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何會被蒙蔽得如此厲害?連站在她身邊這麼多次,他都聞不出她身上的香味與扁羽的是相同的!
他對她忽視得厲害,幾乎正眼瞧都不瞧她一下,當他在她面前表現出鄙棄的表情,在扁羽面前展現溫柔貼時,她的心裡有多不好過!
任無懷痛心地掩臉。
「少爺!少爺有消息了!」小廝毫不客氣地衝了進來,手裡拿著一封信不停地晃動。
「什麼?!」他震驚地抬起頭,焦急地揪住小廝的衣領搖晃。「快告訴我,她在哪裡!」
小廝驚嚇地猛吞口水。
「快說!」
「在……信…」
任無懷毫不遲疑地搶過小廝手上的信打開,心情激動地連手指都不停顫抖。
「不!」他嘶喊,跌跌撞撞地起身,身體顫抖不停,一口氣滾在他胸間,當眼睛再度落在那張紙上時,胸口那股氣再也忍受不住爆發了出來,紙由他手中滑落。
「少爺?」小廝急忙接住暈厥的任無懷。「快來人啊!快來人啊!少爺吐血了!」
聞聲而來的人亂成一團,將他抱上床塌,請大夫,請主子——
飄在地上的紙,點點殷紅噴灑在上頭看來觸目驚心,上頭的字句只有冷默——
姑爺,雖然小姐被休了,但小悅仍舊稱您一聲姑爺。
小悅不識字,只能在街上找個書生替小悅寫這封信,小悅只是想替姑爺報個訊。
自從小姐被休後,我們無處可去,無法回徐府,只能漫無目的地亂走,只希望能找個落腳處待下。
小姐這一生已夠孤單悲慘了,沒想到竟然還遭到此番遭遇。小悅知道姑爺未必想知道小姐的消息,但事發突然,小姐既與娘家斷了關係,徐府就不可能會想知道小姐的事,所以小悅只能將小姐的事告訴姑爺。
小姐在我們要過山崖時,墜崖了。小悅曾四處找人找尋小姐的下落,但山崖實在太高太深,找了幾個月依舊沒有小姐的蹤影,在最壞的情況下,小悅只能寫信告訴姑爺,小姐已死。
請姑爺別再生小姐的氣了,小姐非常愛姑爺您,非常希望能夠得到姑爺的疼愛,小姐肚裡的孩子真的是姑爺您的,小姐並沒有與無延少爺有染,希望姑爺能相信小姐的清白。
小姐已死,再也活不過來了,希望姑爺能看在小姐已死的份上,別再恨小姐了,小姐安息吧。
婢 小悅
第十章
湖州「紅館」是全國最高級的狎妓館,能成為最高級除了裡頭的絕色美女外,還有它為人津津樂道的膳食,簡直比皇宮裡的御廚還厲害,令賓客在讚歎「紅館」的才氣美女外,還對它提供的膳食舉起大姆指。
熱烘烘的廚房就在一艘小船上,船板上堆著成堆的木柴和食材,船板因為一旁的一缸水而搞得濕淋淋的。
「哎呀,別噴我水,不然我告訴娘喔!……叫你別噴我水你還噴……娘——娘你看哥哥噴人家一身的水啦!」綁著兩條麻花瓣的小女孩奔進廚房裡,毫不猶豫地抱住一雙腿。
「小嬗你給我站住!」小男孩追了進來,手裡還捧著一個木杓子,裡頭當然注滿了冰水。
這時候的天氣可是冷得不得了,湖面雖還不致於結冰,但冷風嘶嘶吼著,可也不是鬧著玩的。
「不要?」小女孩將臉換個方向貼,躲避小男孩。
「認賭服輸!」
「不要!」小女孩見小男孩又站在她面前了,連忙將臉換個方向,更是開口討救兵。「娘——」
那雙腳的主人動了動,別下腰將小女孩抱起,小女孩攀在她肩頭上,朝底下的小男孩吐舌挑釁。
小男孩被激得跳腳。「你這個毫無信用可言的膽小鬼!」
「嘉兒,怎麼能這麼說妹妹呢。」女子身著廚衣,廚衣上頭還沾著新鮮的魚血,白嫩的手背上明顯看得出一條條經過歲月洗禮的泛白傷痕,雖然這樣,但旁人卻能輕易在她身上看出溫柔賢良的個性,尤其她的美貌與一頭烏黑柔亮的秀髮,靈動雙眼,那淺簿上揚的唇瓣,在「紅館」裡不下海只當廚娘太槽蹋了。
「是她賭輸了,不認帳!」
「誰賭輸了!」
「你!」小男孩一手叉在腰上。「你別以為讓娘抱著我就拿你沒辦法,你有辦法就一輩子都別下來。」
小女孩朝小男孩扮了扮鬼臉。「不下去就不下去,娘會很高興抱著我的,我今晚就要和娘一起睡,哥哥你去睡白蓮姊姊房裡好了!」
「白蓮可沒空理你們這兩個小鬼頭。」一旁的丫頭見狀笑開,也連忙提醒晚上是最忙的時候,房裡有客人,怎麼還有餘力去照顧這兩個小鬼頭。
「聽見了嗎,別去煩白蓮姊姊了。」
「娘,小嬗兒今天要獨佔你一人,不准哥哥和我搶!」小女孩窩在女子的肩上撒嬌,看得站在下頭的小男孩一肚子火。
「哼,誰要和你搶!只有小鬼才和娘睡。」
女子蹲了下來,臉上立即霹出難過的表情,令小男孩感到愧疚。「嘉兒不喜歡和娘一起睡啊?」
「我……」小男孩咬咬唇。
小女孩挑釁地抱住女子的脖子挑撥離間。「娘,你別理哥哥,哥哥他最壞了,害人家冷得要死!」
「誰叫你玩方城輸我!」
小女孩一想起剛才的牌局就眼眶泛紅,咬唇不語,小男孩見她似乎有要哭的跡象,連忙改口。
「好好好,我不和你計較行了吧,拜託你別哭,你的哭聲像雞在叫,難聽死了,小心長大了沒人要。」
小女孩一聽長大可能會沒人要,連忙將快溢眶的淚水吸了回去。「我如果沒人要,哥哥你就要照顧我一輩子。」
小男孩無力地拍拍頭。「饒了我吧。」
女子搓揉小女孩發冷的手。「嬗兒你的手好冰,很冷是不是?」
小女孩可憐兮兮地點頭,似乎想引起同情。
「嘉兒,快帶妹進房裡去換個衣裳,烤個火,躲到被子裡去。」
「你真的很冷嗎?」小男孩畢竟是哥哥,一聽妹妹發冷,擔心地扯起眉頭,拉住她的手。「走,我帶你回房去烤火。」
小男孩拉著小女孩往房裡去,替她換下濕淋淋的衣裳後,命令她躲到棉被裡去,小女孩很乖的躲了進去,稚氣地拉高被子。
「哥哥,我還是好冷。」小女孩臉上紅咚咚的。
「別吵,我在升火了。」小男孩笨手笨腳地將炭夾放進爐子裡,點火紙卷卻怎麼也打不燃。
「哥哥……」
「別吵!」他又試了幾次,依舊打不著,低頭仔細看了下,原來是剛才替妹妹換衣裳時,濕衣裳落在紙捲上頭,將紙卷弄濕了。
這下子紙卷點不著火……「小嬗,你在被子裡待好,我去找白蓮姊姊借點火紙卷,你別亂跑知道嗎!」他絲毫沒有停頓地衝了出去。
「笨哥哥……人家冷得要死……怎麼可能亂跑……」小女孩早巳昏昏欲睡,嘴裡依舊喃喃自語。「笨哥哥……只愛白……蓮姊姊……笨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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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拜託你,請你來可不是看你端著這張臭臉的,來這兒就是要開心嘛,多少年前的事就把它忘了吧,天下女人何其多,再找就有了。」俊逸非凡的男子舉起酒杯仰頭而盡。
相較於他的洱泓自若,另一名男子可沒這麼輕鬆。無法梳解的眉頭依舊聚緊,握住酒杯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
「你的意思是說,沒了我也可以再找別的女人遞補羅?」身著素白衣裳的女子輕輕扯動唇角,毫不動氣地反問。
「話可不是這麼說,有哪個女人像你一樣,深得我心。」
女子笑著別開臉。「話可別說得太滿。」
「無懷,別再想著不存在的人了,你這樣只是困住自己而已。」
「我無法不想她。白天時我讓自己忙於雜事,忙得讓我沒有時間想她,但一到晚上,回到孤單的房裡,面對一室冷清,我的心裡又不知不覺想起她的一顰一笑。」任無懷面對兀官濤。「我會想起她那張哀絕的容顏,我從未給過她好日子,打從她嫁給我就是個錯誤,我非得沒帶給她更好的生活,反而比她的爹娘更嫌棄她,我無法去想像自己是用了多無情的言語鞭撻她,徹底撕碎她的心。」
「可是她人都已經死了……」
「她在我心裡沒死,一輩子活著,直到我死了,她依舊陪著我。」
「你現在才說這種話有用嗎?」
任無懷驚訝地望著一旁的女子。
「她已經死了,你才說這些話,對她來說有何幫助?她依舊在活著的時候遭受痛苦,你現在說這些,她在地下不會比較好過。」女子冷冷淡淡地開口。
「你說得對。」任無懷仰頭喝盡杯中物。
門這時被撞了開來——「白蓮姊姊借我點火紙卷!」小男孩高舉手中已濕的點火紙卷叫囂。
「嘉兒?」白蓮奇怪這時候小男孩怎會來找她,這時應該是見客的時候,按規矩閒雜人可不能來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