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一下。「好像有。」但剛才太緊張了,他也就沒多在意。
「在發現情況不對的時候,你難道不會主動停止運功?」
「那萬一妳還沒痊癒呢?妳不知道妳方纔的臉色有多可怕,我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讓妳稍微好上一些些,當然希望妳能多吃一點,身體也好快些復原,怎麼可能一下了就停功?」
她快給他氣死了。「吃你個頭啦,你當我吸血魔女啊!」她轉身想走。
「行雲!」他舉步想追,奈何渾身酸軟無力,竟連一步也走不了,砰地跌落沙灘。
楚行雲聽到詭異的聲響,回頭見他狼狽的樣子,滿心的好氣又好笑。
「你真是自作自受。」但她卻放不下他,訕訕然回到他身邊。「要不要我扶你?」
他不好意思地點頭,臉都紅了。
她一時看呆了眼。邵君長得真是好看,一身清爽的氣質,光是靠近他,就覺得渾身污穢盡受洗滌。
難怪營裡的兵士喜歡接近他。當兵的,誰手上不沾血腥?雖說是報效朝廷,忠心為國,但那刀可是砍在人身上,大夥兒心頭還是有些無奈的。
邵君是個寶啊!第三軍團能夠百戰百勝,她固然有功,但最大的功臣卻是邵君。
她伸手向他。
「麻煩妳了。」他的手掌疊上她的。
十隻手指緊緊交握,她驀地有些緊張。
他們從小就認識,對於彼此幾乎沒有什麼不知道的。她曉得他小時候有多頑皮,但他一身清新的氣質卻始終沒變過。
所以她從小就愛纏他,跟他在一起,比與家人相處更令她自在愉快。
三年前他們拜堂成親,雖然尚未圓房,但兩人好歹成了夫妻,偶爾,兩人還是會稍稍親密一下:比如她昏睡時,他為她沐浴更衣。
但很少時候,兩人的相處是在彼此都清醒的狀況下,握著他修長微粗的手,她竟覺得那指間的繭摩擦得她身體發熱。
心頭有些恍惚,她不自覺越走越快。
但憑他此時的破爛身體又豈跟得上她的速度,不過半刻鐘,他已被拖得跌跌撞撞。
「慢一點、慢一點,行雲,我跟不上妳的腳步啊!」
她有些惱羞成怒。「你活該,誰讓你不聽我的話?」
邵君只能苦笑。「要我見死不救,我怎麼可能做得到?」尤其對象是楚行雲,那更是千萬個不可能。
「濫好人。」她瞋他一眼,突然藕臂一伸,圈住他的腰。
「哇!」他嚇一跳。
「別叫啦!」她一張臉紅得像三月櫻花,俏生生、我見猶憐。
「行雲,妳好漂亮。」
「說什麼渾話?」
「真的,妳好美好美……我……可不可以親妳一下?」
「笨蛋。」
「不行嗎?」語調好失望。
她只得撇開頭,閉上眼睛。
這是行,還是不行呢?應該是行吧!那小小親一點點就好。邵君低下頭,雙唇好輕好輕地掠向她的額。
「我親了喔!行雲。」動作之前還有完整報告,事後更不吝詢問。「妳覺得怎麼樣?」
她哪還有辦法響應,在他親過來的時候,她只覺得腦門一熱,身子登時僵如木棍一枝。
他也不知道她這種表情是代表喜歡或討厭?只能一邊擔心,一邊細察她的反應。
她沒逃、沒躲、更沒反抗,雖有些不自在,應該也沒有厭惡感才對。
他小聲呼喚她。「行雲。」
她瑟縮了下身子,臉蛋紅通通的。
看樣子她是願意接受他了。他好高興,一顆心忍不住怦咚、怦咚……越跳越快。
「行雲,我再親一口好嗎?」說著,他捧起她的臉。
她在他的懷裡發抖,眼前的人若非邵君,她絕對一劍斬過去。
但他是邵君,她的夫婿,她這輩子最愛的人。
「我要親了喔!」他說。
她做好了心理準備。
「我不會傷害妳的。」他噘唇,只是輕柔地啄了她一口,整個過程不到一個喘息的時間,但他已滿足得像要暈過去。「好香啊,行雲……為什麼妳這樣可愛?我……我好像要醉了……」他腳步踉蹌。
「喂!」他竟然真暈了。她趕緊抱住他,沒想到他們第一次的親密接觸是這樣,有些好氣、有些好笑,不過……
「君!」摸著他的臉,她心頭很安定。只要跟他在一起,她心頭的煩躁就會消退,長此以往,或者她能永遠擺脫那些恐怖的噩夢呢!
有機會的,一定有機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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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楚行雲的堅持下,邵君進行了為時三天的閉關,以調養他那副破爛身體。
不過他也開了條件,要求她在他閉關期間,不得徑行出戰。他怕她又打得渾然忘我,睡死戰場上,沒人照顧。
她一向不愛人碰,男男女女都一樣,男人尤其嚴重。
營裡的新兵不懂規矩,好心想要照顧累倒的將軍,那雙手絕對保不住。也因此訓練了邵君醫治劍傷的技術,就算排不上天下第一,也是穩坐第二名的寶座。
楚行雲本來不想理他,行軍打仗最重時機,豈可被私人情感左右?
但後來她發現,邵君一病,營裡的士氣瞬間掉了三成,失了人和,有再多的天時地利也是打不贏這場仗了,因此她應允了邵君的要求。
不過——
楚行雲怎麼都沒想到邵君在營裡的聲望如此高,甚至超過她這個將軍多多。為博邵君歡心,她那些副手個個可以起而與她拚命。
她是不是該感到高興,邵君這麼得人望?
但說實話,她心裡其實不太愉快,總覺得有點酸酸澀澀的。
「將軍手下留情啊!」薛平正是邵君第一號忠實擁護者。「這孩子怎麼說都是邵軍醫救回來的,他現在正在養傷才沒空理這孩子,將軍若殺了這孩子,將來邵軍醫問起,要如何交代?」
「他擅闖大帳,窺視我軍的佈陣圖,按照軍法,立斬無赦。邵君既是營中一份子,當無不知之理,又何須交代?」楚行雲本來就討厭海盜,當日若非邵君求情,她不會饒了這小子性命。
豈知好心沒好報,小海盜身體才好一些便攪得營區大亂,不是破壞他們的膳食、就是在兵器房胡搞瞎搞,今天又膽敢闖大帳、竊軍機,分明是個惡性難改的小子,不殺他,恐怕第三軍團永無寧日,今天無論如何她都要取了小海盜狗命。
「他也才進去,手方摸到佈陣圖,連攤開都不曾便被捉住了,應該還罪不至死吧!」薛平邊說邊推著少年,要他趕緊向楚行雲認錯,好歹先把命保住再說。
偏偏少年性倔如牛,怎麼也不肯低頭。
薛平氣得頭頂生煙。若不是擔心邵君出關,發現辛苦救下的少年死了會難過,他才不想理這個不知好歹的傢伙。
邵君閉關前,曾托薛平暗中勸少年一把,他說這孩子脾氣雖不好,本性卻不壞,死了可惜。
但薛平受命照顧了他三天,別說跟他談上一句話了,倔強傢伙連抹眼神都不屑給他。
要薛平說,這小海盜根本壞人骨子裡沒救了,只有邵君那個濫好人會以為他是個好孩子。補充一點,薛平到現在還不曉得這死小孩姓啥名誰,他不講嘛!
只可惜眾人都冤枉小海盜了,他不開口絕對不是他的錯,是邵君給他下了藥。讓他暫時不能說話。
因為他嘴巴太壞,邵君擔心自己閉關期間,他會控制不住將自己一條小命給「罵」飛了,索性讓他無法發聲。
不料,有口難言的小海盜搗亂能力更強。
「沒有手令,擅闖大帳本就是死罪,看不看佈陣圖根本不是重點。」總之一句話,楚行雲就是要殺小海盜。
不是她嗜血,實在是小海盜眼神太犀利、性情太陰冷,這樣的孩子將來長大若不成聖,必然入魔,而且第一個下手的恐怕不是別人,正是那多事救他回來的邵君。
因為邵君治人的本領雖高,醫心的才能卻是普普。他綁住少年,強要少年接受療養,大大傷了少年的自尊心,將來要不被報復大概很難。
為絕後患,她一定要斬草除根。
「不行啦!」薛平又一次擋住楚行雲的劍。「將軍若殺了他,邵軍醫一定會很難過的,請將軍三思。」
「傷心與性命相比,何者為重?」與其留下一個未來可能危害邵君的禍患,她寧做劊子手。
「呃……」這問題要怎麼答?薛平怔了。
「既然你答不出來,我替你答,『性命』比任何東西都重要,尤其是邵君的命。」話落,她一劍砍向小海盜。
「不要啊,將軍!」完了。薛平阻之不及,臉都黑了。
「發生什麼事了?這麼吵?」平和的嗓音像嚴冬過後第一道春風,不是邵君又是誰?
「邵軍醫——」偶像出現,薛平立刻撲過去告狀。「將軍要殺那個小海盜,你快阻止她!」
「咦?」邵君揉了揉還有些黑青的眼眶。「行雲,小紅幹了什麼壞事嗎?」
「小紅?」不只楚行雲呆住,連薛平都張大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