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兒,不論我最後娶誰,別忘了你答應過的——到時你不准有異議。"
千海帝突然出口喚住她,臉上那抹耀眼笑意燦爛的讓萬俟芸一時睜不開眼。
她雖不欣賞他獨斷霸道的作風,但她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是當代少見的俊逸美男子——呃,他大概也就那張臉可取而已,性格實在令人不敢恭維。
"將來奴婢若有任何異議,惹陛下不悅,那麼奴婢就任憑陛下處置吧。"毫不在乎的敷衍千海帝,萬俟芸滿腦子早已浮現一堆如何挑選美人進呈的方法。
"隨我處置?呵呵呵……隨我處置啊……芸兒,這是你親口允諾在先,就別怪本王到時……"
不知怎的,聽到千海帝陷入異於平常的吃吃冷笑時,萬俟芸嬌小身軀一凜,整個背脊都涼了起來,連回頭看他因何而笑的勇氣都沒有。
天女保佑,她非成功不可!
目送著萬俟芸精神抖擻地火速衝出大殿,千海帝總是一派耐人尋味的神秘笑容漸漸消失。
"砰"一聲巨響迴盪在宮中,千海帝突然猛力出拳重擊在長廊柱上。
"這個蠢女人!"平常心思絕不形於外的千海帝意外地在臉上浮出難以自遏的怒氣。"再跑啊?我就要看看你這次還能掙扎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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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草詔書,對萬俟芸而言一點也不費力。長年伺候千海帝,她不論文武都略有涉獵,代擬詔令,她更不是頭一次。
可現在讓她傷透腦筋、接連兩天都窩在千海帝特例賜給她的偏殿書房裡之原因,跟她會不會寫字無關,重點卻是這個詔書的內容嘛……
"誠徵,千海帝后宮妃子一名,待優,供食宿。無經驗,可。"
她總以為自己似乎把千海帝妃子的條件給定得太隨便了!
"範圍放大些好,誰知道千海帝他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女人?"她想了想,又提起硃筆把後頭的四個字刪掉,重新加字。"經驗不拘,無誠勿試。"
搖搖頭,萬俟芸屢屢塗塗改改著詔書,怎麼想都覺得怪。
"唉,成婚這事最好是情投意合才好吧?"萬俟芸只手撐著臉頰坐在書桌前,頻頻歎氣節眉,最後又將花了好大力氣才擬定的詔書給整個作廢。
雖說千海帝將選妃一事交由她全權處理,可再怎麼說,她也不能不顧人家意願,只管千海帝看上便把人交給他。
要是只憑千海帝喜好選新娘的話,萬俟芸她早該點頭進宮。
已所不欲,勿施於人;她還不至於這麼沒良心。
千海帝與未來妃子若能兩情相悅天長地久,又何嘗不是一件功德?她好歹跟隨千海帝多年,也衷心希望他能得到幸福——最好是幸福得忘了她的存在。
萬俟芸一想到未來的自由日子,唇邊便不免浮起淺笑。
千海帝搞不清楚女人多有魅力也無妨,蒼炎美女如雲,個個能歌善舞,只要旁邊的人加把勁,還怕他不出手嗎?
"假使有人肯自願是再好不過了。"她愈想愈起勁。千海帝妃位嘛,除了像她這麼瞭解千海帝性格的人以外,應該是大家都會爭相搶著要吧?
放下手中的紙筆,她來到窗邊,悄悄推開窗,望著屋外飄了不知多久的雨絲。
每當下雨的日子,她就沒來由地覺得身子發寒,總希望身旁有人陪伴……記得往常每到下雨時節,千海帝總說這種時候煉藥最合適,追她追得緊呢。
"大王現在在作什麼?自前天早上例行試藥後,他倒是稀奇,沒追著我也沒傳喚我去伺候……算了,他身邊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侍女。我還是忙我的吧。"
搖了搖頭,萬俟芸硬甩開心頭落寞,強打起精神。
他老愛欺負她,她何必過於關心他?對他的擔憂,應只是她過於盡責了吧?
沒錯,她不能因為長年待在他身邊,反而習以為常。
認真細想,只要不夠瞭解千海帝,光看外貌,他也算是一等一的偉岸男子。
就她所知,宮中不少侍女總畏畏縮縮躲在一邊偷窺俊美無儔的千海帝與冷榭皇兄弟倆,為了獲得親近伺候他倆機會而大打出手的多有人在。
不過冷榭已大婚,暫且撇開不談;那千海帝總是一身聖潔白衣王冠,俊美笑容迷人心魂,可一揚袖拂手,儘是凜冽傲然的威嚴霸氣,令人難以輕犯。
他煞是好看的劍眉星目下,從容不迫的悠遊笑意叫人難起戒心,然而陷入他笑臉的同時,也就是陷入他算計中的一刻,再也逃不出他掌握。
千海帝是只危險的笑面虎,可即使為他殞命一瞬,只怕也仍會讓人深陷他布下的迷陣,完全心甘情願步向毀滅吧。
難怪他永遠一副天下事盡在掌握中的驕傲與自信,天生王者或許就是如此,睥睨天下,無畏無懼。
或許我也是中了他毒的人之一啊……不然怎麼總會讓他追回來,逃也逃不開?
萬俟芸感歎苦笑。
說起他興致好的時候,那充滿魔力的璀璨笑容,宛若冬日暖陽般,立即能趕走她心中積鬱陰寒,教她忘了所有煩惱與傷痛,就只想要流連陽光下。
呵呵呵……再說起他其他各色表情笑意,全天下可是只有她一人能瞧見的呢……想著想著,她小臉不免綻露得意色彩,開始笑得有些莫名驕傲。
雖然千海帝臉上總是帶笑,可他心底卻防人防得緊,她是知道的;不管是他溫柔的笑,開懷的笑,微慍的笑,都只有在她面前才會微露心裡真正的想法;其他人見著的,全都是他那優雅惑人卻莫測高深的表相。
他對她確實算的上特別了,誰讓他們倆相處七年,即便沒有感情也早成習慣;也許……她不該老怪他小家子氣,居心叵測想報復她?"說不定……"萬俟芸陡然瞪大了眼睛,驚覺自己怎麼會揣測出這樣的結論?說不定——他當真是有那麼一點點的喜歡她,才提議要娶她呢?
"可能嗎?如果真是這樣……"她難以置信地雙手扶上自己的隱隱發燙的臉頰,心跳加速,一推論他也許是因為欺負以外的其他緣故才想娶她,她胸口浮現出的感受,不是厭惡,卻是驚喜的成分多一些。"怎麼會呢?"
她無法相信的,不僅是她彷彿窺知了千海帝的難解心意,最令她吃驚的,是自己竟然不如想像中的討厭他!難道,她……被他欺負已成了……無法擺脫的習慣?
嗚嗚嗚……她她她不要變成被虐狂啦……
不成,她絕對要不擇手段,讓他鍾情別的女人,好擺脫他這個大麻煩!
"看你又哭又笑的,怎麼,啥事那麼有趣?"熟悉男聲,出其不意地自窗前不遠處的庭院中徐徐傳來。
萬俟芸不瞧便知來人是誰。她跟著千海帝習武已久,即使武功不算上乘,好歹警覺心也不弱。能不著痕跡接近,沒讓她察覺半點的,一直以來,就只有千海帝本人而已。
可她一抬頭,見他身上沾滿雨露,立於院中顯得有些寂寥,她卻不免心頭一凜,慌慌張張地抓了身邊的披風就往外頭沖。
"啊呀,外頭飄雨也不知多久了,怎麼您光站在這兒沒個遮擋?"萬俟芸擔憂的為千海帝披上披風。"小心著涼,快到廊下避雨吧。"
面對她盡忠職守的關心,千海帝卻沒有移開半步的意思。
在她低下頭,忙著拿出手絹為他拂去身上水珠時,他只是不發一語地扯開放風,為她擋下逐漸增劇的雨勢。
"您還執意要站在這兒?"萬俟芸看看幾度欲言又止的千海帝,差點懷疑起自己的眼睛是否出了毛病。他何時有過如此畏縮不前的態度?
據說從前冷榭皇還未成年司掌軍力之時,蒼炎所有政權都由當時年僅十歲的千海帝一肩挑起,直到十年後將大權分散給其他二王為止。
他究竟有沒有足以統領一國的才幹,毋庸置疑。爾後的七年,就算他時事都不作,整天煉藥玩機關,依舊沒人敢冒犯他。
那他此刻站在她面前,究竟在躊躇什麼?他在盤算的是……
"你……當真不知道本王出現於此的理由?"千海帝隱含幾分苦澀的譏說笑容,不知怎的看來與往常有點兒不同。
每到這樣的陰沉雨天,他就幾乎沒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總會想起那個令他痛心疾首的夜晚。
三天前,提起婚事便看見她閃避的態度,他氣極鬱悶了好幾天;可天氣一冷,他又擔心起她,對她既關愛又怨恨的心情,她明瞭幾分?
她不明白,她不會明白!因為這傢伙的心裡,根本就不曾有過他存在!可惡!
也許是氣候的異樣讓他跟著受影響而亂了自制,也或許是長年來的種種壓抑已到極限,千海帝再也控制不住情緒,極為突然地出手擒住面前可人兒的忙碌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