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叫妳去了那麼久……沒什麼事吧?妳知道的,咱們現在雖是犯婦身份,但妳爹畢竟曾是戶部尚書,門風要緊……」
「娘,妳想到哪兒去了!」
程洛喜垂著臉蛋坐在桌邊發愣,聽母親如是說,驀地回神。
「大人只是讓我伺候他喝藥,我會有什麼事?」
不過……想起自己曾將藥汁招呼到他身上,她的臉蛋不禁一紅,當然有些事不能說,哪怕對娘也一樣,還是守口如瓶的好。
楊鳳有些狐疑地看著程洛喜。
「話是這麼說,但妳管的是馬,他卻要妳伺候喝藥,娘總覺得不是好事。」
「娘,我會照顧自己的,妳就別擔心了。」
見母親猶自不信,她接著說道:「大人和我在一起的時候都很規矩,妳想,他若是那種人,早就妻妾成群了,哪能到現在還孤身一人?我就算有幾分姿色,也不過是長相清秀,沒什麼特別,他才看不上眼呢。」
女兒的話讓楊鳳聽著好不順耳。「妳長得雖不算艷麗,但絕對漂亮,他若看不上眼,肯定有問題!」
程洛喜暗笑母親的矛盾。
「是是是,我知道在娘心裡,我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小姑娘,但妳一會兒愁我嫁不掉,一會兒又擔心有人對我有非分之想,要說人家看不上我吧,妳又不樂意……到底要怎樣,妳才滿意呢?」
「這……」楊鳳被問住了,想了想,猶自辯駁道:「我擔心妳嫁不掉,是指妳性子太魯直,一點沒有平常姑娘家的含蓄,可不是說妳長得不吸引人,那根本是兩回事,怎能混為一談?」
「我看妳是杞人憂天!」程洛喜嘻嘻一笑,見母親含怨瞪著自己,連忙改口:「我現在每天過得都滿開心,那種男男女女沒影子的事,想那麼多幹嘛……」說著說著,滿足地伸了個懶腰。
將女兒不受教的樣子看在眼裡,楊鳳不禁皺眉。
「我就擔心妳馬馬虎虎、得過且過,別人家的女孩這麼大了,早就什麼都計畫好了,將來要嫁什麼樣的人都想好了。哪像妳,到現在還不開竅,懵懵懂懂……」
「娘,做人要那麼開竅幹嘛,好辛苦的!」程洛喜不以為然打斷她的話。「女兒覺得開心最重要,可不想為了什麼目的,把自己逼得太緊,會得不償失的。」
知道她聽不進自己的話,楊鳳無奈歎了口氣。
「可是……妳也不能太盲目了吧,畢竟青春有限,嗯,不如這樣吧,妳說給娘聽,喜歡什麼樣的男孩?」
「瞧妳問什麼嘛,說得洛喜好像除了嫁人,就沒別的事可做一樣。」
程洛喜噘噘嘴,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咯咯笑了起來。
「不說這個了,告訴妳一件高興的事,昨天習大叔分給我一匹紅色的小駒,好可愛喔!見了我還會撒嬌,我忍不住親了牠好幾口!」
哪有女孩子談馬談得這麼開心?楊鳳聽了眼睛開始發直。「洛喜,妳總不會一輩子都要餵馬吧?」她不無擔心地問。
「一輩子?」程洛喜側過頭,仔細想了想,而後認真地說:「一輩子的時間長了點,不過……至少現在我是滿喜歡的。」
「妳……」楊鳳驚得幾乎跳起來。「妳的想法根本不對,沒哪個男人會喜歡渾身馬騷味的女人!」
林大人就從沒嫌棄過她餵馬……這句話,程洛喜差點脫口而出。
可想起今天他對自己的態度,她不禁又有些猶豫。
他到底是把自己當成私有財產保護呢,還是真的喜歡她,或者……兩者兼而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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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半個月,林慎閉門謝客,安心養傷,直到戰天帶來好消息。
自從發現馬震天是去年妄圖綁架他的黑衣人一夥後,他就派人暗中調查,現在終於有了眉目。
當然,事情的水落石出,還有待九門提督高騫的口供。
「說吧,馬震天現在在哪?」
中書省府衙內,林慎坐在高高的堂椅上,瞟了眼擺在桌案的某張供狀,再將目光睇向渾身僵硬的高騫。
「回大人,馬震天離職約兩年,下官並不知道他的去向。」高騫站在下面,卻不敢抬頭。
「不知道?」林慎睨他一眼,冷笑道:「他當了你五年手下,你們之間的關係又不同一般,就算兩年前離職,你這個九門提督、他的前任上司,不會一點消息都沒有吧?」
「下官……」高騫頭頂滲汗,語氣顫弱地說:「下官只知道馬震天因為不滿老丞相……呃……他的義父被罷官,賭氣從此浪跡天涯,至於其他,下官就真不知道了……」
「不是不知道,是不敢說吧?」林慎平時懶洋洋的聲音,此刻聽起來竟有幾分刺耳。
「下官真的不知道。」高騫心存僥倖地說。
「你以為你不說,本官就當真不知嗎?」林慎好笑地盯著他。「刑部侍郎錢大人是八皇子,哦,現在應該稱為安樂王的岳父吧。安樂王可是先帝生前最寵愛的幼子,他會安心當個閒賦在家的王爺?就算他沒野心,他身邊的人恐怕也由不得他。你呢?他們許諾給你什麼好處,讓你死心塌地,是兵部尚書的位置,還是封王拜相啊?」
「卑職不敢!」高騫心中驚駭,不明白林慎如何知道這麼多。
「不敢?為了權勢,你還有不敢的事?」林慎將桌上的供詞朝他面前一甩。「自己看吧,這是什麼?」
高騫顫微微低頭看去,發現地上的,竟是一份告發自己放縱叛匪橫行京畿的供詞,頓時驚得魂都飛了。「冤枉啊,大人,下官真是冤枉的!」
「冤枉?」林慎冷笑不止。「難不成你的三個貼身副將,全都聯合起來誣陷你不成?堂堂三品武將敢做卻不敢當,高大人,你要本官說什麼好呢?」
「大人,下官就算吃了豹子膽,也不敢做出有損國家的事,是……是刑部侍郎錢大人……」高騫此時已是滿頭冷汗,嘶啞的嗓音更像在哭。「他以下官的把柄為要脅,逼下官睜隻眼閉只眼,不過問他在京裡的任何行動……」
林慎見他鬆口,故意不動聲色,隨口問道:「他抓住你什麼把柄,竟讓你怕成這樣,說出來給本官聽聽。」
「是、是強佔民女殺人滅口……」高騫又羞又愧地回答。
「強佔民女殺人滅口?就你,高大人?」林慎微愕,就算自己和高騫不熟,也知道他懼內,會犯下這種罪狀,實在匪夷所思。
「下官也是莫名其妙啊!」高騫哭喪著臉說:「那女人明明勾引下官在先,卻在跟下官行樂時大呼救命,引得好幾個男人衝進來救人,奇怪的是,那女人第二天就死了,直叫下官百口莫辯。若不是錢大人念在同僚份上對我網開一面,下官……下官只怕早就身敗名裂了……」
天底下哪有這麼湊巧的事?林慎略微一想,立刻明白了其中奧妙。
「高大人,這麼簡單的圈套都瞧不出來,本官不得不懷疑,這些年你的九門提督到底是怎麼當的?」
他大笑,笑到背後初癒的傷口開始作痛,才斂笑繼續道:「你以為天底下有那麼好的人,會念什麼同撩之誼幫你脫困?我看根本就是錢大人一手策劃,先拋出個女人引你上鉤,再捏住你的把柄,進而控制住你這個執掌京都門戶的九門提督一輩子才是真!」
高騫聽了一個勁發呆,雖然為官多年,但終究武將出生,腦子不免簡單,完全沒想到會有這樣的事,經林慎提醒這才如夢方醒,忍不住滿心懊惱地大叫。
「下官被人陷害,如今已走投無路,求您行行好,救救下官!」
「高大人,你的罪名可輕可重,也不完全是死路一條,就看大人怎麼想、怎麼做了……」林慎目光微妙地看了高騫幾眼,而後道:「其實呢,本官之所以請高大人來中書省,為的就是能有商討的餘地……」
高騫聽他話中有話,彷彿一瞬間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下官明白,還請大人明示!」
「很簡單,本官要你的供詞,越詳盡越妤……」林慎氣定神閒地看著他,湛然有神的眼眸中卻透出勢在必得的自信。
事到如今,也只能賭上這條命了,高騫臉色泛白,而後牙一咬。「招,下官什麼都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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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天未見林慎,程洛喜就算入寢,眼睛也是睜得老大。
從早上到現在,她就為林慎提著一顆心,怎麼也放不下。
知道他是朝中一品要員,常常忙得深夜歸家,可現在病體初癒,哪有那麼不愛惜身體,清早出門到現在都不知道回來的道理?
難道在他眼裡,權勢真的比健康還重要?
雖然不贊同林慎的做法,但她卻不敢驚擾母親,小心翼翼從床上爬起。
一眼,只看一眼,知道他平安回府就心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