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君自己想想都覺好笑,明知楚天遙不光明正大,幹麼非得等他先出聲,真是浪費時間。
「不知道我該稱呼你楚伯父,還是行風?」末了,還是邵君先攤牌。他轉身,直接面對跟蹤者。
「原來你已經知道了,那我也就不必再裝了。」楚天遙大笑,揚手揭去臉上面具,露出一張俊美邪肆的容顏。平心而論,若非他眼底的瘋狂和血腥,楚天遙真是一個非常好看的男人。
可惜啊!他瘋狂的心態讓他的表相徹底墮落成令人作嘔的樣貌。
邵君本來還抱持一絲希望,想與楚天遙談談,或許可以化解他和楚行雲、楚行風間的恩怨。如今,直接見到楚天遙,邵君只有一個想法,這傢伙不死,天下人都要遭殃。
「我本來也沒發現,是行雲告訴我的。」
「早知道那賤丫頭會這樣壞我好事,當初我就直接殺了她,也不拿她來玩溺水試驗了。」楚天遙語氣無比憾恨。
「行雲小時候溺水是你搞的?」邵君早該想到的,若非如此,楚行雲怎會死活不想回家,還堅持要到他家去做他家的孩子。
就算一個人年紀再小,自保卻是本能,不到萬不得已,沒人會想輕易放棄生命的。
只是邵君當時不懂。「當年行雲才幾歲,一個那麼小的娃兒,你怎麼忍心下得了手?」
「有什麼忍不忍心的?我不過玩玩罷了。」楚天遙這輩子做任何事都只是為了好玩,他的心裡不具備任何是非觀念,只要是他想做的,任何人都不准妨礙,否則便是罪該萬死。
他父親本是有名的盜匪,鍾情力量便是道理,也這樣教導孩子。事實是,他們這樣確實活得很快樂,幸福到不行,若非後來山寨被官兵剿了,他也不必下山,看到那麼多無能的人,還敢在他面前作威作福,他當然要玩死他們。
不過想在山下生活就得遵守一些山下人的無聊規則,這真的很煩,但他還不想死,只得照做,同時還買了個寡婦做老婆,便是楚行雲、楚行風的娘。
到了山下後,除非真的忍受不住,否則他也不隨便玩人,畢竟,搞出太多風波是會惹來官兵注意,被圍剿的,這一點他從小時候山寨被滅的經驗中已有所覺。
他很壓抑性地玩,已經夠努力了,還是有人不瞭解,想要殺他,這是什麼道理?早知道他乾脆什麼都不顧,轟轟烈烈地到處亂玩了。
被楚行雲刺了一刀,他休養了好長一段時間,什麼遊戲都不敢玩,那日子真是難熬,憋死他了。這真正到心起仇恨、想要報復是近十年間才開始的。
他不過玩玩遊戲,又沒玩死楚行雲和楚行風,頂多讓他們吃點苦頭,他們居然聯手要害他。
那兩姊弟也不想想,他們平常的衣食是誰負責?養他們到那麼大,他們不思報恩也就算了,還想殺他,簡直不可饒恕!
於是,他花了十年的時間佈局,到蘭陵國都結識權貴,灌輸他們成為人中之龍的好處,果然,蘭陵女王死後,那堆人殺成一團,只為搶皇位,那時候真是殺得好過癮。
然後,他挾勢出海,找到海盜島,先想辦法接近當時的海盜頭子,再乘機殺了他,奪得島主之位,加強訓練眾海盜,要他們每次劫掠絕對不留活口,終於引得蘭陵新帝不悅,派兵鎮壓……接著當然是一連串的殺殺殺……想到那每天泡在血海裡的美妙生活,楚天遙都快樂昏了。
不過他還有兩根心中刺未拔,就是楚行雲和楚行風姊弟,他一定要殺了他們,這樣就沒人能再阻止他的遊戲了。
但可惜,因為楚行雲的防範周全,他一直找不到楚行風下落,不得已只好搞這麼多事,企圖引出楚行風,再一舉殺之。
可因為漏算了邵君這號人物,讓他數項計劃中途夭折,甚至落到慘敗的下場。
想來,他的仇人還是得多添上邵君這號人物。
邵君既然如此精通煉藥,不如就拿他來煉藥玩,應該很有趣,也可以大大打擊楚行雲,最不濟,他還可以拿邵君做擋箭牌,要脅楚行雲。
如果他在楚行雲面前一刀一刀剮了邵君,楚行雲不知有何反應?光想,楚天遙就覺得好有趣。
邵君也發現了他的殺氣,默默倒退一步。
「楚伯父,原諒這是我最後一次稱呼你。可以請你告訴我,楚行霧和你的真正關係嗎?」他最頭痛的還是楚家那三姊弟間的恩恩怨怨,就算沒有血緣,名分依然在,他真的沒有辦法看著他們姊弟互相殘殺。
「能有什麼關係?不就是我在路邊隨手撿來的孩子嗎?」楚天遙笑得陰毒。「不過很確定,那小子是沒有任何一個親人在世了,除了我……行雲、行風兩人也勉強算是。」
邵君幾乎可以肯定楚行霧的雙親是被楚天遙給宰了,他才會說得這樣有把握。不過那些血腥他也沒興趣一一探究,只道:「那麼……楚天遙,你跟蹤我有什麼事?」
「嘖,小子,你翻臉也挺快的嘛!」
「你不配做我長輩。」
「哼,那些亂七八糟的稱謂關係我也懶得理,我只想你跟我走一趟。」
「這恐怕不行,第三軍團與海盜島間戰事就要結束了,我得回去救治傷患。」
「落入我手中,你以為你還走得了?」
「楚天遙,你大概搞錯了,這個地方是我引你來的,並非你追蹤我而至。」邵君說。
「這就是你的愚蠢了,既然引我到這種僻靜的地方,分明是要讓我拿下你做人質嘛!」楚天遙說著,就要動手。
邵君趕緊飄身一退。「慢。」
「現在想跑已經來不及了。」楚天遙身形更快,眨眼間已擋住邵君去路。
「你是捉不到我的。」邵君乾脆定下身子,站在他面前。
「要試試嗎?」楚天遙一手掐住他手腕,方才運勁,一股浩然力道突然自邵君身體彈出。
「啊!」當下,楚天遙噴出一口鮮血,委靡倒地。「你……使毒?」
邵君搖頭。「我身上只有迷藥和傷藥,根本沒有毒藥,我也從不使毒。」
「你撒謊。」楚天遙檢視乍然變黑的手掌,這分明是中毒的跡象。「快把解藥交出來,否則我不會饒過你的。」
「我根本沒有下毒,又何來解藥呢?」至此,邵君看著楚天遙的眼神從原本的己心憚轉為憐憫。
楚天遙一顆心直往谷底落下。「不可能,你若沒下毒,我為什麼會中毒?」
「記得之前你假扮行風告訴我那個故事嗎?為了擺脫楚天遙的控制,你不惜對自己下藥,導致如今不能人道。」
「那不過是個故事。」
「但我一直信以為真,也承諾過要救你,並且確實執行了。」
「你竟能解春神怒的毒……」楚天遙大叫。「不可能,春神怒號稱無解的。」
「為了當時的你,我確是研究出解藥,並且讓你在不知不覺間服下去了,如果你真的中了春神怒,這藥保證議你滿意。但可惜你根本沒中毒,所以最好的解藥便化成了毒,隱藏在你體內,你若不妄動真氣企圖害我,毒性還可以潛藏一陣子,可你一動真氣,那毒就急速發作了。」
「邵君,你身為一名大夫,怎可以不經病人同意就隨便給人下藥?」楚天遙怒極。「你分明不安好心。」
「這真的是天意。」邵君長歎口氣。「那時,我一心想給『你』一個驚喜,順便也讓行雲高興一下,所以什麼都沒說。後來發生一大堆事,也沒機會說了,直到現在。」
楚天遙簡直要發瘋了。「你……你到底給我服了什麼藥?」
「我不會告訴你的,所以你休想配出藥方。而且……咱們說了這麼久的話,你毒氣也差不多快攻心了,你根本沒有機會去配藥。」
「我殺了你!」楚天遙是抱定了要死也找個人墊棺材板的想法,再度運起全身功力襲向邵君。
但可惜,他一步都還沒有跨出去,便全身抽痛,癱倒在地。
「救我,我還不想死,救我……」他五官都溢出鮮血了。
邵君沉痛地搖頭。「我拒絕。」
「你是個小人……你明明發過誓,要替楚行雲積福,一輩子都不殺生的。」以前拿人做實驗玩,從來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但此刻,楚天遙真的怕極死亡。
「那又如何,殺一人、救千人,我還是有賺。」
「你不能見死不救,你是大夫……」
邵君閉上眼睛。「這樣我就看不見了。」說著,他也打算走了,事情都辦完了,還留著幹什麼?他又不是楚天遙那變態,愛看死人。
「虧你還號稱佛手聖醫,你根本是個卑鄙小人……我詛咒你……」楚天遙的聲音越來越弱。
「那名號又不是我自己要叫的。」邵君喃喃念著,終於還是走了。
而困擾楚家姊弟人生多年的罪魁禍首也在這一刻嚥了氣息。
邵君沒有什麼愧疚感,或者傷心、興奮的感覺。他只想到一件事,從今而後,楚行雲可以安心過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