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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岳靖

  「放開我!放開我!」他大吼,使盡全身的殘力拉扯。。放開我!放開我!」身上的傷口,因他的使力而迅速出血。

  他生平第一次痛恨自己!痛恨自己如同困獸般,只能痛苦掙扎,大聲咆哮,而無法脫困去拯救自己心愛的女人。他真痛恨這樣無能的自己呀!

  「放開我!放開我!」嗓音帶著強烈的顫抖,他無法停止嘶吼,無法停止無謂的掙扎,他只想扯斷這該死的鐵鏈。「啊……放開我!該死的!放開我……」

  久久,厚重的銅門徐緩地被推開一個小縫隙,一抹黑影倏地閃入。

  路敦逵半瞇星眸,看著那伏在門邊,狀似在急喘換氣的人影。「放開我!你們把頌文帶去哪兒?放開我!頌文出事,我非毀了你們!放開我!讓我見她……」他憤恨地對著黑影嘶吼。

  黑影微微一顫,輕巧地關好銅門,旋身跑向他。「敦逵!是我!」

  「頌文!」路敦逵瞠眼驚叫。室內太暗,幾乎沒有光線,他想看她,清楚地看她。「頌文!頌文!」他渴盼地叫著。

  康頌文急喘地站在他身前,雙手捧住他的臉。「是我!敦逵,我拿到鑰匙了!我們可以離開了!」她輕輕地啄吻他乾裂的唇,掏出裙袋裡的鑰匙,極力穩住因喜悅而顫抖的雙手,解開他身上的鎖鏈。

  「頌文!」四肢解套後,他迫不及待地擁住她,全然不在意軀體的碰撞,磨疼他的傷、壓疼他的斷骨,此刻,他只想感受她的氣息、她的體溫,還有她整個人。

  「敦逵……你的傷……我會碰疼你的……」她啞著聲,雪白的柔臂很輕、很小心地圈摟他的腰身。

  「別說話,讓我抱你,讓我確定你沒事。」他輕輕地吻著她的額,手探撫著她的皮膚,直到敏感的指腹觸摸到她頸側那怪異的乾涸。「這是血跡,你受傷了!」他緊張地放開她,托高她的下顎,讓她仰頸,欲察看她的傷。

  「不是我!敦逵!我沒受傷,那不是我的血!」她伸手抹去那血漬,很用力地搓掉它。然後,握住他的掌,扶著他坐到竹椅上,撕下裙擺,困難地包紮他的傷勢:「我們得趁天還沒亮快離開!」至少得在祭天拓發現她脫逃前,離開這黑暗的世界。

  路敦逵喘著氣,大掌輕輕覆著她芙頰。「祭天拓有沒有傷害你?」她的身體裡有個初成長的脆弱生命,這樣驚心動魄的夜,對她,太折磨了!

  他一問,她的冷靜堅強猛地潰堤,淚水不聽使喚地流了下來。「……沒事!我沒事……」她搖著頭,顫著嗓,像是急欲否認什麼地說。

  「頌文!你這樣要我如何相信你沒事,告訴我,他對你做了什麼?」黑暗中她的淚水晶亮,濡濕了他的大掌,他幾乎可以感受她的心靈壓抑與精神折磨。「你知道,看著你被帶走,我卻無法救你,我有多痛苦嗎?」將她攬進懷,他歎著氣問。

  康頌文吸了口氣。「他給我吃了些藥,要弄掉孩子,我吐掉了,但,我不確定孩子是否真的沒事,敦逵,萬一……」止住話,她不敢想像,若是沒了孩子,那他會有多失望。

  路敦逵陡然站起,身形昂然,一點也不似身負重創之人。「不會的!不會有萬一!我會保護你和孩子!我們現在就離開,嗯?」攬緊她的肩,邁開步伐往門口走。

  康頌文密實地倚偎著他,走出銅門,離開密室。

  這夜,很漫長,暴雨無預警地驟下,天一直沒亮。

  儘管冰冷如針的雨水蝕痛了傷痕,路敦逵仍以身體為康頌文擋去暴雨狂肆的侵襲,兩人相依快步在雨間行進。

  「敦逵……過……了這條小巷……外頭就是大馬路……」康頌文氣息紊亂地嬌喘著,強迫自己疲憊的雙腿不能停止。她其實早已體力不支,加上腹部莫名地悶疼,讓她全身發冷得難受,但,她得撐著,絕不能拖累他。

  滂沱的大雨讓他幾乎無法睜眼,只能憑著感覺在這棋盤似的巷弄陣裡穿梭前進。「頌文你還好嗎?要不要休息一下?」她的呼吸急促,步伐踉踉蹌蹌,該是疲累了。

  「……敦逵……我……啊……」話還沒說完,她便一個傾身前仆。

  「頌文!」路敦逵機警地撈住她的纖腰,忍著斷肋的疼痛,提氣抱起她,棲在一旁的建築物簷廊下。「頌文!你怎麼了?冷嗎?」她的肌膚冰涼,全身發顫,幾乎失溫。

  「……敦逵……別休息……快走……要不……他會追上來的……」雙手無力地揪著她那殘破濕透的上衣,她氣弱地低喃。

  「不會的!放心,就算他迫上來,我也會打倒他的,嗯?」抱著她,緩緩滑坐於地,大掌握住她冰冷的小手,輕輕摩挲溫暖她。

  康頌文疲倦地合眸,蜷縮著身子,偎著他溫暖的軀體,只有這樣她才能暫忘體內那股像是生命逝去的持續疼痛。「……敦逵……」她輕呼,語中有著很淡的悶哼氣聲。

  路敦逵低頭看著她那在黑暗中,益發白皙、突兀的美顏。「怎麼了?你的臉色好蒼白,唇也冰冷,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他輕輕以唇觸著她的額,憂心地問著。

  康頌文搖搖頭。「不……知道……只是……很疼……敦逵……我很疼……孩子……好像……走了……」身體一下子變得空虛,她不由自主地說。

  「頌文!」他愕然地低叫。同時,一道閃電斜掠天際,那強光霎時照亮暗巷,使他看清她的裙子及長腿間,竟是血紅一片。「頌文!天!頌文!」他抱起她,焦急地朝巷口的大馬路狂奔。

  「……孩子……孩子走了……屍她幽幽呢喃,半合的星眸溢流著淚,看著路敦逵狂亂的神情。

  「別說了!頌文!撐著點!我馬上出巷口攔車,送你去醫院!」他阻止她呢喃,要她多留體力。突然間--

  兩道強光分別由巷口與巷尾射向他倆,路敦逵反射性閉眼。他們似被光給夾陷般,佇立在巷中!

  「你們以為能逃多遠?」帶著譏誚語氣的男聲,透過雨打在傘的雜音,傳入路敦逵耳中。

  他猛地睜眼。祭天拓打著傘,單獨站在他眼前。「你這人渣!」抱緊康頌文,他不多說,一記強勁利落的旋腿側踢,準確擊中祭天拓臉部,使他猛地倒在地上。

  「幫主!」祭天拓的手下見狀,急擁而上。

  「下去!全給我退開!」祭天拓大聲斥喝手下。抹去唇邊的血水,目光狠冽地盯住路敦逵。「看樣子,我太低估你了!路--少--東--」啐了口鮮紅色血液,他緩緩自雨地站起。

  「……敦逵……」康頌文低喚,很細很弱的耳語。她的意識仍是清楚,她知道祭天拓已追來了。唉!她還是拖累了他……

  路敦逵沉默地吻上她的眼,恍若要她閉眼休息。她的體溫愈來愈低了,他正在失去她。「頌文!休息一下!但,別睡!千萬別睡!為我清醒,好嗎?別讓我失去你!」他終於忍不住地開口,啞著嗓子囑咐。

  康頌文突然睜大美眸,高舉雙臂攬住他肩頸。「就算……會死……我也要……看著你……能安全脫困……」

  路敦逵吻上她冰冷的唇。「別說!我不愛聽!我也不允許!」將她擁得更緊密,不管是誰,都別想從他手中帶走她!

  「把她交給我,我可以讓你死得痛快點!」望著他懷裡渾身是血的康頌文,祭天拓沉沉地低言。

  「你休想!頌文是我的妻子,任何人休想帶走她!」狹長的黑眸冷冷地掃向祭天拓,他憤怒地咬牙進聲。

  「哼……哼!」祭天拓得意地冷笑。「你的孽種流掉了,她早跟你毫無聯繫,你最好快放開她!」斂去笑,他陰沈地命令路敦逵。

  「你這沒人性的冷血惡魔!」路敦逵大吼。抬起長腿,又是一記猛力的強踢,襲向祭天拓。

  祭天拓身形一低,閃過他致命的攻擊。「哼……又來同一招,這就是你和小文不夠聰明的地方!小文--我不得不承認你是個脫逃高手,但,你實在不該走相同的路線!」撩開濕漉的長衫下擺,他斜挑唇角地嘲諷。

  康頌文輕咳一聲,移動右手,取出口袋裡的掌心雷手槍,在眾人還來不及辨識她手上的反光物體是什麼時,砰地一聲,朝祭天拓的嗓音來源處,扣下扳機。

  「幫主!」倏地,巷口、巷尾的人們全跑向祭天拓,並將武器對準路敦逵和康頌文。

  聽著那紛亂的噪音,康頌文淡淡揚起唇。「我打中了是嗎?」她輕輕地問,嗓音中有著期待。

  「頌文!」路敦逵抑著聲低叫,大掌握上她持槍的手,那槍口依舊冒著煙。

  「呵……恐怕要讓你失望了,小文--」拭去頰邊被子彈擦傷的血痕,祭天拓推開手下的攙扶,代替路敦逵回答她的問題。「你果真是我的小文!我的同類!這麼不猶豫地開槍,你的狠勁一點也不比你那對殺手父母遜色!呵……我的小文吶!你果真是嗜血的呀!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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