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替王萱妮送來午餐及藥,碰巧看見她手上正拿著畫筆塗鴉。她的情況好轉得很快,也許今天能下床活動了,昨天下午醫生已替她拔掉點滴。
「嗨,我發覺自己快變成一支豬了,每天不是吃就是睡。」看見古少柏又端著一盤食物進來,她就覺得是夢魘。
「那是因為你生病了才如此,否則,以你那種好動的個性,根本就是一支關不住的野貓。」他將食物擺在床頭櫃,好奇的看看王萱妮畫了些什麼,反應靈敏的她藏至背後,不讓他瞧一眼。
「你畫了些什麼?」
「漫畫,你不愛看的。」
「你猜錯了,我正好很喜歡,譬如蔡志忠、蕭言中,還有朱德庸的都很不錯,我的書房裡還有好幾本,漫畫是休閒好書,看它不需動腦筋。」
「你看了……不可以生氣哦?」
「漫畫不過是笑一笑罷了,有什麼好生氣的?」
王萱妮哈哈大笑的拿給古少柏看。
老天,一幅幅他的臉配上蛇、超人、女人的身體,唉,這不叫漫畫,叫搞怪,古少柏無奈的笑了,看來,她的病是真好了大半,否則沒有這樣的精力大笑了。
古少柏翻了兩、三頁就闔上畫冊,王萱妮頓時安了心的用餐,幸好他沒再繼續往下翻,否則她的愛慕便曝光了。
「我不想再躺在床上了,一身的骨頭都散了。」她對古少柏抱怨道。
他撇頭看窗外的天氣,有一些陽光,倒還很溫暖。
「吃完了,去散步。你也好些天沒出去活動了。」
「嗯!」她開心的應道。
視覺落在窗外一直沒調回的古少柏,心裡正想著前些日子擾亂他情緒的種種因素。
常常,他無法克制的想起身邊的王萱妮,當他工作時、開會時,稍有空隙,她的倩影便迅速速閃進自己的腦子裡,他想,也許是因為責任心吧!她的安危是自己的責任,一旦不在她身邊,就覺得渾身不對勁。
「你不下山去談Case嗎?」王萱妮好奇他怎麼能成天都待在山上,又信誓旦旦的非要拿到代理權?
「交給總經理去談了,我很信任他。」古少柏修長的手指交握著,將視線調回臉色蒼白的王萱妮。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
「別這麼說,是我將你軟禁在這裡的,總要對你的一切負起責任,否則,我會更對不起你爸爸。」
「可是我會感謝你,起碼這段期間,我用不著三天兩頭去吃相親飯。」王萱妮倒是坦誠的說。
「喔?」古少柏發覺自己突然緊張了起來。
「我老爹成天擔心我沒人要,就押著我去相新,可惜我對他們沒感覺,而愈不找個對象,他好像愈不死心,相親飯也愈來愈多。來這兒,最起碼我可以清靜一陣子,聽不到老在耳邊嘮嘮叨叨的念,也不用穿得拘束到家的服裝,小家碧玉的坐在餐桌前。」她待在這裡,清靜優閒多了,每天都有好玩的事,比起家中無拘無束多了,所以,也許一個月之後,她會很捨不得離開這兒。
「難怪你這三個星期以來,每天都玩得開開心心的。」在古少柏心中盤旋已久的迷惑終於得到解答。
自帶王萱妮來到這裡的第一天,她無不一刻不表現著優閒,而他也總為她的態度感到納悶,不懂
一個柔弱的女子遭陌生人軟禁時,絲毫不感到害怕還能玩得盡興,當時自己還懷疑王川是如何教育萱妮的?搞了半天,是被王川急著把她嫁出去的給逼出來的。
今天,聽王萱妮親口說出原因之後,古少柏發現自己的疑惑頓開,而且……緊緊收縮的胸膛,也在這一刻鬆了一口氣。他又開始迷惑了,不懂自己這突來的異樣表現……
「我吃完了。」
「真的能下床上嗎?頭還暈不暈?」
王萱妮搖搖頭, 「早上已經下床走好幾回了。」
「換件厚一些衣服,我在門外等你。」古少柏端起托盤離去。
王萱妮迅速的換豐褲裝,踏出房門,古少柏倚著牆等候。見到彼此,兩人都給了對方一個迷人的微笑,她心中為此頓時漏了一拍,在他漆黑如星辰的眼眸裡,她看到一抹……真心。
世界的運轉在這交心的時刻暫停。
他一雙發亮的眼凝視著她的澄亮眼眸,真心認為此刻的王萱妮美麗動人,緊緊吸引自己的注意,一分一秒都不願意離開她那燦爛的笑靨,當他伸出手時,他渾然不自知,直到回魂中的她大大方方的將手交給他之際,他才恍然清醒。
握著柔荑,古少柏領著她往戶外陽光燦爛的炫麗景致走去。
漫步中,心頭甜蜜蜜的王萱妮享受這一份甜蜜的寧靜。即使明知一星期後,等她回到原來的生活,恐怕是與他再無交集了,但,此刻,她不想思考這些離別的問題,只希望在最後一個星期,能夠像現在一樣度過。
寧靜的氣息圍繞著沉默的兩人,誰都不想打破這一份難得的寧靜與契合。
古少柏低頭視她清秀的側臉,上揚的唇角顯示了她目前心情的愉悅,與她相同,此刻他的心情好極了。
他的溫暖自掌心傳達給她,驅走山中的嚴冷。沒有人能理解事情是如何發生?在莫名的情況下,他與她一同朝對方踏出一步,便是此刻牽手漫步的結果,真的很難解釋它的開始……
陽光,躲進淡灰色雲塊裡,嚴冷的氣候又多了一分寒冷。
「轉涼了,我們進屋去吧!」古少柏擔心感冒初癒的王萱妮耐不住寒而提議。
「再走一會,好不好?一個星期沒下床了,讓我再多呼吸一些新鮮的空氣嘛!」她不依的撒嬌。
「感冒剛好,別貪玩,明天還有時問啊!」他哄著她,深怕天冷延誤了她身體的復原。
「不要。」王萱妮在他面前停下,看著他。
「能待在這裡的時間不多,以後恐怕再也沒機會來了,讓我再多走一會兒,把這裡的一景一物都記得清清楚楚。」
王萱妮些微感傷的語氣令古少柏動容,心疼的感覺再次浮現。
「好不好?再走一會兒。」她小女孩模樣的要求。
「好吧!」
一聲令下,王萱妮像脫了韁的野馬,在草原上跑跳著。
古少柏卻未因她的笑容而淡化心中的疼痛,看著在草原上跳動的倩影,更感傷了。她又把快樂寫在臉上,而悲傷深藏在心底了,她懂不懂這樣只是使她看起來更快樂,但實際上的內心是更加悲傷?
能夠在這個被軟禁的有限空間裡過得輕鬆恣意,是因為長期被父親逼婚的結果;她的天真活潑,是為了逃避幼年喪母,缺乏母愛的安全感,以為天真可以不在乎這份失落的安全感,卻沒想到它生在潛意識裡作祟,否則她病中不會可憐兮兮的喊著「媽媽別走」。而此刻,她又以滿足的容貌呈現在自己的眼前,但其實他與她心裡都明白,她是捨不得離開的,然而現實的情況無法讓她長待於此,不想氣氛低落,她再次以快樂滿足的表現掩蓋。
快樂的表現,是因為內心受到某種壓力的擠壓。
他一點都不樂於看她天真快樂的這一面,而思及此,古少柏捫心自問,自己是軟禁她的人,今天他沒有立場為她擔心這些,對王萱妮而言,他連個朋友都稱不上,根本沒資格碰觸這些深入的問題。
這些……還是別想吧!古少柏如此告訴自己,畢竟,再過一個星期,取得隆德代理權之後,自己就得送她回去了不是嗎?到了這天,也就代表著再也沒有交集,所以,想也是白想。甩開心中種種思緒,快步靠近她,他要感覺她的存在……
「怎麼了?你在擔心什麼?」她感覺到古少柏的臉色怪怪的。
「沒有。」
「騙人,都寫在臉上了,還說沒有。」
古少柏笑而不語,不認為自己的情緒這麼分明的寫在臉上。
見他不願回答,王萱妮倒也不勉強,逕自往小山坡下,只要再一小段路,就到果園了,主在她一不留心的片刻,一顆隱藏在草中的頭絆倒王萱妮,古少柏緊急的拉住她時,也跟著滾落山坡了。
王萱妮感覺到古少柏結實的手臂緊緊抱住她。並不停的在她耳邊安撫她,深怕她受到驚嚇。
她不是故意的,根本看到是什麼東西絆倒她使她滾下山坡,幸好很快的停下來,真是糗斃了!王萱妮臉紅氣喘的伏在古少柏身上,清秀的臉蛋深埋在他的胸膛,為兩個親密的貼近而羞紅臉。
「沒事吧?」
她在他懷裡搖頭。
「有沒有嚇著?」
他還是搖搖頭。 「對不起,我走路太不小心了。」王萱妮覺得臉上的燥熱漸退,才敢抬起頭來。
「是阻礙物不長眼。」古少柏為她辨解。
「你沒受傷吧?」
他伸手替她取下青絲中的雜草。「沒事,放心吧!」
「真的嗎?」王妮不放心的又問,畢竟滾了這麼一段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