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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岳盈

  等她回過神來,望見菲力蒼白著臉站在一旁,華生太太最心愛的青瓷骨董花瓶瓶口那部分被他高高舉在手上,其餘部分全散落在以艾伯特滲著血的頭顱為中心點的地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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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里無雲的銀藍色天空陽光普照,刺眼的光線照得人眼睛灼熱生疼。安平忙將眼瞼垂下,提著皮箱離開華生家典雅的洋房。

  明朗的白日掩蓋了夜裡的醜惡,卻掩飾不住無辜者心裡飽受驚魂後卻得不到絲毫安撫的悲愴.有些委屈即使訴諸於人,也不見容。安平不禁質疑起世上有所謂的公理、正義來。

  酸澀地翻開昨夜的記憶,當她將剩餘的花瓶瓶口從菲力手上拿下來,抱住他安撫。一大一小哭成淚人兒,還無暇去理會倒在地毯上昏迷不醒的艾伯特,華生夫婦卻在這時候回來了。

  她原本以為親切的華生夫婦會為她做主,但華生太太一看到滿室的狼藉,尖叫一聲便暈了過去。華生先生頓時手忙腳亂起來。既要照顧妻子,又要安撫哭泣的安平和菲力,加上情況不明、有待醫療急救的艾伯特,可把華生先生給整慘了。

  好不容易打電話請來醫生,安平哄菲力入睡,華生太太也清醒過來,一整晚的忙亂暫告一段落。

  艾伯特的傷勢經過處理後已不要緊,醒來後,抱著頭直喊疼。醫師餵了他一些鴉片配,讓他沉沉睡去。

  直到這刻,華生夫婦才有時間找安平問清楚。

  安平忍辱含悲地將艾伯特意欲侵犯她的經過說了一遍,只隱瞞菲力拿花瓶打傷艾伯特的事。她頸上的勒痕說明她是在不得已下才自衛打昏艾伯特,不由得華生夫婦不信,兩夫妻面面相覷。

  華生太太無法相信弟弟會做出這種事,羞愧之下竟然遷怒於安平。但又不能指責她蓄意引誘,安平身上的衣服保守、樸素;然而天生麗質難自棄,就算是以西方人的標準來看,安平仍是惹人心動的小美人。把她留在家裡,萬一再發生類似事件,結果可不是名貴花瓶被打破、艾伯特受傷這麼簡單。

  華生太太考慮許久,決定辭退安平,並希望她隔天就離開,以免衍生更多困擾。

  安平幾乎無法相信才險些遭劫的自己,竟被這樣驅離。然而,除了默默接受之外,也無其他法子。向來備受保護的她,未曾嘗過如此冷寒人情。父親過世時,有齊韶和寧季群幫她,從沒想過人情護短心態,是正義與公理也敵不過的。

  昨夜的一場噩夢,對她仍是充滿打擊和震驚,驚魂甫定的心在一大早面對失去工作、無處可去的窘境。拿了華生太太多發的半個月薪水,安平走出收容她近一月的住處,踏上茫茫天涯路。

  未來是如此渺不可期,她將何去何從?

  腳步有自己的方向,等到安平回過神來時,發現她正站立在教堂門口。

  這座教堂她來過好幾回,大多是跟著齊韶進去,他就住在教堂後園的房子。

  安平走進敞開的大門,在肅穆的教堂大廳雙手合十凝視受難的耶穌雕像許久,有千百個問題想問。如果真有上帝,為什麼受苦受罪的卻是最無辜的人?那些真正有罪的人何以沒受到懲罰?

  得不到答案的她,提起皮箱穿過側門來到後園。

  盛復花園裡,綠意盎然,婿紅奼紫一片。蝴蝶兒飛,蜜蜂兒繞,繽紛得令人眩目。安平在一排月季花籬前停下,癡癡看了許久,心裡猶豫著該不該去找齊韶。

  受到這種屈辱,最想見著的人是他。渴望他用那雙健實的臂膀緊緊擁抱她,驅離她昨夜受到侵犯的記憶,將艾伯特充滿酒氣的嘴、令她噁心的手,徹底拔除。

  那太可怕了,尤其是頸子被勒住,失去呼吸的能力,胸腔瀕臨爆炸的疼痛,那接近死亡的記憶,是她一輩子難以遺忘的。

  身體曾那樣冰冷,被拋進沒有安全感的世界,現在想起來還會簌簌發抖。唯有齊韶的溫暖,可以趕走心底幽暗的恐懼。

  再說,她不想讓他誤會。華生夫婦一定不願把實情告訴他,所以,儘管心裡的羞恥感是那樣強烈,她還是要親口告訴齊韶真相。

  全世界的人誤會她都沒關係,唯獨齊韶不能誤解她。要是連他都在這件事上指責她、拋棄她,安平無法想像自己是否還有勇氣面對這般殘酷的人生。

  她一定要見他,把所有的委屈都告訴他。

  正當安平鼓起勇氣想穿過花園去找齊韶,忽然聽到一陣交談聲。她將眼光望向聲音方向,看到齊韶提著公事包走出來,後頭跟著艷光照人的寧季晴。

  她訝異地微張小嘴。還不到早上八點,季晴怎會在這裡?

  「齊大哥,陪我去吃早餐嘛!」季晴嬌嗲地拽著他的手臂撒嬌。

  「別胡鬧了。」齊韶好脾氣地道。「你明知道我要趕去醫院,還一大早來找我吃早餐?」

  「人家有話要跟你說嘛。」

  「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呀,不一定要找我吃早餐才能說。」齊韶幽默道。

  「這可是你說的晴。」季晴無比認真地拉著他停在一株相思樹下,秀麗的臉龐微微仰起,瞇瞇笑的眉黛媚眼閃漾著如天空般的銀藍光芒,模樣嬌媚可愛。

  「你頭低下來一點嘛。」她吐氣如蘭地央求,齊韶不疑有他地將耳朵靠過來。

  「過幾天是爹地、媽咪的結婚紀念舞會,你做我的舞伴。」

  「對不起,季晴。你知道我的舞跳得不好……」齊韶想要直起身,季晴兩條雪玉般的臂膀卻掛在他頸上,不依地嬌嗔。「人家才不管你跳得好不好呢。人家只想你當舞伴。」

  「季晴,你還是找跟你同年齡的男孩吧。我相信一定有不少名門公子排隊等著……」

  「我不要他們,我就要你!」季晴氣惱的嘟著小嘴,水藍眼眸盈滿不被瞭解的不滿。「齊大哥,我喜歡你呀,所以才要你當舞伴。你懂不懂?」

  齊韶顯然被她的話嚇呆了。

  「季晴,你在開玩笑。巴?」

  「我不是玩笑,我是真心的!」季晴說完後,懷著無比的堅定,踮起腳將唇送上,緊緊擁抱著齊韶。

  看到這幕的安平,只覺得全身僵冷,支撐著她度過昨晚可怕打擊的信念,於此刻碎裂如那只敲擊在艾伯特腦門的骨董青瓷花瓶。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的,所有的感覺好像都在剎那間關閉了。等她回過神時,發現自己淚流滿腮地遊蕩在街上,迎面而來一輛黑色轎車,彷彿是死神的乘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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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風兒襲來醺醉

  上海的夜登場

  霓虹光芒閃爍出不夜城

  比滿天星斗還要燦爛

  醇酒美人

  歡舞歌唱

  上帝的天堂也比不上

  夜上海,她教你迷醉……

  舞台上,被衣料單薄的舞者簇擁的歌女,一身華服,煙視媚行的吟唱出動人的歌曲。

  金合歡夜總會開幕的招牌歌,充分道出上海夜裡的繁華。

  撣落一天的塵囂,披上斑斕綵衣,夜上晦以優雅姿態從容地展現其萬種風情。在夜總會、舞廳、酒吧、特種營業區群聚的外灘,不時上演紙醉金迷的亂世風華。

  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混亂的時代裡,忙著苟延殘喘尚且不及,沒空去理會國仇家恨。夜上海充斥著淘金女郎,和各式各樣的玩樂,只要你有錢,不管是哪個國籍的人,全都是大爺。

  然而再囂張的客人,在金合歡夜總會也必須收斂狂態。處身於亂世中的冒險天堂,沒有硬底子的後台是無法生存的。

  據說金合歡的老闆人脈亨通,不但腳踏官、商兩界,還跟上海灘的幫派組織關係良好。要是膽敢在金合歡搗蛋,就甭想在上海混了。尤其切切不能得罪金合歡當紅的歌伶黃鶯,她不只是老闆的最愛,追求者更不乏各界精英,尤其是日軍特務組的神鶴,更教人聞之毅觸,莫敢與敵。

  提到黃鶯,她的歌聲音如出谷黃營,妍麗的姿容放眼上海,很難找到能與她匹敵的。

  上海的玩家都說:「聞黃鶯歌聲,繞樑三日不知肉味;見黃鶯姿容,相思三年無視美人。」意思是指,黃鶯的歌聲,曼妙得足以讓人三天都食不知味;黃鶯的美貌讓人即使三年都相思難忘,眼中再看不到其他美人了。

  由此可知,黃鶯是如何色藝雙全了。

  每次登台時,夜總會的歌舞廳擠滿愛慕者,全都為了一聆她優美的歌聲,親睹她絕世的體態。

  今晚即是了。

  黃鶯尚未登場,台下已是坐滿賓客,大夥兒都打著同樣的如意算盤,早點到好搶個好位置,就盼黃鶯小姐的媚眼能恰恰掃到他們身上。

  然而,再怎麼搶,也搶不到最挨近台邊的貴賓座。只有上海最響亮的人物,才能訂到位子。每張桌上都放有精緻的卡片,寫著某某某先生訂位。人,不一定在歌廳一開唱就進來,但總會在黃鶯上場前到。這就是黃鶯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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