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然是低估他了。即使聶雄天現在表面上是個殷實的商人,但他骨子裡依舊是嗜血的惡魔,他是不會輕易饒恕他人的。
「大當家,你快逃!我聽到馬康那個叛徒說,這次他們來,不單是要剷平山寨,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捉你。我還看到幾個官府的人,你如果被他們捉到可不得了啦!」
見受傷的小七是如此關心他,沈均仇心中閃過一絲感動。他不禁再度恨起自己的衝動與無能,是他害他們遭受到這種悲慘下場的。
「小七,你放心,他們捉不到我的,我也不會讓他們再有機會傷害你。」同樣的錯誤他不會再犯第二遍!
小七聽了後便昏迷過去,他相信只要有大當家在,一切都會沒事的。
安置好受傷的小七,沈均仇在山神廟的四周環視一遍,確定沒有任何聶雄天的手下留守後,又折回山神廟。短時間內,這個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他的確需要一個不受打擾的地方來整理他混亂的思緒。
數日後的黃昏,傷癒的沈均仇獨自一人仁立在黃土崗上,遙望著是西鎮。四個恐怖的人頭高掛在鎮外的木竿上,在陣陣晚風中搖曳。
夕陽的餘暉將天空染成一片詭譎的艷紅,眼前的景象確實教人觸目驚心,如果聶雄天是想藉此嚇阻其他盜匪的凱覦,那麼他絕對是達到目的了。
沈均仇面無表情的看著聶家莊,好幾次他想就這麼單槍匹馬的衝過去救回餚風,可是他必須等待,等到聶雄天鬆弛戒備,以為他已經逃回東北,不再派人搜尋為止。
這十日來,官府的衙差幾乎翻遍了景西鎮和錦州間的每一寸土地,景西鎮內甚至貼出了懸賞告示,賞金之高,為近年來僅見。沈均仇知道這樣大規模的搜捕行動只為了平息聶雄天的怒氣,而聶雄天之所以震怒至此,完全是因為他毀了他唯一女兒的清白。
沈均仇的嘴角彎成一抹陰冷的笑,他總算也讓聶雄天嘗到痛苦的滋味!
想起聶瑩瑩,他臉上的線條突然柔和下來。那個外表嬌弱的人兒,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如果她不是聶雄天的女兒,他會把她擄回千山,做他的押寨夫人。
不行!沈均仇搖搖冰,想把聶瑩瑩纖柔的身影搖出腦海。此刻最重要的事是救出餚風,他不該有心思去想其他的事,尤其是仇人的女兒!
他再次專注地觀察聶家莊的動靜,心中籌思救出餚風的計劃。
第三章
聶瑩瑩靜靜的坐在望月小築中,看著輕風吹皺池水。這十多天來,她都是一個人,不發一語的坐在這兒。
張嬤嬤憂慮的看著聶瑩瑩,遭劫一事嚇壞了她,直到現在還不能恢復。這些天來,她一直不肯開口說話,甚至連飯都吃得很少,整個人變得消瘦憔悴。張嬤嬤心疼的歎了一口氣,收走幾乎沒有動過的午膳,走出廳門。
「張嬤嬤,瑩瑩願意吃飯了嗎?」 聶雄天踏人望月小築,這是他為唯一的女兒特別建造的仿江蘇庭園。
「總算吃了一些,可是她還是不肯開口說話。我真擔心這孩子會想不開。」張嬤嬤擔憂的道。
「我去勸勸她。你辛苦了,先下去吧!」
「那好。老爺就多多安慰小姐,她實在太可憐了。老天爺真是糊塗,怎麼會讓這麼善良乖巧的孩子遇上這種事,那個盜賊真該進十八層地獄!」說著說著,張嬤嬤的眼眶又濕潤起來。
聶雄天的臉上有著不容忽視的蘊怒,他好不容易搗毀那群盜賊的山寨,殺了一幫罪無可道的敗類,然而他最想親手扼殺的人卻逃得無影無蹤,官府的人也認為事情已經告一段落,拒絕繼續搜尋沈均仇的行跡。但是他很清楚,事情還沒結束,不捉到沈均仇為女兒報仇,他誓不罷休!
「瑩。」聶雄天踏進花廳,聶瑩瑩依舊文風不動的倚靠在窗戶旁,雙眼盯著池子裡的游魚。
「瑩瑩,爹這幾天比較忙碌,沒能來看你,你不會生爹的氣吧?」他試圖引誘她說話,但是顯然無用,她的神情近乎呆滯。
「瑩瑩,你別再這麼折磨自己,爹和嬤嬤看著有多麼心疼,你知道嗎?」聶雄天難過地將女兒抱在懷中。這孩子從小就沒娘,現在又讓她遭受到這種折磨,他是萬般的自責。
「瑩瑩,你聽爹說,朱家的人只知道你們碰上劫匪,並不知道事情真正的經過,所以你還是朱家的媳婦兒。爹告訴他們你受了驚嚇,要在家中調養一個月,你就趁此機會好好休息,知道嗎?」
這一番話似乎稍微撼動了聶瑩瑩,她終於抬頭望著父親。
聶雄天鬆了口氣,她總算有點反應了。
「瑩瑩,你聽懂了是不是?你就忘了那回事吧!進人朱家後,無論任何人問起,你就照爹說的回答,明白嗎?」
「爹爹,我不想離開這兒,我哪裡都不想去!」聶瑩瑩聶然開口道。
「傻孩子!爹告訴過你,女孩子長大了就要嫁人,不可以永遠待在家中,這會惹人笑話的。」他寵溺的看著終於說話的女兒,以為她只是撒嬌罷了。
「我不要嫁人,我……我已經不乾淨了!」她的臉色更加蒼白了。
「誰說的?你永遠是爹心中最柔順乖巧的女兒,我不准你這麼說自己!」聶雄天傷心極了,沒想到女兒竟然這麼說自己,顯然那個盜賊所帶給她的傷害遠比他想像得大。
「不,我不要嫁人,如果爹一定要找嫁人,我寧可沉潭!」痛楚佈滿聶瑩瑩的臉龐。
聶雄天聞言又驚又怒,失貞的女人是要沉潭,可是那不該是他的女兒啊!他急著勸導她,「我不你胡說!你只要聽爹的話,爹保證一切都會和以前一樣。」
聶瑩瑩別開臉,又恢復先前的靜默,不再說話。聶雄天從不知道女兒竟有如此固執的一面,他只有放棄。
自從出事後,瑩瑩便不復過去的柔順嬌笑,她變得畏縮、防衛,只是安靜的坐在陰暗的角落,連他這個父親都無法進人她的內心世界。
聶雄天歎息著女兒的改變,她的世界原本是單純無暇的,如今卻因為這場不幸的意外蒙上一層陰影。他暗暗發誓定要手刃那個賊子,不惜任何代價。
「爹不多說了,你好好休息,想想爹的話。你放心,爹爹一定會捉到欺負你的混蛋,讓他永遠消失消失,不再威脅到你。」說完,他便要轉身離去。
「爹爹,他恨你,為什麼?」聶瑩瑩突然轉過頭,問著正要跨出門檻的父親。
「你……」他是不是聽錯了?
「他說要我為你曾經做過的罪行受苦,他是來報仇的。爹爹,你曾經對他做過什麼?為何他這麼恨你?」
女兒的問話像條鞭子,狠狠的打落在他身上。會嗎真是二十一年前的鬼魂前來復仇了?他的身子掠過明顯的顫動。
「爹怎麼可能會對那盜賊做什麼!我根本就不認識他。瑩瑩,你別胡思亂想,好好的休息,待會兒張嬤嬤就過來陪你。」聶雄天努力穩住起伏的思潮,微笑的回答女兒的問題,而後匆匆離開後院,進人書房。
坐在書桌前,他不經意的擦拭額頭,這麼涼爽的天氣,他居然出了一身汗。
☆☆☆
那個土匪頭子叫什麼來著?沈均仇?
聶雄天驚訝的想起,那家人也姓沈。一個甜美的聲音摹然自他記憶深處響起——
「均兒乖,到娘身邊來。」
那孩子叫沈均吧!是巧合嗎?塵封已久的記憶有如被釋放出押的猛獸,迅速狂猛的直撲而來。聶雄天隨手斟了杯酒,思緒回到二十一年前的仲夏,那段他久未想起的歲月。
痛!他全身的細胞都在吶喊。血正淚汩汩地從他的臂膀上淌出,他用一隻手緊緊壓住傷口,努力驅動疲憊至極的雙腿奮力奔跑。他閉緊雙唇,避免自己痛叫出聲,胸腔好像要爆炸似的,他幾乎想要放棄一切,只求解脫。
「快!別讓他跑了!」在他後面,一個手持大刀的人對著同夥大喊。
不行了!他的膝蓋終於支撐不住跪倒在地。聶雄天慌張的環顧四周,然後迅速的爬進一從矮襯底下。
「奇怪,他怎麼突然不見了?剛剛明明看見他往這裡跑的。」
一名持刀大漢就從聶雄天所在的樹從邊經過,幸而他沒有蹲下來查看,聶雄天暗自吁了一口氣。
「他不在這邊!咱們再到那邊看看,務必要把東西拿回來!」
等到那幫人走遠,聶雄天才敢開口喘氣。他摸摸懷中的小冊子,還在!他安心的歎口氣。
這本小冊子現在是唯一能夠威脅陳佐千的東西了。陳佐千是萊陽縣的縣官,三年前他為陳佐千所招攬,成為他的師爺,一直是陳佐千的得意助手。可是他萬萬沒想到陳佐千竟然會陷害他!
前些日子,朝廷派來欽差大人,督察陳佐千的政績,但是根據可靠的消息來源指出此番欽差大人到萊陽縣因為有人密報陳佐千收千收受賄款圖利他人,因此他真正的目的是要查察陳佐千是否真有貪讀收賄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