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淵莫測高深的眼眸緊盯著凌寒月那不自覺的小動作,突然道:「你過來。」
「是。」凌寒月順從的走了過去,在韓淵面前站定,任他支起她的下巴,深不可測的眸光審視著她。
「我收留你多久了?」
「六年。」凌寒月恭恭敬敬的道。
「嗯!那也就是說,你今年十八歲了。」
「是。」被這般審視,凌寒月雖覺不自在,但仍動也不動,一雙手垂放在身側,低眉斂目,任韓淵打量著。
「六年……真快。」韓淵若有所思的呢喃,伸出手輕撫著她的臉龐,「這眼、這眉,六年的時光,你竟出落成這樣……」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雙眸仍盯著她,卻似是陷入自己的思潮中。
撫著她臉的那隻手是溫熱的,但凌寒月卻感受不到半絲暖意。爺時常盯著自己的容顏,就這麼陷入沉思中,不過,她總覺得,他望的雖然是自己,卻像是透過自己,在看他記憶中的某個人。
她很難相信像爺這樣邪傲狂妄的男人,心頭上會有一個令他念念不忘的人,如果真有個人能夠深刻的烙印在爺的心頭,那必然是一位特殊至極的人吧!
她突然想到,每年初夏時節,爺總會失蹤幾天,行蹤不明,連她也不會告知,這兩件事情有關聯嗎?
這麼一想,自己又覺得有些荒謬,她怎會把這兩件事情聯想在一起呢?忍不住甩了甩頭,也同時驚醒了韓淵,只見他收回手,又回復一貫的冷漠難測的疏離。
「沒什麼事的話,你可以退下了。」
凌寒月怔了一下,才道:「是。」轉身、關門,如來時般安靜的離去。
第三章
若非凌寒月正好抬起手來抹汗,她也不會注意到那一抹銀光,那是兵器受到陽光折射而產生的光芒,凌寒月心頭的警鐘大響,反手推開韓淵,大喊:「爺,小心。」
雖然她及時推開韓淵,自己卻來不及閃避,暗器由她的肩頭劃過,她吃痛的悶哼一聲。不及去審視自己的傷勢,一群黑衣裝束的殺手便一攻而至,持著兵器湧向韓淵。
「是誰派你們來的?」凌寒月「刷!」的一聲,抽出長劍護住韓淵。
「去問閻王爺吧!」大刀挾著凌厲的風勢砍下。
熱鬧的市集突然變成兇殺的場所,嚇得小販與路人尖叫連連、抱頭閃避,生意也顧不得了。
這一趟,凌寒月是陪著韓淵出來巡視綠柳山莊名下產業的運作,哪知才到市集,就遭到殺手的狙擊。
凌寒月拚命擋住那群黑衣人,道:「爺,您先走,寒月解決完他們,自會趕上去與您會合。」
韓淵的回答是冷笑一聲,「就憑你?」他向前跨了一步,出掌劈翻一名偷襲凌寒月的黑衣人。
鐵掌韓淵可不是浪得虛名,再加上凌寒月仗劍護在他身旁,沒有後顧之憂,掌力所到之處,黑衣人倒的倒、飛的飛,撞翻小販來不及移走的攤子,整個街道頓時呈現一片狼藉。
這一幕喋血街頭的場面嚇得尋常百姓連忙閃避,關門閉戶,唯恐遭到池魚之殃,就連靠街道旁的酒樓客人也紛紛由後門竄出,走得一乾二淨,只有二樓靠窗的座位,三名客人仍自顧自的喝酒吃菜,好似把這場殺戮當成戲台上的戲碼,拿來當作餘興節目。
「這個韓淵好像不怎麼受歡迎,連在自己的地盤上,都有人要暗算他。
粗豪的評論聲由酒樓二樓飄了下來,石敢當丟了一顆花生在嘴裡,咬得「喀滋、喀滋」作響,一點壓低嗓門的意思都沒有。
「不過,這韓淵的武功可真不錯,一掌一個,掌無虛發,真不負他鐵掌的外號。」有石敢當,自然少不了胡一方,他嗲聲的讚歎著,蓮花指支在下巴上,一雙狹長的鳳眼滿是稱許的光芒。
「哼!那有什麼?我就不信他的鐵掌有我的拳頭硬。」石敢當亮出醋罈大拳頭,不服氣的說。
「是喔!」胡一方淡淡地瞄了他一眼,「韓淵當然比不過你了,人怎麼能和又粗又硬,沒有大腦的石頭相比呢?」
「胡一把!你罵我沒大腦?」石敢當吼了起來,聲如巨雷。
「哎呀!你居然聽得出來?」胡一方故作驚訝的挑高,「不錯,有長進了嘛!」
「你……」
「好啦!別吵了,成天吵吵鬧鬧的,你們不煩哪!」雲奇不耐煩的敲敲桌子,臉上雖然帶著笑意,但是那出奇輕柔的聲音,已經足夠令兩名下屬聽出主子的不悅。
「這群刺客倒也不是沒大腦,知道韓淵和那姓凌的姑娘聯手,一守一攻之下,他們討不了好,乾脆分成兩邊人馬,把他們隔開來,採取各個擊破。」胡一方識相的轉了話題,仍盯著下方的激戰。
這當口,凌寒月已被那群黑衣人遠遠的隔開,陷入苦戰。
石敢當也湊了過來,「這姓凌的婆娘倒也忠心耿耿,明明都自身難保了,還想保護主子。」
「她的武功不是那群黑衣人的對手,」胡一方道:「不過,只要她能再撐個一時三刻,等韓淵解決了那批人,自然可以幫她。」
落單的凌寒月的確應付得十分艱險,沒多久她的肩上便挨了一刀,鮮血噴出;她輕輕蹙了蹙眉,將長劍交換到左手,繼續應敵,只是左手使劍沒右手來得靈活,沒一會兒,背部又掛了彩,險些就向前撲倒。
身處險境並未使她淡漠的神情有所改變,也不見她有何懼色,左手的長劍抵在地上,撐住她差點撲倒的身子,負傷的右手則劃了個半圓,一掌擊出,打飛了一名黑衣人。
她的神情盡收雲奇的眼裡,俊美的娃娃臉上仍是掛著笑意,那雙深邃如星的眼眸卻深不可測。
「一方、敢當,想不想活動筋骨?」他突然收回視線,笑嘻嘻的問。
「活動筋骨?」石敢當不解的看著他。
「沒錯。」雲奇的手往下一指,兩名屬下馬上明白他的意思。
「你要我們去幫他們?這些人他們自有辦法打發,用不著我們吧!」石敢當道。
雲奇輕輕搖了搖手指,「話可不能這麼說,既然要到綠柳山莊去作客,主人有難,我們難道該袖手旁觀?」
石敢當看著主子,那眼神分明在說「他可不認為主子有那麼好心」。不過,主子既然有令,他當人家下屬的也不好違逆,於是轉向胡一方,道:「喂!胡一把,下去活動活動筋骨吧!」他向來都是喚胡一方為胡一把。
兩人同時一翻身,就這麼俐落的躍下酒樓,加入戰局。
乍見胡一方,凌寒月的驚訝是不用說了,淡漠的表情難得地露出錯愕的神態,她失聲道:「是你。」
這—怔之下,便渾然不覺右脅露了個空隙。
胡一方忙彈出一顆鐵蓮子,解救她右脅中刀之險,「小心點,頭子要我們幫你,可不是幫你受死。」
那登徒子也來了?
凌寒月沉下臉,冷冷的說:「不用你幫。」
「我聽的是我家頭子的話,可不是你的。」他右手一翻,亮出一把飛刀,激射而出。
胡一方使的是暗器,石敢當就顯得簡單許多,亮出斗大的拳頭,一拳便解決一個敵人。
韓、凌兩人已難對付,再加上兩個硬底子幫手,黑衣人自知再難討好,那首領識時務的吹出長哨,喊道:「撤退。」
也不管死傷的同伴,轉瞬間,一群黑衣人退得無影無蹤。
凌寒月顧不得自己身上的傷勢,立刻奔向韓淵,問:「爺,您沒事吧?」
韓淵振了振衣,冷淡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緒,尚未回答凌寒月的問話,一個清朗的聲音便傳了過來,「凌姑娘,好久不見。」
雲奇邁出酒樓,笑吟吟的走向凌寒月,看似孩子氣的娃娃臉滿是和善可親。
既然看到雲騰雙翼,那麼,再見到雲奇也是在意料中之事。凌寒月還無法忘記雲奇對她的無禮舉動,卻仍得萬分勉強的強壓下心頭的不悅,保持一貫的冷漠道:「雲少別來無恙。」
韓淵轉向她,挑起的眉頭帶著詢問。
凌寒月低聲說:「這位便是雲騰海運的少主雲奇公子。」
韓淵轉向雲奇,兩道銳利的目光在空中交會。
雲奇首先拱了拱手,笑得燦爛,「見過韓莊主,久仰鐵掌韓淵的盛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哪裡。」韓淵也拱了拱手,「雲少雄霸海域,韓某仰慕已久,前些時候,曾派人邀請雲少到敝莊作客,然而,不蒙雲少青睞,心中惋惜良久。」
「韓莊主這話雲某可就聽不懂了,」雲奇故作訝異,「到貴莊作客一事,雲某老早就允了莊的凌姑娘,又哪來不蒙青睞之說。
韓淵望向凌寒月,眼中寫著詢問。
凌寒月蹙起了,「那日雲少分明拒絕了屬下……」
「怎麼會有這種誤會?」雲奇挑高眉,「我當日不是說了,只要你親……」
「可能是寒月誤會雲少的意思。」凌寒月急急打斷他的話,如冰的容顏染上了一層狼狽的紅暈,為她冷淡的氣質增添了些許女兒家的嬌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