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我爹說,爺爺當年是因為無法忍受人與人之間的爾虞我詐,這才家遷來這個人煙罕至的山林。」
沈方的話讓聶雄天羨慕不已。是呀!大概只有生長在這種遠離塵囂的地方,才能永保赤子之心,不去理會世間的虛偽醜陋。
「對了,你的爹娘呢?」
「他們幾年前雙雙染上風寒,不幸去世了。」沈方的眼中出現一絲黯淡,華弄影在一旁握緊他的手。
「對不起,我似乎太多話了。」聶雄天歉疚的說。
「沒關係,最苦的時刻已經過去了,況且我還有弄影相伴。」 沈方又恢復先前的笑容,深情的望了一眼身旁的妻子。
看著他們,聶雄天竟然感到一絲嫉妒。
「聶兄弟,你是打哪來的?看你不像是這一帶的人。」沈方問出聶雄天厚害怕的問題。
「我……我是從登州來的,原本準備到濰縣去控訪朋友。」聶雄天隨口搪寒著,他當然不願意讓人知道他被追殺的事。
「那麼,你是登州人?」
「是……是呀!」聶雄天惴惴不安的回答。
「登州在什麼地方?我們鮮少出門, 頂多到山下的縣城,從來沒去過別的地方。」 華弄影好奇的問道。
「登州靠海,是個不重要的小地方。」 聶雄天鬆了一口氣,沒想到他們真是過著桃花源般的隱居生活。
「大海應該是非常的壯闊吧!」華弄影的眼中閃現一抹渴望。
沈方溫柔的摟住她的肩,「弄影,等均兒再長大一些,我就帶你一起去見見外面的世界。」
華弄影回報丈夫一個嬌笑。
「沈兄夫婦倆情深,真教人羨慕。」
「難道聶兄弟尚未娶妻?」沈方詫異的差別。他看聶華天似乎已近而立之年了。
「小弟不才,至今一事無成,如何談娶妻之事?」聶雄天苦笑著搖頭。
「聶兄弟,以你的人品,將來一定能夠娶得如意美眷的。」沈方真摯的說。
「對了,聶公子,你這傷是……」一旁的管家林叔終於忍不住好奇的問。
「我……我是要到濰縣的路上碰到強盜,他們搶走我所有的盤纏,還想殺我滅口。我被他們砍了一刀後匆忙的躲在樹叢裡,還好沒被他們發現。」
聶雄於露出心定餘悸的表情,他弄影一眼,然後繼續說下去,「我迷迷糊糊的走了許多路想找人幫忙,然後就因體力不支而昏倒了,等我醒來就見到沈夫人。說起來沈夫人還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他心虛的編織一套藉口,然而其他人卻完全相信他說說的話。
「真是太可怕了。方,你以後出門可要小心一點。」華弄影憂心忡忡的對丈夫說。她真的不明白,為何有人在搶奪錢財之後還要殺人,想到這裡,她不禁打了個寒戰。
「是呀!這次我們下山去,好像也聽到有人說出現台盜的事,沒想到聶公子就碰上了。」 林叔同情的看聶雄天一眼,又歎了一口。
對於沈家人全然的信任與關心,聶雄天自覺愧疚,然而對於這群單純善良的人來說,這個藉口也許是最好的,他真的不願意讓他們知曉他污穢複雜的過往。
「聶兄弟,你累了吧!如果!嫌棄,就在這裡好好的養傷,住個幾天再走,我們可以捎信通知你的家人。」沈方察覺聶雄大的臉色有異,想必是他的傷口疼痛,請他先休息。
「也好。沈兄,那我就不客氣了。謝謝你們,今晚恐怕是我這幾年來吃得最豐盛愉快的一餐了。」
「哪裡,是聶兄弟不嫌棄。福嫂,麻煩你帶聶兄弟回客房,看他還需要些什麼,盡快為你準備。」
「好的, 聶公子,你隨我來吧。」
聶雄天與眾人道過晚安後,便隨福嫂回房休息,他在沈家莊的第一個晚上就在和樂的氣氛中結束了。
☆☆☆
時光荏苒,轉眼間,聶雄天已經在這個宛如人間天堂的山林中度過了一個月。
沈方夫婦仍然不改初見時爽朗大方的態度,依舊待他如親兄弟,他幾乎忘記了被人追殺的事,而興起在此長住的念頭。因此傷勢痊癒後,他天天跟著沈方、林叔以及其他農夫到梨園去,一同除草、施肥,享受山居生活。
「聶天哥,只有你一個人在這兒呀?」華弄影手裡提著一個藍子,笑臉迎人的走近聶雄天身邊,小沈均拉著她衣服的下擺跟在後頭。
「弄影,你來啦!」聶雄天也對她報以微笑。自從沈方知道他比他們年長幾歲後,他和弄影便稱呼他為大哥,他也直接稱呼他們的名字,彼此親切得有如一家人。
「我帶了一些福嫂做的小點心和茶水過來,你們一定累了吧。」華弄影走到石桌前,將竹簍裡的食物拿出來。
「聶伯伯,我爹爹呢?」沈均走到聶雄天面前,拉起他的手不斷的搖晃。
「均兒,不可以沒有禮貌。」華弄影皺起眉頭訓斥兒子,「聶大哥,對不起。均兒一早就吵著要找他爹,所以我就來他來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害怕沈均打所到他們的工作。
聶雄天一把抱起八歲的沈均將他放在肩頭上,然後指向不遠前方,「均兒,瞧兒沒?你爹爹和林爺爺就在那兒。」
沈均高興的拍拍手,聶雄天將他放下,小小的身影一溜煙的就不見了。
「均兒真是可愛。」他望著沈均,若有所思的說。
「他是個小鬼靈精呢!」雖然是句抱怨的話,華弄影的眼神卻清楚的透露出對兒子的疼愛。「聶大哥,你先休息一會兒吧。」
「也好。」聶雄天走到石椅上坐下,接過華弄影遞來的茶水。
「等這花謝後,就差不多要到收成的時節,那時是沈家莊最忙的時候。方說今年的氣候和雨水都很恰當,肯定收成好,我想到時他們又要沒日沒夜的忙了。多虧有聶大哥幫忙,否則我看他們現在就得開始忙碌了。」
華弄影看著一片白霧般的花海,知道這是丈夫與一群農夫勤勞的成果,他們所盼望的就是這一朵朵白花長成果實,可是她卻衷心的期盼沈方不要那麼忙碌,能夠再多陪陪她和均兒。
「如果可能的話,我可以一直待到收成結束,多少幫點忙。」其實他並不願離開這裡,尤其他怕再也看不到華弄影。
「真的可以嗎?如果聶大哥能夠留下來就太好了!」華弄影興奮的道。
聶雄天將她的雀躍完全看在眼裡,明白她的開心純粹是因為有人能夠幫沈方分擔一些勞務。
「其實方可以不用這麼辛苦的,我們根本就不需要靠賣梨子過活。他對這片爺爺所留下來的梨樹園非常著迷,他最喜歡的事就是在梨樹結果後,帶著一蠱酒到梨園來,那個時候,任誰叫他都不理。有時候我覺得這些梨樹才是他真正的妻兒呢!」華弄影說著,雙眼迷漾的望著遠方。
聶雄天有些訝異,沒想到一向無憂無慮、笑意盎然的她,也會有煩惱的時候。他好想將她抱人懷中好好的安慰一番,弄影該是不識愁滋味的。
但是他沒有資格這麼做,這是沈方獨有的特權,他只能努力的克制自己,強壓下內心翻湧的情潮。
「弄影,男人必須養家活口,方這麼辛苦的工作還不是為了你和均兒。況且他還要負責整個沈家莊的生計,這個責任是很重大的。」他僅能這麼說了。
「聶大哥,你不知道,方的爺爺留下一筆為數頗豐的財產,足夠我們用上好幾輩子,他真的不用這麼辛苦的。」
聶雄天的腦海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弄影,方說他的爺爺是從京城到這裡來隱居的,他的爺爺叫什麼名字?」
「好像是叫沈澤吧!我小的時候還常常坐在爺爺的膝蓋上玩呢!爺爺是個很和藹可親的人,我也很想念他。」
沈澤?果然沒錯!他曾經聽人家說過,四十年前京城的首富沈渾一夕之間變賣名下所有產業。帶著妻兒以及幾位忠心的家僕離開京城,不知去向。當時這件事轟動整個京城,即使是四十年後的今天,還是有人把它當作茶餘飯後閒聊的話題。
難道沈澤就是帶著大筆的財產隱居到這裡來了?無怪乎沈家能在這個荒僻的山林中建起這麼大的宅邸。
沈家人丁單薄,既然沒有分家產的親戚,那沈家的獨子主自然是繼承所有的財產。以沈澤當年富可敵國的情況看來,即使是經過了四十年,沈家的財產應該還是很可觀的,所以弄影才會說沈方根本毋需工作。
「聶大哥,你在想什麼?」華弄影不解的看著沉思中的聶雄天。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方真是好福氣,不但有財產,還能娶到這麼賢淑的妻子,又有個活潑可愛的孩子,真教人嫉妒。」
沒錯,教人嫉妒!聶雄天在心中忿忿不平的想著。為什麼同樣是人,卻有如此不同的境遇?
他的父親是個窮秀才,連續落榜了幾年後終於服郁寡歡的病死,母親帶著他改嫁給一個商人做妾,他這個托油瓶自然百倍受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