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別的,光從追緝展錫文這件事來說,不就是在人情施壓下,逼得燕寒不得不優先處理嗎
愈是群官聚集的地方,要方便行事就愈難。燕寒一定也是瞭解到這個道理,所以長年下來,情願待在荒涼的邊疆地帶,也不願回到人人嚮往的京城任職。
那就命人先監控著天香樓,等展錫文有下一步動作再說。」燕寒顯得有幾分心煩意亂。
此次回到京城,名義上是皇帝要表揚他的功勳,封官授爵,讓他從此不必在邊疆受苦。實際上,還不是因為燕寒功高震主,朝廷怕他久留在邊陲地帶,會起謀反之心,才用上這招,好光明正大留住他的人。
燕寒不說,不代表他不懂。伴君如伴虎,自古皆然啊!
他忽然強烈懷念起,大漠中無垠的藍天與一望無盡的牛隻羊群。那種遊牧民族看似漂泊,實則安定的生活,才是他的屬性:朝廷給他的華宅美服並不能讓他得到快樂,相反地,只是在扼殺他的生命罷了。
他是當真知道,他不適合這裡。
「是。不過,將軍,這還扯上另一件事,屬下不知道該不該提……」丁季國略帶為難地說。
「說吧!」他和丁季國的感情就像親兄弟一般,沒有什麼是不能說的。
「尚書府的梁大人十分維護天香樓,相傳他也是花娘子的入幕之賓。」這向來都是眾所周知的事,所以各階層辦起天香樓的案子來,莫不是從寬處理,深怕得罪了梁大人。
「梁大人年近半百了,還這麼好雅興?花娘子的艷名可不小,」燕寒冷哼了一聲,「不管他,在沒有證據之前,別動到天香樓一分一毫,梁大人那邊也說不得什麼。」
「是。」
丁季國才領命而去,隨後一陣枴杖聲就由遠而近的接近大廳,顯然是等了好一會兒了。
「寒兒。」來者是燕寒的母親,汪老夫人。
「娘。」燕寒淡淡應答她,起身扶她坐上主位,沒有再開口。
他在邊疆的這些年,汪老夫人都住在京城裡的燕家舊宅,以至於燕寒對母親的印象,大多停留在兒時記憶,對她總是敬重多於親密。
「我交代你的事,你是注意了沒有?」儘管白髮蒼蒼,汪老夫人那種將相之女的威儀仍是不減當年。
她本是老相國之女,憑著媒妁,下嫁給燕寒的父親,也就是當時的中書大人,燕哲。夫妻結離三載後,才生下燕寒這個獨生子,是故他們夫妻倆自是對他百般呵疼,盡可能的栽培他。
然而,或許是她的管教方式過於嚴厲,所以在燕寒的成長過程中,始終與她處得不是很和諧。
不過娘親就是娘親,血緣天生。汪老夫人就算知道燕寒和她的疏離,可是她最在乎的還是兒子是否能光耀門楣,給她帶來權勢,其餘的,她也不怎麼看重。
「我沒時間。」燕寒搪塞地說。
汪老夫人日前派人拿給他數十卷畫軸,上頭淨是一些名門閨秀的畫像,她的用意是要他選擇,好讓她派人上門提親。
但燕寒連動都沒動那些畫軸,任憑它們閒置一旁蒙上灰塵。
「這不是理由。」汪老夫人的枴杖一蹬地,臉上顯露些微怒氣。「你也老大不小了,早該為咱們燕家延續香火才是。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舊時的兒戲怎可當真?那花家的丫頭你這輩子是甭再想了。」
燕寒十七歲那年,燕哲為他定下過一門親事,對象是他青梅竹馬一同長大的玩伴,也是翰林學士花大人之女——花紫凝。
他們相差六歲,自小感情甚篤,故燕寒十七歲要離家前往北方拜師學藝時,燕哲就先替他定下了花紫凝。待他學成歸來,花家丫頭也長大了,兩人即可完婚。
誰知世事難料,三年後的一場宮廷之爭,花家竟被冠上欺君之罪,滿門抄斬,燕哲營救不及,而當燕寒接獲消息趕回來時,終究是遲了一步。
花家的亭台樓榭已成斷壁殘垣,荒蕪的大宅院裡,一個人影都沒留下
「她沒死。」燕寒老是這樣回答。
在成堆的屍首中,眾人遍尋不著花紫凝,朝廷為此甚至發出緝捕令,要捉拿她這條漏網之魚到案。燕寒瘋狂地搜索她的去處,幾乎把京城的每一寸土地踩遍,但是伊人的芳蹤卻從始終未現。
失望之餘,恰巧外邦來犯,朝廷急徵人員扞衛關口,燕寒便自請調守邊疆,遠離這塊傷心之地。
然而,事隔多年,燕寒始終堅信,花紫凝必然還活在人世。
我不管她死了沒有,總之,那個婚約在花家沒落後就已作廢!你最好別忘了,你對燕家有責任,娶妻之事不宜再延遲。」一想到花家那丫頭,她就一肚子氣。
我還無心婚事。」他在邊疆的日子,家書一封催過一封,內容都是要他回來談親事。尤其燕哲過世之後,汪老夫人更是變本加厲,好像他一日不成親,她就要鬧得天翻地覆似的。
「是不是無心,只有你自個兒最清楚,我頂多再給你三個月的時間,否則屆時我請皇上下詔指婚,你就別怪我不通情理!」汪老夫人拂袖而去,氣急了所說出來的威脅,誰會相信這是一個做娘親所說的
燕寒面無表情,維持原來的姿勢沒移動,好像剛剛汪老夫人激烈指責的對象,並不是他
「大爺,圓兒敬您一杯。」
「好好好,美人兒,咱們慢慢來。」
舞姬們個個穿著暴露的衣物翩翩起舞,妝點過後的精緻容貌可賽西施,而一桌桌的酒宴上,多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男人。
嬉笑打罵,公然調情,沒啥好驚奇的。
因為這裡是天香樓——最令男人嚮往的銷魂鄉。
「花娘子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出來啊?」人群裡,有人陶醉在身旁的鶯鶯燕燕當中,有人則不耐煩地開口。
來到天香樓享樂,他們這些人可都是付了大把大把的銀兩,就等著見上那位京城第一名妓的天仙之姿。
如果沒見著花娘子,那麼這一趙是白來了。
「就來了。」老鴇一面端著笑臉安撫,一面催促著下人去喚花娘子。
「那還不快一點,大爺我都在這塊板凳坐上幾個時辰了,連個鬼影都還沒看到,」方才說話的男人,見老鴇鞠躬又哈腰的,氣焰更囂張了。
「呵呵……」一陣暗香浮動,花娘子的人未到,串串銀鈴般的嬌笑聲倒是先到了。「這位大爺的性子真急,花娘子就先給您陪個不是吧!」
眉目如黛,雙眸若星,櫻桃小口樊素腰。花娘子裊裊婷婷步入室內,在座的男人盯著她,視線就再也移不開了。
果真是美得無話可說。
花娘子的面貌清艷,身段婀娜多姿,渾身上下的肌膚就像掐得出水般剔透晶瑩,看得男人們莫不兩眼發直、口水橫流。
「各位大爺,我就先乾為敬了。」美眸流轉,她巧笑倩兮地取來一杯酒,一飲而盡。對於男人放肆的眼光,她絲毫不以為意,依舊泰然自若。
「好,花娘子夠誠意!」呆愣了好半晌,終於有人回過神來了。
「喝酒喝酒,有花娘子作陪,做鬼也風流。」
「大爺們言重了,花娘子擔當不起。」她身上的薄紗若隱若現,開低的領口是眾人目光流連的焦點。「既然大爺們的興致正好,不如我來舞一曲吧!」
說罷,侍女拿來七彩環帶遞給她,花娘子微微欠身,便在廳堂之中婆娑起舞——她的舞姿曼妙,每次旋身都讓短薄的水袖掀起、輕巧的裙擺飛揚,又復落下,令眾人睜大了眼睛,實際上卻什麼也看不清。
第1章(2)
「啊!」正當她舞近圓桌旁,竟然有大膽狂徒出奇不意擰了她腰側一記。
花娘子的舞步暫停,身後的侍女敏捷地拉開她,老鴇和樓裡的保鑣紛紛上前,大有轟人之勢。
天香樓的花魁豈容他們這些平凡的公子哥們輕薄?!這個人的玩笑開大了。
「你們這是做什麼?花錢的是本大爺,驗驗貨色也不成!」出手的人沒注意到四周的人都一一走避,還不知死活繼續強辯。
「花娘子是不賣身的,您知道規矩。」老鴇冷峻的表情和方才奉承的模樣判若兩人,一個使眼,兩名彪形大漢就把那個男人架了起來。
「快放開我!我爹可是當官的,你們敢動我,就準備吃不完兜著走!」
「剝下他的衣衫,封上他那張臭嘴,給我扔出去!」老鴇根本不把他的威嚇當一回事,逕自下了命令。
當官的?那有什麼了不起!進得了天香樓的男人,哪個不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哪還輪得到他這毛頭小子?
碰了她的財神爺,她沒把他剁碎去餵狗,算他走運!
「沒事吧?」老鴇轉向花娘子詢問。
她們天香樓的招牌就靠花娘子力撐,沒有特殊關係,哪個男人敢碰她一根手指頭,就是找死!
「嬤嬤,我沒事。」那個男人沒有真正碰觸到她,她只是被嚇著了才會叫喊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