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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李零

  聽見段青松的保證,段青卿急促紊亂的呼吸逐漸趨於平穩。

  「乖,閉上眼睛,大哥會陪在你身邊的。」

  「嗯。」段青卿眼瞼輕輕合上,長而密的羽睫在蒼白的瓜子臉上形成一排彎月型的陰影,由輕頗漸趨於穩定。

  「唉……」段青松輕歎,小妹青卿面貌姣好、聰穎過人,兼以心地善良,從沒做過一件壞事,連一隻螞蟻也不捨殘害,如此美好的她竟在幼時慘遭……

  過去難以抹滅的陰影造就她今日的心病,小妹也因此只能待在深閨,足不出戶,一出門必定發病,只因這世上令她懼怕的人佔了一半之強,那就是——男人。

  沒錯,就是男人,因為幼時的悲慘遭遇,么妹青卿變成一個遇到男人便會發病昏倒、高燒難退的體質,一不小心還極可能會奪去她的性命!

  除了在她眼裡不是男人而是父親與長兄的家人外,其餘男人皆可能危及她的性命,也難怪他們段家人極力保護青卿,不讓任何外人接近她。

  會讓么妹這次病倒的必定也是同一個原因。為段青卿蓋妥棉被後的段青松隨即派人調查,究竟是哪個不識相的白癡混帳竟敢驚擾青卿,他一定要找出罪魁禍首,加以嚴刑伺候一番不可!

  第二章

  待在房裡休養的段青卿,依稀聽見一牆之隔的院子裡傳來的吵雜聲,原本荒廢寂靜的隔院今日難得熱鬧。

  「娘,隔壁好吵喔,難道有人搬了進去?」段青卿為失去唯一的秘密花園哀悼,往後貪想一個人靜靜讀書的地方沒了,才病癒的她不由得萬分沮喪。

  和青卿的反應不同,她的母親趙霓裳這時雙眼閃耀著興奮的光芒。

  「青卿,你猜是誰搬來了?」

  青卿煽了煽羽睫,似乎對這個問題毫無興趣。

  「我哪知道。」

  「是羽衣!羽衣!你有沒有印象?」趙霓裳的嗓子不自覺地拔高。「沒有。」羽衣?誰是羽衣?

  「我就知道小孩子的記憶根本不可靠!」

  「什麼跟什麼嘛?」看著母親像個十幾歲的小女生般的嘟嚷著,青卿很久沒看到如此高興溢於言表的娘親大人了。

  「你總聽過霓裳羽衣曲吧?」趙霓裳給了一個提示。

  「聽過又如何?」

  「這樣還想不起來?!你的母親大人我的名字叫作——霓裳,而命中注定成為手帕交,情同親姊妹的至交好友當然要叫作——羽衣羅!」

  什麼跟什麼?如果那位好友不叫羽衣?就成不了至交嗎?「這樣還想不起來嗎?我記得在你小時候我常這樣告訴你,我以為只要提到霓裳羽衣曲你便會想起隔壁我的至交說……」

  「噢,抱歉。」嘟著嘴的母親看起來年輕不少,青卿勉力提起興致,配合母親的話題。

  「說起來隔壁除了有我的至交之外,也有你的呢!你竟然都忘記了!」

  「我的?我的什麼?」隔壁不是一直都是空屋嗎?從她有記憶以來,那棟空蕩蕩的大宅子就是她一個人秘密獨處的,地方,不對嗎?青卿螓首微側,長髮柔順瀑撒披於左肩,怎麼也想不起來隔壁曾有人居住過。

  「真的想不起來?真是的,想當初小衿衿要搬走時,你還哭成淚人兒,像是世界末日,沒有明天,連親生父母都想拋棄,了無生存意志了呢!」

  「太誇張了吧。」青卿顯然不相信。

  「小衿衿,聽到這個名字還是沒有想起什麼嗎?」趙霓裳不死心。

  小衿衿?青卿只覺得心弦莫名繃緊,一瞬間便如琴音般消失無蹤,了無痕跡。

  「沒有。」青卿搖搖頭,搖去那分淡薄似朝霧般的悸動。

  「想當初你還緊緊拉著小衿衿的手,兩人一起跪在我和你爹面前,一邊哭一邊叩頭懇求,說你不想和小衿衿分離,打算不做我們家的小孩,要嫁過去當玉家的孩子呢!」趙霓裳取笑她當年的兩小無猜。

  「玉家?」

  「對,隔壁姓玉,小衿衿的全名叫作玉子衿,唉……想當年,我生下青松及梅蘭竹菊四姊妹,隔了數年,肚子都無消無息,我還以為咱們段家人數已定,不會再有新成員了,誰知你突然冒了出來,同一時間又傳來我的手帕至交羽衣也懷孕的消息,我倆高興地替彼此肚子裡的小娃兒指腹為婚,想當親家!親上加親!

  「辛辛苦苦懷胎十月,說來還真是巧!我和羽衣同一天生產,好不容易費盡力氣將你們生出來,我和羽衣喜孜孜地找尋珍貴的信物,想等你們長大一點正式為你倆訂親。

  「而你和子衿也如我們所希望的要好的不得了!成天膩在一起,眼裡沒爹又沒娘,更了不得的是那麼小就懂得私定終生,在小衿衿要搬走的前一天還相約一同私奔去呢!誰知道……」說到這裡,趙霓裳興奮的語調突然停了下來,眼前這樣的青卿……她也不好要羽衣將當年的戲語當真,青卿和子衿看來是沒有希望了……

  「娘,一定是你信口胡謅,否則我怎麼會一點印象也沒有!」段青卿適時端了一杯茶水為母親大人止渴。

  「才沒有呢!不然你可以去問你最崇拜的大哥呀!」趙霓裳大呼不平!這小妮子竟敢不相信她的話!

  「是、是、是。」母親大人氣頭上時絕不可以忤逆她,青卿極盡敷衍之能事。

  「回答『是』的時候只要說一聲就可以了!」趙霓裳仍然有點生氣地用指尖點著段青卿秀氣的鼻尖。

  「是!」青卿蓮指持袖帕擺放腰側,莊重有禮地輕揖,這總可以了吧?

  「哼,這還差不多。」

  此時傳來叩門聲。

  「進來。」趙霓裳沒好氣地說道。

  婢女前來傳話,有客來訪。

  「是誰呀?如果不太重要,今天我不想見客。」趙霓裳仍然鼓著兩頰耍性子。

  段青卿溫柔淺笑,她安慰著生怕動輒得咎的小婢女。

  「夫……夫人,是位玉姓夫人,說是您的老朋友,她搬回隔壁,特地來拜訪您。」入府服務不久的小婢女自然不知道隔壁原先住的是何人?

  ,「羽衣?!是羽衣!她真的搬回來了!」趙霓裳立刻跳起身,手舞足蹈地說。

  羽衣?原來隔壁原先真有住人?段青卿這才稍稍相信方才母親話中的一小部分,至於那位小衿衿和她的部分,當然還是不信。

  「走,跟我去見我的手帕交,霓裳羽衣曲終於要再度重現江湖了!」趙霓裳以不可輕忽的蠻力揪住段青卿的皓腕,段青卿硬是這麼給拖向前院。

  「娘、娘!等等!等等!」被拖行了好一段距離,段青卿忘了禮教;忘了身為淑女的風範,就在走廊轉彎處抱著柱子竭盡嬌弱的力氣拚死抵抗。

  「幹嘛?」段青卿不合作的態度挑起趙霓裳的火氣,她的女兒難道不知道母命絕不可違嗎?

  「你不是不相信我的話嗎?我現在就帶你去證實我所說的都是真的,毫無虛假、誇大!」趙霓裳不肯鬆手。

  「我信!我全都信了!只要是娘說的,一定都是真的!孩兒相信!」青卿忙嚷道。

  趙霓裳看了看抱著柱子的女兒,頓了一會兒說:「你騙我。」她又繼續想拖著段青卿往前走。

  「啊!娘!我不去啦!」青卿大嚷。

  「為什麼?為娘很想讓你見見我的至交好友,讓你看看她是多美、多好的一個人!不過,當然,最棒的還是你娘我,呵。」才說完,趙霓裳又施蠻勁一拉,段青卿就快被拉離她死命抱的柱子了。

  「可是、可是,萬一大廳裡不只她一個人怎麼辦?」

  「對喔!」萬一羽衣的相公也來了……不會的,如果是這樣,丫鬟便會說是玉老爺而非玉夫人;但是,如果小衿衿也來了……

  趙霓裳想了又想,決定趁青卿以為她放棄而鬆懈時,用力一拉,再度將嬌弱的青卿拖著走。

  「娘!我不去啦!」段青卿反抗無效,只得硬著頭皮,被拖著走進大廳裡。

  「呀啊啊啊……」

  一步入門扉,女高音叫聲四起,折磨著旁人無辜的耳朵,段青卿看到母親一見到另一位成熟美麗的婦人,頓時變成十幾歲的小女娃,興高采烈、又叫又跳,兩個年紀不算小的婦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的,還將滿臉的粉妝哭成一堆漿糊,青卿也在一旁跟著笑了,雖然有些勉強。

  「啊!是你!」這時,陪同母親前來拜訪故友的玉子衿,驚喜萬分。

  這一聲低沉沙啞的驚呼,引起段青卿的注意,她這才發現,原來大廳裡不只有母親的至交,還有另一個人,而且是一個——男人!

  「不要過來!」段青卿立刻放聲尖叫!

  趙霓裳與錢羽衣的歡喜相逢頓時暫停,她們一起轉頭看向大廳另一隅。

  「你怎麼了?幹嘛叫成這樣?」玉子衿再次遇見夢中仙子的狂喜彷彿被人當頭潑下一桶冷水,他的熱情頓時澆熄。

  「走開!」青卿又叫。

  「喂,不要太過分喔。」玉子衿又一次被夢中人排斥,沮喪化成一股莫名怒火,沒有任何不良企圖的他竟被人視為洪水猛獸,教他怎能不生氣?他憤怒地走向前欲討回一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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