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差耶——」他一派正經地說。
「哪有那麼誇張?宛若我一肩挑著中華民國的興盛」衰亡……咦,你怎知我是外交官的女兒?」她的櫻桃小口抿起一線。
「你自己說的,我可沒偷聽。」
「好小子,你竟敢偷聽我講話?你老實招來,你還偷聽到什麼?」想她日後說話得當心點,他這只「耳」是連牆都隔不了。
「我又沒偷聽,只是剛好在場罷了。」他拚命搖著兩手否認。
「剛好在場?」她因隱私權被侵犯而忿惱。
「你不要動怒啦,別人都在看你了。」他怯怯地指著四周。
許幼薇用眼角掃了一下,赫然察覺路經的人皆狐疑地瞄著她。她不為所動的抱著胸道:
耿忻用指尖爬梳著頭髮,然後吞吞吐吐地說:
「什麼?你的意思是別人看不見你?」她大喝,結果引來更多怪異的眼光。
猜著她會發飆,他吶吶地點著頭。
「你一定要這樣神出鬼沒嗎?」她喝下滿滿的一杯水之後甫能言語。
「你如何要求一個靈魂不『神』出『鬼』沒?」他相當為難地歎著氣。
「打個商量吧,以後請你『盡量』用較平易近人的方式出場?OK?」就算他說的有理,但她天性膽小,長久下來.減壽或暴斃怕是遲早的事。
「我盡量。」似乎感受到她週身的高熱已降,他笑逐顏開地點頭。
「謝謝,小女子我銘感五內。」她苦笑。
「太好了,我以為你再也不睬我了。」他手舞足蹈地坐到她旁邊。
見他笑得那麼開懷,她也不好再凶,畢竟是她自己無理取鬧。「大白天裡,怎不見你遇上陽光便化成煙或焚掉什麼的?」
這問題她已經憋好久嘍,戲劇上不都是這樣演的嗎?
「靈魂如果見光便死的話,這世上的生命體不就都沒靈魂了?」他儼若聽到非常好玩的趣事而捧腹大笑。
心弦深處倏地隨著他爽朗的笑聲而被撩撥,許幼薇不禁閃了神。
「瞧你看得兩眼發直,怎麼?終於發現我長得很英俊了吧!」他搔首擺臀了一番,才原地轉個圈,再對她鞠躬。
她拍額呻吟。
她轉身,才跑兩步,見他尾隨在後,於是扭頭斥叫。「不要跟著我。」
接著她發現週遭的人,均放下手邊的事情望著她,她難堪地咬著下唇,連忙掩面疾奔回家。
許幼薇從沒感到這麼丟臉過,她重重地甩上門,上鎖,才驚覺她這動作分明是多此一舉,體內淬然燒起一把無名火,她重重地摔坐在沙發上。
此刻也沒啥心情去弄什麼義大利菜了,她遂拿起吐司放入烤麵包機裡烤到焦黑,再塗上厚厚的花生醬和果醬,三兩下做出許氏特製的三明治,來填補咕嚕咕嚕亂叫的腸胃。
「這樣吃法很不健康。」耿欣出其不意、恍如飽受欺凌的小媳婦般縮在角落,軟著語氣說:
「嘩!」縱然心中有數他會隨時現身,但許幼薇仍被他駭住,嚇飛出去的吐司從他俊逸的臉頰穿越,她嗆得差點要變成他的同類。
許幼薇被他逗得哄堂大笑,她重新又烤片焦麵包,暗地裡,她著實感激他輕鬆地化解掉她的尷尬,為此,她替他加了好幾分,只可惜那麼一個新新好男人不是「人」……真是暴殄天物。
「燒焦的食品會致癌耶!」他斂眉。
「哈,上帝你聽到了嗎?靈魂在教我如何吃才健康。」她仰頭望著天花板做禱告狀,再回眸一臉椰榆地道:「對不起,我生平無大志,就只有這麼點吃焦吐司的小嗜好,耿大醫生。」接著她擊掌一呼:「喂,你搞不好是醫生哦!」
「不曉得,我的腦中目前依舊是一團漿糊,但是我有信心,恢復記憶是早晚的事。」他昂首挺胸。
他的信心並不代表她也有信心喔,她鼻孔不禁噴著氣。
他笑而不語,想到她會嫁人,內心頓起的波濤,洶湧得連他都感到咋舌。
「我呆若木雞、笨手笨腳,能力差、手無縛雞之力,你要不要試著找別人幫忙呢?」此時甭說是貶低她的智商了,就算是叫她做牛做馬,她都願意,只求早日脫離被他糾纏的苦海。
「很抱歉那不是我能掌控的,會遇上你除了天時、地利、人和之外尚需緣分,據我前天巧逢的『前輩』告訴我,一旦我跟住了某個人之後,就很難互相擺脫,所以我才會受到你的牽制。」
「拜託——你說我牽制你?」許幼薇發著怪聲,兩手無奈地由天迴旋轉到地。人碰見鬼是倒八輩子的楣,不是緣分。「對了,既然你有『前輩』,幹麼不請他幫你?」她無力地搖搖頭,不能置信地嘀咕。
「你不用怕,像我們這種例子終究是少數,否則陽間就大亂了,至於『牽制』是指我僅能在你的附近活動,因此你走到哪兒,我也只好跟到哪兒。」他很欣喜自己跟的人是她。「前輩若能幫我,他自己早就先『回去』麗不會還在流浪了。」
「那……那……這幾個星期,你不是……都在我身邊?」想到她洗澡、換衣服,他可能都藏在暗處窺視,她一向自傲的伶牙俐齒全成了大舌頭。
「答對啦,而且還是如影隨形。」他挺引以為樂的哩。
「如影隨形?天哪!」她哀鳴。
「是呀,在身體找到以前,人家是跟定你了。」他小鳥依人地撒著嬌。
「瞧你說的好像在私訂終身似的。」她再度被他滑稽的模樣給逗笑,等發覺說錯話時,已收不回了。
她以為他會藉機嘲訕她,但是他沒有,反而頑皮地眨著眼,一副很樂意地對她說:
「廢話。」許幼薇面紅耳赤地跑回臥室,掩上門卻掩不住內心的萬馬奔騰,」池被吹皺的春水竟有著莫名的喜悅和期待。
咦,她該不會是中了什麼邪吧?
第三章
耿欣盤腿打坐浮在半空中,含笑地望著窩在床上的許幼薇,她似乎好夢正酣,微揚的嘴角掛著軟甜的笑,令他的唇鬢不由得跟著往上翹,他伸出手,用冰冷的手背輕撫她的粉頰。
許幼薇感覺出有東西拂過她的臉頰,涼涼癢癢的。她揚手一拂仍睡得香甜。
「嘻。」耿欣竊笑,瞅著她毫無防備的睡相,他仍摩掌著她的嫩頰。
「別……吵……」她緩緩地抓著癢,口齒不清地嘟嚷著。
「哈羅,該起床啦!」他想他對這種「異類接觸」一定會上癮。
「嗯……」她懶洋洋地回應道。
「這麼會賴床?」他強忍著爆笑出聲。「大懶蟲.今天早上不是有錄影嗎?」
「啊,對,錄影!」她登時坐起。
才睜眼便見到一雙飄在空中盤著的長腿!她受驚的惺忪瞳孔逐漸放大,然後慢慢往上移動焦距,一層水光覆在她充滿詫異的星眸,晶瑩剔透的桃腮泛著新鮮蘋果特有的紅澤,微啟的丹唇豐潤欲滴,迷濛的神情隱含著誘人的分子,看得耿忻腦門充血,心頭一抽,當下僵在原地不敢動。
兩人屏氣凝神對峙了好一會兒,許幼薇終於想起了他是誰,及為什麼他在此,她才釋然地鬆口氣。「是你?」
隨即她明顯地擺出既知是誰就沒啥好懼的神情,打個慨傯的呵欠,伸了懶腰,身體便又往後癱去,跟著合起眼又去找周公了。
「你怎麼又睡了?我的大秀,一日之計在於晨,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咦?如果他沒記錯,他該是個早起的人,並且有慢跑之類的運動習慣。
「喂……你好吵喔……人家我……不吃蟲的啦!」她埋怨地將臉鑽到枕頭下。
「什麼『喂』,叫耿忻或忻哥。」他不甚合意地揮打她半翹的屁股。
頓時一陣陰風掠過,許幼薇起了陣寒慄,她反身抱住毛毯,頗為不耐地嘟囔。
「什麼隨便?做人要甘願,我岑寂了好幾星期,終於有了名字,你就不能體諒我的心情嗎?」耿忻抗議。
好吧!她能體諒,但是她也期盼他能體諒她愛困的心,尤其她近日難得好眠。「是……耿忻耿大先生。」歎聲息,她無奈地蹙著眉。
「叫就叫,幹麼還加歎氣?可見你一點誠意也沒有。」他怨慰地掃著冷風。
「哪來這麼多毛病啊?」許幼薇被惹火地大罵,不料睜眼竟看到一張哭喪的俊臉,怒氣當場就消掉一半,她啼笑皆非地捧著額長吁。
掀開毯子,她跳下床,用手胡亂搔著頭髮喊著:
「好嘛,我醒啦,這樣總可以了吧?」她嘰哩咕嚕地走進浴室梳洗。
瞅著鏡中那兩環媲美熊貓的黑眼圈,許幼薇不由得感歎。
「告訴你,我不是鬼,我是靈魂。」耿忻在浴室外面吼著。
「是——」許幼薇朝門外喊著,撇撇嘴,她低吟。
「不過是個名稱嘛,何必要那麼介意?鬼和靈魂不都一樣是幽靈。」
「不一樣、不一樣。」他舞著手出現在門口。
「人死了才叫『鬼』,鬼的靈魂是『幽靈』,人的靈性和精神則喚『靈魂』,三者全然不同,懂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