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君瞪大了眼。「但我記得小時候行風明明很健康,能跑能跳的啊!」
「是後來被楚天遙打斷的。」
「為什麼?」常人皆言,虎毒不食子。難道人類還比不上一隻老虎?楚天遙究竟是個怎麼樣的混帳?邵君無法想像。
「楚天遙對行風有股莫名的執著,如果我是他的玩具,行風恐怕就是他另一個分身,他一直希望行風能完全複製他的言行、情緒,甚至是心性。楚天遙雖然發瘋,好歹也是個人,同樣怕死,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永遠地活著,便幻想行風能代替他,做一切他想做的事。而當他發現行風根本不是他,也沒辦法變成他時……那一天,他很生氣,把整個房間都給砸了,還想殺行風和我,我們拚命地逃,可惜行風的腿就在那時被他打斷了。也就是在那時候,我下定決心非殺他不可。」
「所以說行風不可能來軍營,而在軍營裡的……」恍惚間,邵君想起那人滿身的邪氣和濃濃的血味,他說著拿人命來玩時那種玩笑口吻,把全天下的人都踩在腳下,所有的生生死死都只是他掌中的一場遊戲……邵君頓感通體發寒。「那個人應該是楚天遙。」他把所有人都騙了。
楚行雲憾恨一頷首。「看來他早就知道我們的行蹤,也調查得一清二楚,因此設下如此詭計,從頭到尾都在玩我們。」
他想起楚行風……不,應該是楚天遙對他說的話,他說,當年謀害「楚天遙」,楚行風佔了大半功勞。他犧牲自己的一生以換取對付楚天遙的機會,這些也都是假的嗎?
「行雲,我問妳,行風除了雙腳不便外,可有其它頑疾?比如說,中毒?」他想知道春神怒這事是楚天遙編來騙他的,還是真有其事。而楚行風若真中了春神怒的毒,他也該再配解藥才是。
「沒有。」她說。「我一直很小心看護行風,後來端妍成為宰相,我也托她代為照應,端妍每年都會安排御醫為行風會診,希望找出治癒行風雙腿的辦法,卻一直無法如願。而這麼多年下來,行風看遍各地名醫,從沒聽說他有中毒跡象,可見除了雙腿不便外,他其它地方都滿好的。」
聞言,他有些慶幸、也有些難過。慶幸行風無恙,卻傷心她連他都不信任。
「妳沒有想過讓我診斷一下行風的腿嗎?」
「你看過行風,也為他做過診治,只是當時我請人改變了他的容貌,你不曉得他就是行風罷了!事實上,全天下除了我之外,沒人知道他是行風。」關於此事,她是極有把握的。「君,我不是不相信你,不過我太清楚楚天遙的可怕,在不確定他的生死前,我得步步小心,絕不能有絲毫的鬆懈。這十年來,我也只見過行風三次,平時我們連書信都不聯絡,為的只是保護他的安全。」
邵君也非小家子氣的男人,聞言,心頭疙瘩盡去。
「我知道了。我也不會再去猜行風的下落,除非妳覺得已經安全,願意讓我知道。」
「謝謝你,君。「這是邵君最大的優點,百分之百的正人君子。楚行雲很喜歡這樣的他,當然,在床上時例外。
「不過楚天遙既能將我們玩弄於手掌心,可見他對我們的一言一行異常清楚,現在我們該怎麼辦?」他擔心照原訂計劃行事會被打得落花流水,畢竟,敵在暗,他們在明嘛!不過想想,楚天遙也算厲害了,花費這麼長的時間布這樣一個局,讓他們怎麼也掙不出去。
她想了下。「停滯不前絕對不行。」
「那不如立刻走,給他來個出其不意。」他建議。
也確實沒有其它辦法了。她頷首附議。「好,我這就去準備船隻。」
「我來準備糧食和飲水。」而楚天遙竟敢晃點他,邵君也不是那麼容易被欺負的,他會送他一項終生難忘的禮物。
☆☆☆☆☆☆☆☆☆☆ ☆☆☆☆☆☆☆☆☆☆
楚行雲以為楚天遙即已發現她和邵君的行蹤,他們這一趟逃亡必然驚險萬分,想不到……什麼事也沒有。
她去偷船時,港口一個守衛也無,她順利偷得一艘大船。
邵君搬著一大堆糧食、飲水出來時,未遇半個海盜。
這一路上平平靜靜,沒有一絲爭執,他們順利出了海盜島,一路往蘭陵國方向行去。
「好順利。」她忍不住脫口而出。
「一個敵人也沒有,連平常守在我醫館附近的護衛都消失了。」他滿腹疑惑。
「嗯!」她想了一下。「你覺得我們會不會上當了?」
他指指放在船艙裡的飲水、乾糧和藥物。「那些東西我一一測試過了,沒有被動手腳的痕跡。倒是這艘船……」
「我也檢查過了,沒有破漏。」
「難道楚天遙突然變呆了?」所以才讓他們順利脫逃。
「要楚天遙變呆,還不如祈禱太陽打西邊出來。」
「或許吧!只是……我總有一股很不好的預感。」
她喟歎口氣。「我也是。」
兩個人面對無百,好半晌,楚行雲皺著眉說:「不曉得這船能不能走快一點,我怕是軍營有事。」
「有可能。」邵君將事情前後想了一遍。「如果楚天遙是故意放過我們,再趁我們不在蘭陵時大肆騷擾附近海域,或許第三軍團已經不保。」
「我們還是快點回去吧!」她緊張地去調整風帆,務求以最快速度回到蘭陵國。
他幫忙掌舵,幸好聽說第三軍團要代替第一、第二軍團鎮守沿海打海盜時,他有先見之明,跟入學了掌舵之法,否則今天就死定了。
艙越行越快,像箭一樣劃過海面,發出一陣嘶嘶的聲響。
楚行雲滿意地綁緊帆,說道:「難怪這群海盜的機動性這麼強,他們的船隻性能確實比軍艦好上數倍。」
「的確,它行駛起來又快又平穩,只是……」邵君蹙著雙眉。「妳覺不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怪怪的?」
「怪怪?沒有啊!」船走得這麼順、這麼快,哪裡怪?不過就是……「那陣嘶嘶聲是什麼?」
「我也很想知道。」他正說著。「唉喲!」船隻莫名其妙顛簸了一下。
楚行雲急得跳上跳下檢查。「沒事,艙艙、船板都好好的。」
「難道……」他心裡有很不好的預感。「船頭呢?」
「海盜船的船頭都包著生鐵,再堅固不過,哪兒會有問題?」
「如果咱們這艘船上的船頭已經被掉包……」
他話還沒說完,她一個箭步衝到船頭,正好看見一塊黑抹抹、形似生鐵,其實卻是數層黑紙糊成的板子從船頭上剝落。
在洶湧的海浪侵襲下,黑紙緩緩被打散,一點一滴溶入海水裡。
海面上浮起一層淡淡的黑灰,轉瞬間又讓浪給打得無影無蹤,好似他倆的未來,即將淹沒在這茫茫大海中。
楚行雲頹喪地坐倒艙板。
「這個該死的楚天遙,我詛咒他天打雷劈、腸穿肚爛、不得好死……」她喃喃罵個不停。
他悄悄地在心底自語著。「放心吧!妳的希望絕對會實現,不過不是現在。」
她罵了足有一刻鐘的時間,終於把滿腹怨怒消盡,再抬頭,眼裡神光燦爛,展現永不放棄的韌性。
「如果我們盡量減少船隻的重量,你說,那船頭能不能撐得比較久一點?」她問。
「有機會,但不是完全可靠。」他指著船艙說。「艙底,我的行囊裡有一管銀色煙火,那是丐幫給我的專屬信號彈,方圓十里內只要有任何武林同道在,都認得那煙火,自會前來相救。」
這真是個好消息。「我立刻去取煙火來放。」她迫不及待衝進船艙。
他靜靜地掌著舵,唇邊溢滿苦笑。「想要獲救的前提是,有人看到煙火。但在這茫茫大海中,舉目望去連個船影都沒有,能有人嗎?」他其實也沒把握。
楚行雲取來煙火點燃,咻一聲,空中爆出一串火樹銀花,足足閃耀了有半刻鐘那麼久,才漸漸消逝。
她看著那煙火,也知道這是在賭命,不過她怎麼也不願放棄,輕易如了楚天遙的願。
「我把我的行李全丟了,十日份的清水糧食也丟得只剩一天份,你的藥材也丟了大半。你不會怪我吧?」
「船沉了,再多的清水、糧食也沒用,況且藥材再收集就有,無所謂的。」只是船頭的消毀仍在持續中,扔掉那些東西只稍微減緩了它崩潰的速度。
她想了一下,抽出飛燕劍,運足功力,往桅桿上砍去。
「這些東西也不要了。」她連砍數根桅桿,並將風帆也一併丟入海中。
在船行速度驟緩、重量大減之下,終於使得紙糊的船頭減緩了崩解。
只是這樣,也使他們盡速趕回蘭陵國的願望成為泡影。
眼下若無人來救,一日夜後,他二人鐵定屍沉大海。
「剩下的只有聽天由命了。」收起劍,楚行雲走到邵君身邊,輕輕地倚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