著。
「小氣!駱裴農是黑人!」朱弄月瞪視著他。
開黑店的店長叫作黑人,這是她發明的詞語,她口中時常會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詞彙。
「我不黑,所以很難成為黑人。」駱裴農笑著揉亂她的長髮,像是安撫一隻發脾氣的貓咪。
可惡,她又不是玩具!朱弄月狠瞪著他,偏偏拿他那張招牌笑臉沒辦法。
「選工作就像找老公,耐心找總會找到合意的。」駱裴農安閒地微笑道。
「可是,離開家了總不能老是靠人救濟吧?更不好向家裡伸手要錢,最近經濟不景氣,丟掉這個也不曉得下一個在何處,所以……」朱弄月惱火地抓了抓頭,連聲哀歎,「唉,都怪我!剛剛昧著良心答應人家就好了!」
她所應徵的工作是某個她認為有些詭異的企業所開辦的一個慈善捐款的部門;其實經辦這種事情不是讓她反感的重點,真正讓她反感的是,他們竟然把捐款這種東西弄得像商品一樣販售。
什麼資助多少就可以得到什麼樣的優惠,捐得愈多獎品就愈高級,她看著上頭的清單,最高級的獎品居然還是去哪兒度假,看得她當下火大的問:「這種把捐款當成商品販售的行為好像過於商業化了吧?」
「但是不用這種手段找不到資助的廠商啊!」對方倒是沒有因為她遲到而對她多加刁難,大概是因為她對電腦十分拿手,所以依然捺著性子跟她解釋。「所以你的工作是要向那些資助廠商遊說……」
「呃,可是我認為慈善捐款這種東西,應該是不需要這麼商業化吧!我相信真正樂善好施的人絕不會因為捐得愈多,獎品愈豐富而捐款啊!」她試圖說得很委婉,雖然心中已火冒三丈。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現下這種景況,誰不希望能略有回報呢?」一名主管說了。
「捐款這種東西會有人希望有所回報?」她訝異地問。
那兩名工作人員先是愣了一下,隨後不約而同,頭疼地揉起側額。
「唉,小姐,你這樣我們可能無法與你共事,因為你無法贊同我們的理念。」面試的主考官說。
於是,人家就與她謝謝再聯絡了。
這個鬼企劃到底是哪個混蛋擬的呀?她心中想著。
可是,隨即又想想,如果她當時乖一點,人家叫她向東就東,往西就西,這樣會不會好一點?
反正只是領人薪水、吃人頭路,心中真正怎麼想無所謂,只要有錢拿就好了,她又何必跟錢過不去?
唉,為什麼她就是不能把自己的意見吞回去呢?罷,再怎麼後悔都沒用了,奇跡不會出現的,人家都明白地跟她說了,與她共事會很辛苦,唉!
「不要在我的吧檯上製造頭皮屑。」駱裴農慢條斯理地把抹布遞給她,一點也無視於她的苦惱。
這可恨的傢伙!沒看到她在難過啊!居然還這麼使喚她?朱弄月不甘願地接過他手上的抹布,忿忿地擦著吧檯桌面。
「順道連其他的桌面也清一清吧!」駱裴農悠哉游哉地托著腮,笑意吟吟。
「我先說好,我絕對不會在你店裡當小妹的。」朱弄月單手叉腰,修長的指尖直指駱裴農。
雖然他曾經說過如果她找不到工作,他的店裡需要小妹,可是她已經住在他那兒,又受他那麼多照顧了,如果連這樣的事情都還要他幫忙,那她真的會覺得自己很沒用。
「你今晚有沒有飯吃,可就看你現在的表現了。」駱裴農那張笑臉讓朱弄月看得牙癢手癢頭皮癢,恨不得一拳扁下去!
這可恨的傢伙,長得是不錯,但就是陰險了些,這種人,誰喜歡上他或是被他喜歡上誰就倒霉!朱弄月在心裡恨恨地想著。
不過看在晚餐的份上,她還是乖乖地去擦桌子了,誰教駱裴農的手藝真的好到教她想不屈服都不行?
就在朱弄月清理桌面的時候,門上輕脆的風鈴聲響起,她反射性地要說出「歡迎光臨」時,笑意卻僵在嘴角,眼睛登時不可思議的張大。
這個傢伙、這個傢伙不是?
第2章(1)
駱裴農不是沒看到她詫異的神情,可是他還是若無其事地說著:「歡迎光臨。」
進來的,正是下巴總是仰成四十五度角的慕絃歌。
這傢伙是來做啥的?朱弄月小心翼翼地盯著他,和他身邊的齊放雲。
真這麼湊巧今天早上才在台北市的某處遇見,現下他們又成了這兒的顧客?要說只是巧合她還真的滿難相信的,何況她到台北來這麼久,也還沒看過他們到過店裡光顧啊!
「請問兩位嗎?」她不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於是比照一般的招待詞說著,只是神情警戒得像只多疑的貓兒,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們。
「要走了嗎?」齊放雲首先開口問。既然小女人暫時有了工作,那他們倒真的是多事了。
「不,既然來了,喝杯咖啡又何妨?」慕絃歌先是看了駱裴農一眼,隨即笑了起來,抬手制止了齊放雲,優雅地走至吧檯邊的座位坐下。
「喂!可是你的……」齊放雲本想哇哇叫的,可是卻還是把話吞回去了,硬著頭皮跟了過去。
「如果是不習慣喝咖啡,要不要來杯咖啡因較低的咖啡?」駱裴農適時地建議道,並敲了敲朱弄月的頭,「別發呆,過去招呼人家。」
「我?」朱弄月皺眉。為什麼駱裴農的語氣像是料定對方一定是來找她的?
就算對方真是來找她的好了,她又有什麼事情好讓對方找的?頂多只是她早上不小心撞到他而已!難道他真的這麼嬌貴,撞也撞不得?
「你在這邊工作?」沒想到慕絃歌先說話了。他的舉動讓齊放雲又開始用詫異的眸光看他,然後看看朱弄月。
有問題,大大的有問題!
這個向來不把女生放在眼裡的慕絃歌居然會因為一個小女人而在上班時間跑出來喝咖啡,而且還對人家這麼關心?
說這當中沒有鬼,他齊放雲是不會相信的。
「是或不是都與你無關吧!」朱弄月依然神情警戒地說。
「的確和我無關,」慕絃歌把玩著遞上來的水杯,他有一雙修長得像是鋼琴家的手指,「所以即使你甘於當服務生一輩子,被人說沒出息也是你自己的選擇。」
「你!」朱弄月擰起柳眉,「人各有志,閣下未免也管得太多了!」
「那早上的工作呢?」他接著又問,像是沒有把她的不悅放在眼中,「失敗了嗎?」
「這算是質問嗎?」朱弄月皺著眉,「我好像沒有必要回答你這種私人的問題吧!」
「你現在住台北吧!住哪兒?」沒想到他推高了眼鏡又繼續追問,壓根沒聽見她的抗議。
「你到底……」想說什麼啊?真是個討厭又不乾脆的傢伙!朱弄月真想直接把他請出去!
「聽說你批評了我的企劃案,」他淡淡地笑道,笑容中看不清他的目的何在,「我想知道小姐有何高見。」
「原來那份爛企劃是你寫的?」搞了半天,他是為了討回他的自尊心而來的,真是小心眼到極點的傢伙!朱弄月受不了地瞪視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