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絕不讓他的湘兒受到任何傷害,這是他沉人夢鄉前最後一縷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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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之後,蕭湘明顯感覺到長風對她的冷淡。他們之間的關係,又退回梅林以前的拘謹,彷彿他從未在梅林襄吻過她,也從未說過喜歡她。
他又縮回他理智的殼中。
他假借各種理由拒絕再讓蕭湘逗留在他的房內,甚至要聶凱臣替他換藥,並以療傷為由,謝絕—切的千擾。
蕭湘獨自坐在房裡生悶氣,她不明白師兄為何會突然轉變,他不再溫言細語地哄她,反而避她如蛇蠍。是什麼原因引起他這麼大的轉變?蕭湘支著頭苦思。
她回憶起前夜的事。
宋采薇刺殺師兄不成,反被古振塘所傷,她和關孟書的一番深情對白深深打動了她,難道師兄是因為這件事而退縮的?
蕭湘清楚記得末采薇激昂的陳辭,控訴這世間對女子的不公平,就算孟書帶著她逃婚,也不保證他們能幸福過完—生。他們一輩子都會背負著不貞、不義的罪名,有家歸不得,過著沒有自尊、沒有名譽、沒有錢的生活。難道師兄是因為不願過這種生活,所以才排斥她?
蕭湘搖了搖頭,地直覺認為師兄不是那麼懦弱的人,他應該比關孟書堅強才對。關孟書可以為愛情遠走他鄉,師兄當然不可能會因為名利而拋棄所愛的人;除非他一點都不愛她。
蕭湘蹙了蹙眉,一路上師兄對她關懷備至,他眼中真摯的情意不可能是作假的。她相信他不是那種玩弄感情的人,如果他對自己沒有情,就不會在梅林中熱吻她,更不可能藉著詩詞傳遞情意。
那他為什麼會突然對她這麼冷漠呢?
蕭湘充滿迷惑的明眸驀地有了了悟。
他一定是被宋采薇的話嚇到了,害怕她也會像宋采薇一樣受到道德倫理的迫害。
師兄真傻!她在心裡歎息,為何到了今天,他仍不明白她的心呢?
雖然宋采薇為了愛情不惜殺人的作法,令蕭湘不敢苟同,可是在她心中,仍然很欽佩宋采薇對愛情的執著。
她知道自己不會像宋采薇那樣偏激,然而她對愛情的忠誠度更甚於宋采薇。她早已決定忠於所愛,絕不為世俗流言而背棄她的感情。就算因而遭人唾罵,她也至死無悔。
她決定讓師兄知道她的想法,所以接下來的幾天,她一直找機會想跟他獨處,然而長風總有法子避開她。
三天之後他們再度上船,由揚州乘船南下,夜宿鎮江。蕭湘知道再不開口,明天到了金陵就沒有機會,所以她鼓起勇氣趁著夜半無人時,溜到長風的房門口。
她看見房內猶有燈光,料想他必定也是輾轉難眠。懷著少女的嬌羞,她在房門上輕敲了一下。
「是誰?」他的聲音中透著些許不耐煩。
「是我,湘兒。」她低喃道。
房裡靜默了半晌後,蕭湘聽見推開椅子起身的聲響,不穩的腳步聲響起,房門被人打開。
長風的雙眼發紅,臉色陰沉,蕭湘聞到一陣濃烈的酒味襲來,她驚愕地退了一步,用袖子掩住鼻子。
「這麼晚了,你來幹嘛?」他冷冷地說,其實心熱如火。剛才在房中聽見蕭湘的聲音,他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沒想到真的是她。
他已經有好幾天沒好好地看她一眼,他心疼地發現他的湘兒消瘦了許多,下巴變得更尖了。
「你喝酒了?」蕭湘不開心地問,
「你這麼晚來,就是問我喝酒了嗎?」他故意蹙緊眉頭,語氣惡劣地說。
他也不想喝酒的,雖然他的酒量向來很好。他一向認為只有在開心的時候喝酒才能盡興,所以他從來不在悲傷的時候喝酒,可是今天卻破例了。因為壓在心頭的愁恩已讓他喘不過氣來,忍不住藉酒消愁。誰知就如同那句詞般,「酒人愁腸,化作相思淚。」他越喝,心越熱,也就越思念湘兒的陪伴;他是如此渴望她。可是他不能害她,他不能讓他的湘兒受到一丁點的委屈。
「你傷勢未癒,不該喝酒的。」
「那是我的事。」長風偏過頭,避開她關懷的眼光。
「好,我不管你喝酒的事,我有事要跟你說。」蕭湘氣惱地說,雖然他的口氣令她傷心,可是她決意不放棄這唯一的表白機會。
「有事明天再說。」他將眼光固定在與蕭湘相反方向的一株茶花上,不敢看向她。他開始覺得酒精在體內產生作用,他已有些醉意,這是不該有的現象,他的酒量向來很好。是不是真如前人所言,傷心的時候最容易喝醉?而他的確醉了,因為他的腦中開始有些不該有的想法。他的湘兒看起來很可愛,雖然她只穿著簡單的白衫,但仍美得令他心動,讓他有種想將她摟進懷中恣意憐愛的衝動;可是他不能,所以只好叫她走。
「我怕明天就沒有機會了,」蕭湘苦笑道,「你一直躲著我。明天就到金陵,我必須現在告訴你。」
「湘兒……」他苦惱地瞥了她一眼,目光隨即移開。蕭湘眸中蕩漾的柔情,教他難以克制,不禁握緊拳頭,讓指甲戳入掌心。「夜深了,實在不方便。」
「如果你是怕我破壞你冰清玉潔的名聲,我站在這裹說給你聽也可以。」蕭湘著惱地諷刺道,「可是你知道我激動的時候,或許會大吼大叫,如果把別人吵醒的話,人家可能會誤會。」
長風瞇緊眼睛看向她,他不敢相信他的湘兒會威脅他!她是在威脅他,對不對?
他讓開擋在房門口的身體,讓蕭湘走進房間。
長風猶豫了一下,才將房門開上,轉身面對蕭湘。「你想說什麼?」
蕭湘靜靜地瞅了他一會兒後,視線變得有些模糊,長風憔悴的身影,在淚光中晃蕩。她吸了吸鼻子,開口道:「我只想告訴你,你這幾天對我不理不睬,很教我傷心。可是不管你怎麼對我,我的心意還是不變。你休想認為你不理睬我,我就會乖乖嫁給別人。我喜歡你,不喜歡別人,你可以不理我,但是不能逼我背叛自己的感情!」
兩顆似寶石般晶瑩的淚珠自她眼角滑下,長風街動地向前一步,想要將她摟人懷中安慰,但他隨即克制住,將腳步收回。
「湘兒,你是什麼意思?」他激動地問。
「我的意思很簡單,」更多的淚珠往下墜落,「不管你怎麼打算,也不管許尉峰是否已
經成婚,一到金陵城,我就要告訴他我不喜歡他,也不嫁給他。」
「湘兒……」長風搖著頭,聲音沙啞,「你不能這麼做,你知道這麼做會有什麼後果嗎?你會被人罵不貞,會遭人唾棄……」
「我不在乎,真的不在乎!那些跟我不相干的人怎麼說我,都跟我沒關係,我只知道我不能為了虛浮的名聲而像具行屍走肉般活著。如果我必須放棄所愛而活下去,那我寧願死掉算了!」蕭湘激動地喊道。
「可是師父的交代……」
「如果爹知道我會不開心,他絕不可能逼我的。」
「湘兒,你不能這麼做,你該知道人言可畏……」
「我不在乎!為什麼我說了那麼多,你還是不明白?爹說做人只要問心無愧即可,我問心無愧又何必在意別人怎麼說?我愛你,我不覺得這有什麼可恥的,如果你因此而看輕我,那你就不是那個值得我愛的男人!」她悲憤地吼著。
「湘兒,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長風苦惱地搖著頭,「我是怕你受到傷害!」
「你口口聲聲說怕我受到傷害,而事實上傷我的人就是你!沒有人能讓我傷心,除了你!」蕭湘痛心地說,掩著臉衝過長風身邊,奔向門口。
長風及時抱住她的腰,蕭湘奮力掙扎著,他將她抱緊,嘴巴貼在她的耳邊,聲音沙啞地說:「湘兒,你曾問我會不會像「華山畿」中的主人翁那樣為你跳人開啟的棺材內,我現在回答你,我會的。為了你,就算是地獄我也願意跳進去。」
蕭湘閉上眼睛任淚水滑落,那是喜悅的淚。她無力地倚在長風的懷裡,任他將她轉過身來,任他的吻吮乾她的淚,任他的唇在她嬌美的容顏上探索,然後探人她溫暖的口中汲取她的甜蜜。
她在他懷中呻吟、融化,他的唇似乎無所不在。某種超乎梅林間擁吻的激情自她的小腹升起,令她心慌意亂,而長風的唇正熾情地輕咬著她頸間白嫩的肌膚……
她嚶嚀出聲,細碎的呻吟刺激著長風的情慾,也同時戳醒了他的理智。他勉強移開唇,深沉的眼光流連在她嬌美的容顏上。
「湘兒……」他再度將她摟人懷中,緊抱住她,良久,才放開她。「我送你回房。」
蕭湘順從地讓他牽著手,在回她房間的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直到抵達房門口,蕭湘才轉身面對長風,眼中仍有一絲不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