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您聽我說……」黎穎岑想開口為自己的行為辯解。但是,她話一到嘴邊卻又說不出半句,而沉重的低下了頭。因為,她實在不知道自己究竟能說些什麼。
「說?說什麼?你還能說些什麼?!」黎父憤然地掃落茶几上的報紙雜誌。對自己女兒在外的不當言行,他感到萬分的羞愧與惱怒。「都怪我不好,從小沒把你教好,才會讓你今天變成小太妹。」
左一聲野孩子,右一句小太妹,罵得黎穎岑眼眶泛起了淚水。
她也不想這樣,真的不想。如果不是因為他們對易揚的惡意詛咒,她也不想成天打架鬧事,她也想當個乖巧的女兒。
垂著頭,咬著唇,黎穎岑承受著父親對她所有的責罵,而任由盈眶淚水直直滴落在光滑的地板上。
「如果你媽知道你今天變成了這樣子,她不知道會有多難過。」一想到那在穎岑小時候即因難產死去的妻子,他的心就更是難過了。
「爸……對不起……」她哽著聲音說道。
看著低垂著頭,不再做任何辯解的女兒,黎父頓時感到心痛。
為什麼她現在會變成這樣?有什麼方法可以讓她改變?又有誰能救救他唯一的女兒?她小時候明明很乖巧懂事的。黎父頓時紅了眼。
不!他絕不能任由穎岑在這樣繼續下去,他一定要救她,就算沒人可以幫他,他也要救這個唯一的女兒。但是,他該怎麼救?
換環境!黎父突然想到妻子遠嫁到法國的小妹。如果能讓穎岑暫時離開台灣,住到陌生的地方去,也許幾個月的時間之後,就可以改變她這打架鬧事的習性了。
對,就這麼辦。只是短短地幾分鐘時間,黎父已經做下認為對她最好的決定。
「明天我就到學校替你辦休學,把你送到小阿姨家去。」雖然只剩幾個月她就可以畢業,但是就現在的情況來說?她的人格習性矯正遠比課業要來得重要;況且到了法國之後,她還是可以找間學校繼續唸書。
小阿姨?黎穎岑一時驚恐的瞪大眼。小阿姨早已在好久以前就已經嫁到法國去了。
雖然小阿姨常來信希望自己能到法國唸書陪她,但因爸爸捨不得她離開台灣,所以一直沒有答應,可是現在——
「不要!我不要去小阿姨家,我不要離開台灣,我要在這裡唸書。」抓住父親的衣角,她睜大淚光閃耀的雙眼,猛搖著頭,不斷地重複拒絕著這樣的安排。「爸,以後我會乖的,我再也不打架了,真的,我以後再也不打架了。」一離開這裡,她就見不到易揚了,她不要,她不要離開他。
「什麼都不用再說了,明天一早我就到學校替你辦休學手續。現在給我進房間去。」他打掉女兒的手,厲聲說道。
「不要,我不要離開台灣。」被拍掉的手,再次地抓住了黎父的衣角。黎穎岑哭出此刻心中所有的恐懼。「一離開台灣,我就看不到易揚了,爸,我不要去小阿姨家啦。」
他捨不得讓女兒哭得這樣傷心,但是……
「這件事我已經決定了。」不看她哭腫了的眼,黎父狠心的說著。
「爸,你明知我很愛易揚的,而且之前你也已經答應闕爸爸讓我畢業後就嫁給易揚……」她哭喊著所有能拒絕父親強逼她出國的理由。
黎父微微一愣。他是知道女兒和闕家五少的感情,也知道剛談好的婚事突然變掛,會引來闕家的不悅,但是,就怕闕家夫婦早已不想再讓他家的兒子與一個小太妹扯上關係,而會上門提婚事,恐怕只是闕家五少的意思。
「從今以後,我不准你再去找易揚。」他再甩開女兒的手。「取消婚約的事,我明天會親自上闕家去道歉。」
一句不准,一句取消,教她淚水乍停。
「為什麼?!為什麼不准我再去找他?為什麼要取消婚約?」睜著因大哭而紅腫的雙眼,黎穎岑不信的看著父親轉向書房走去的背影。
「為什麼?為什麼還要我明說嗎?」停下腳步,黎父轉過身,心痛的朝她大聲吼道。「像你這樣的野孩子,根本就沒資格進他們闕家大門一步。」
沒資格進他們闕家大門一步?黎父的話,震得她全身一顫。
為什麼?
為什麼會這樣?她只是以著自己的方式在愛著易揚,這樣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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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陽明山上,在片片花瓣隨風飄落之中,清晨的朝陽遍灑下一道道溫柔的美麗晨光。
沒有挽留,沒有離情,沒有傷心,也沒有不捨,有的也只是一句帶著笑意的——
「去吧。」看著日漸美麗的臉龐,闕易揚溫柔的眼神,揚笑的唇有著一絲的寵溺。「你是該要單獨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為什麼他竟連問也沒問一聲,就……
睜大眼,黎穎岑不相信易揚會如此簡單的就接受她將離開台灣,離開他的事實。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清亮的黑瞳閃出了淚光。「難道,你真的一點也不喜歡我?」
怎麼會這樣?他應該要捨不得她的。黎穎岑真的一點也不知道,現在,她只知道自己想哭……
對她將要遠離的事,易揚至少要有一點不捨,至少要有一點難過,至少要有……一串串的淚滴就這樣無聲地滑落她哀傷的臉龐。
「怎會不喜歡呢?」看見她滑下眼眶的淚水,闕易揚乍然感到心疼。他抬起手捧住她的臉,為她拭去不斷滑下的淚滴。他揚著唇邊的溫柔,對她輕聲說道。「自小到大,除了你就再也沒誰能讓我這般喜愛了。」
「那為什麼你說的和做的完全不一樣?喜歡我,就不該答應讓我離開的。」黎穎岑哽著聲,撇過頭不看他的眼。「你只是想敷衍我,對不對?你一定很高興我爸爸取消婚約的事,對不對?」
「誰說的?」見她拒絕看他,闕易揚再抬手堅持的要她看著自己。
望進那雙有著受傷神情的黑瞳,闕易揚歎了口氣。
他是知道穎岑對他的在意,也知道她從不想離開他,更知道她一向以他為中心,只是……
幾年了?十八年了吧?他整整的將她綁在身邊整整十八年了。
她現在或許對這世界還不怎麼好奇,不怎麼在意,一切言行皆以他為主,但,以後呢?
一旦她二十了,二十二了,二十五了呢?到時她還會像現在這樣喜歡膩在他的身邊嗎?她還會以他為天嗎?
他多希望能將她給就此留在身邊,但是,他能嗎?
他希望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選擇,他希望她的未來人生是她白己做的決定,他更希望——
在她選擇離開之後的有一天,她會再度回到他的身邊,再度帶著對他的情對他的愛回到他的身邊。
「對你,我一直是真心的。」看著她閃著水光的眼眸,他深吸了口氣。「至於取消婚約的事,我是絕不會接受,因為——除了我,你誰也不能嫁。」
「那為什麼還答應讓我離開?」她張大淚眼問著。
「因為我相信,除非是你自己願意,否則是沒人可以勉強你做任何事的,就算是你爸爸對你的要求,我相信你還是有辦法拒絕。所以,我相信,離開台灣也算是你自己的決定。」輕撫著她的臉龐,他眼光溫柔。「也因為——我懂你。」
是的,因為她不想再讓父親傷心難過,所以,她答應了法國之行,但是,但是他說他懂她——
「懂我?既然懂我,那為什麼不留我?為什麼會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想離開?」咬著下唇,黎穎岑對他吐出心中的怨懟。「為什麼?!」
「不留你是因為我尊重你一切的決定。」他始終帶著笑意,任由穎岑對他提出一句句的質疑。
「你!」她睜大眼。為什麼?為什麼他把她的離開,說的像只是出門遊玩一般?為什麼?為什麼他能把他們之間以後的空間距離,說的像是多走幾步路就又可以見到面了?為什麼……
「所以——」他再次對她點頭。「去吧。」
黎穎岑頓時雙肩微顫。
「如果這是你的選擇,我絕不攔你。」扶上她輕顫的肩膀,就著耀眼的陽光,他對她笑出所有的溫柔與等待。
凝盯著他唇邊足以讓陽光遜色的笑,抬手撫上他讓陽光映灑得亮眼的發,黎穎岑突然發現他和她的未來,就全在他的一笑之間。
「但是,我會等你,一直等到你自動回來,不管要等多久——」知道她已懂得自己的意思,闕易揚握住她的手,伸手揉亂她的短髮,笑著說出最後一句。「我等。」
他相信,穎岑不會讓他等太久的。抬眼望向遠方湛藍一線天的遙遠距離,闕易揚也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讓她離開大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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