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編輯,講話圓滑,偶爾地虛與委蛇,又不是不會。也不知怎地,大概和柴仲森太熱了,又或者他對她太寬容,所以她講話就忘了分寸?忘了多顧慮他的感受?
祖穎傻傻望著夜空,一個人看月亮,感覺好淒涼。然後,很不爭氣地,她濕了眼睛。
祖穎抹去眼角的淚,淚卻淌得更凶,她哽咽,捫心自問——
我是不是將以前受的傷,報復在他身上?
我是不是把對愛的失望,遷怒在他身上?
我是不是……是不是藉著激怒他,來一次次證明他對我的愛有多深?
我是不是幼稚地,在他一次次受傷的表情裡,找到他愛我的證據?然後沾沾自喜,然後感到安慰?然後感覺被愛?
祖穎抱著稿件。忽地痛哭起來。
她看見自己的自私,用自己對愛的不安全感來勒索柴仲森的感情。她還發現自己幼稚,像個孩子,仗著他愛她,就故意撒潑、和他鬧彆扭,藉此教他更在意她。
而這次,她睬到底線,他真的受傷了,終於背過身去。
現在,她滿意了?驕傲了嗎?勝利了?終於把愛她的男人逼走了。
她問自己——
「祖穎啊,妳開心嗎?鬆口氣了嗎?以後他再不會打擾妳了,不會冒失地跑來出版社煩妳了。不會動不動就跟妳鬥氣、跟妳鬥嘴……妳高興了?」
這不就是她要的?時時刻刻在跟他強調的?在柴仲森熱烈的追求裡,她一直釋放的訊息是——你走開!
很好,這次他走開。
她這才知道自己口是心非。每次她要他走開,心裡想的卻是——留下來。
她其實很寂寞、很孤獨、很可悲……很需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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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後,阿J關心地問主子:「少爺?想不想吃什麼?我去幫你買。」
「不用了。」
「呃……那想不想聽音樂?我幫你放。」
「不用。」
「那會不會……」
「嘻!你回去吧。」柴仲森歎氣。
阿J愣在客廳中央,望著落地窗前單人沙發座裡的少爺,他懶懶靠著沙發,望著院裡花草發呆,他的身影與簷下一盞燈,融成一片寂寞的暗影。
他的少爺外表冷漠,但阿J知道,自小被送出家門的少爺,仍藏著個害怕寂寞的靈魂。他的少爺不愁衣食,生活優渥,令他能盡情拓展觸角,他才華洋溢,興趣廣泛,偏偏少爺身上的孤寂感從不曾褪去。
偶爾望見這樣寂寞的少爺,阿J就會忍不住跟著難過。
不懂啊,他的少爺是這麼傑出的男人,那個薛小姐為什麼不愛他?
「少爺……如果我是女人,我一定喜歡你。」
柴仲森回望著阿J,目光閃動,微笑了。「謝謝,我好多了。」
阿J驀地臉紅。少爺真帥,連他這個男人看了都會心跳怦怦哩。
「你回去,我想一個人。」
「我留下來陪你。」阿J不放心。
「回去吧。」柴仲森溫和地拒絕。
阿J走後,柴仲森靜靜坐了很久,想著祖穎。
他彷彿聽見月光曲,寂寞的月光曲,像把溫柔的梳子,剛過他心房。腦海裡,可人兒的一瞥一笑。教寂寞發酵,扎根。
看得見,渴求不到。觸手可及,又未能真的擁有。這種勾引,令寂寞更具體。
這時他難免怨起祖穎的無情。
她可以在瞬間令他熱情澎湃,快樂無比。也有能力剎那間崩潰他的情緒,教他嘗到什麼叫心灰意冷。
這次他累了,倦了,想放棄。
祖穎說的對,熱情有限,而時間太長。贏不到心上人的愛,寂寞令時間太長太長,熱情消耗著,直到心整個空了。
他莫非變成一株盆裡植物?他愛她,便困在這差麗的盆裡。
用著對她的熱情,滋養自己的枝葉,直到發現賴以為生的養料,原來都來自自己,他是自給自足地生長,沒她來相互依賴,她亦無相對的回饋,她沒欣賞他的模樣,她沒讚賞他的韌性和堅強。她自始至終只是個冷冷的花盆,不問他的生死,不理他的榮枯,冷眼地看他由熱情到頹喪。
她說,是你自找的。
這句,撕裂他的心。
他現在荒蕪了,再無養料滋養自己,再無鬥志來取悅她。柴仲森太傷心,發現他再找不到理由賴在這美麗的盆子裡,發著夢,自得其樂。他再沒法自欺欺人……這份感情,她不屑的。
祖穎啊,通往妳的心的路徑,何以這麼長?
沒有地圖,無法按圖索驥。他越愛越茫然,人越來越糊塗,法寶用盡,不見起色。
在這月光清亮的晚上,仲森恨起那些個傷過祖穎的男人。祖穎對愛失望,所以對他無情。柴仲森不知該怎麼辦,真的好沮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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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艷陽高照,薛小弟心上燃著一把火,愛情的火。望著會議室裡的老闆李蓉蓉,薛小弟神魂顛倒,目光激動,忍不住嚥了嚥口水。
辣辣辣!三十二歲的女老闆,身材超正,個性超正。緊身襯衫,緊身A字迷你裙,深黑絲襪,裹著修長的腿,薛小弟哈到不行,只差沒流口水。
「……所以我會添購十輛重型機車,我看你出動狀況良好,會配一輛給你。薛家勤 ?薛家勤?薛、家、勤∼∼」
卷夾扔過來,正中薛家勤的頭。
「痛!」薛家勤望著女主管。「真兇。」
「我講話,你在發什麼呆?」李蓉蓉目光炯炯。
「誰叫妳那麼漂亮。」
「唉呀,嘖嘖嘖,不想活了是不是?」李蓉蓉過來掐住家動耳朵,將他拎起來。「我警告你,給我規矩點,我比你大幾歲?說!」
「七歲。」薛家勤邊嚷痛,邊瞄著老闆豐滿的胸脯。
「所以你算起來是我弟弟嘍?」蓉蓉掐得更用力。
「是,姊姊。」哇塞,襯衫第二個鈕扣沒扣,鼻血預備中。
「我還是你的誰?說!」
「老……老闆。」蕾絲胸罩喔,性感啊。
「你領誰的薪水?」
「妳的。」
「所以該不該尊敬發薪水給你的人?」
「YES!」
「那你眼睛看哪?」蓉蓉一個巴掌呼來,薛家勤臉頰出現恐怖的「五指山」。他站得直挺,不嚷痛。發揮年輕人吃苦耐打的精神,不卑不亢響應老闆大人的教訓。
「對不起,老闆。」
「管好你的眼睛!」
「誰叫妳穿那麼辣!」很好,聽見老闆喀喀喀壓指關節的聲音,立刻改口:「遵命,我會注意自己的眼睛。」
「哼!」李蓉蓉回位子坐下,低頭翻閱卷夾。「聽阿沈說你姊姊在出版社工作。我怎麼從來不知道你有個姊姊。」
「因為妳從來不問。」薛小弟揉著「五指山」,嘻,被美人打,死也甘願。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老闆,妳不是正要關心我?」
李蓉蓉瞪著文件,額角黑閃閃,咬牙切齒地說:「我剛剛不是已經用『手』關心你了,還不夠親切?希望穿馬靴的『腳』也順便關心你嗎?」
「呵呵呵……」薛小弟虛弱地笑,還捨不得離開。難得老闆召見,真不想走。天曉得,他暗戀老闆很久了。
「還杵著幹麼?」
「中午了,老闆不吃飯嗎?」
「等一下要吃。」
「妳喜歡吃什麼,我請妳。」很好,薛小弟又聽見喀喀喀壓指關節的聲音了。
「我比你大幾歲?說!」
又是這題!「七歲。」他不厭其煩地答。
「我是你的誰?說!」
「老闆。」很愛強調這個喔。
「你約比你大七歲又是你老闆的女人吃飯?」
「不行嗎?」薛家勤雙手插口袋,痞痞地睨著李蓉蓉。
「不行!」啊咂∼∼卷夾飛來.第二次K中家勤的臉。
家勤撥撥頭髮,臉頰腫了,還面不改色地覷著老闆大人。「我知道正義北路有家排骨飯很好吃。」
李蓉蓉瞇起眼睛。「薛家勤,聽說你爸是軍人,軍人怎麼會有像你這樣的小孩?這麼不正經!」
「嗟,那有什麼,我姊更厲害。」
「什麼意思?」
「不提她了。妳要不要跟我去吃排骨飯,雖然是路邊攤,但是味道超正。」
李蓉蓉瞪他。「我在問你姊姊,你給我回答。她怎樣?也像你這麼厚臉皮?」
薛家勤摸摸鼻子。「這個嘛,我姊是個戀愛狂。」
「戀愛狂?什麼叫戀愛狂?」這可引起老闆大人的興趣了。
「想聽就跟我去吃排骨飯。」薛小弟睨著她。
「哼、哼。」李蓉蓉覺得很可笑。「我不坐機車的。」想約她?不自量力的傢伙。
薛小弟一定是「無敵鐵金剛」的後代,很經打,竟然對老闆說:「喔,這樣啊,那妳的車鑰匙給我。」
「你的意思是說,你要開我的賓士,載我去路邊攤吃排骨飯?」李蓉蓉挑起一眉。
「不然咧?除了賓士妳還有別的車喔?法拉利嗎?最好是,我很想知道開跑車是什麼滋味。」
李蓉蓉青筋暴露,她吼:「別以為說這些令人印象深刻的話,就會讓我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