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纏抽抽噎噎的瞪著他。「誰……誰說我是要找你報……報仇?是……是爺爺要我……嗚……本來我是和你沒冤沒仇的,現……現在有……有了……」
常天恆蹙眉淡淡說:「是你睡著時口口聲聲說不放過我、恨死我的,難不成我聽錯了?」
丁小纏愣了愣,才想起自己睡的迷迷糊糊時似乎曾說過這些話。當時以為自己就要死在這杳無人煙的天山裡了,當然對這始作俑者恨之入骨。她噗哧一笑。「你是說那個呀?既然你救了我,那件事就算扯平啦。」
常天恆對她又哭又笑的舉動感到不明所以,但也知道是自己誤會了。他放開她,沒再繼續追問下去。
忽然見到丁小纏又是一臉怒從中來的模樣,大有興師問罪之意,連忙伸出手阻止她,逕自解釋:「我並未輕薄你,所做的純粹為了將你從死神手中救回。」
丁小纏偏著頭打量他,似在估量他話中的真實性。
常天恆一臉坦蕩蕩迎視她審視的眼光。
說來可笑,就算自己獨居在天山已有十年未近女色,但也不至於會染指一名青澀的小女孩吧?她顯然太高估自己的魅力,也低估他的眼光了。
良久,丁小纏露齒一笑。「好吧,暫且信你了。」
常天恆無奈,分不清該哭該笑,只好聳聳肩。
「但是你看光我的身子,衝著這點,你也需對我負起責任。」
「那只是權衡之下不得不做的應變措施,相信我已解釋得很清楚了。」常天恆重申自己的無辜。
「我不管,反正你就是要對我負責。」她耍賴,心裡卻快樂得直想歡呼。呵呵!沒想到自己竟有一天能完成小時候的夢想。她閉著眼雙手合十,心中感歎的對著天上的爺爺默默念著:您在天之靈可以放心了,孫女兒小纏已經找到一個可以托付終生的人了。
常天恆可不想就這麼莫名其妙的背負一個不該有的責任,正準備打斷她的冥思,丁小纏已興致勃勃的撿拾起放在一旁的長條包裡。
她興匆匆的打開一層又一層的包袱,用著膩死人不嘗命的嬌聲呼喚著:「天恆哥哥,你來瞧瞧這是什麼?」
常天恆本想糾正她那噁心的稱呼,才要開口,眼光就不由自主讓包裡裡的那把劍吸引住。
丁小纏驕傲的舉起劍,直直遞到他眼前。「這是爺爺要我交給你的。」
常天恆沒有接過,眼睛定定望著珠光燦爛的劍鞘,沉吟道:「令祖父可是丁遠前輩?」
丁小纏驕傲的點點頭,像是在讚許他的好眼力。「我爺爺就是江湖人稱鑄劍之神的丁遠師傅。名聲可比你這劍神響得多喲!」
江湖中幾乎各大名門正派及武功高手無不以擁有丁遠所鑄的劍為驕傲,丁遠的打鐵鋪早已名聞遐邇,聲望頗高。
常天恆苦笑。「當然,江湖上也是先有鑄劍之神才有所謂的劍神。而我這『劍神』之名也不過是僥倖得來的,實在沒有再提起的必要。」
丁小纏看出他的意興闌珊,急急說:「我可沒貶低你的意思,你用不著難過啊。其實你在我心裡是獨一無二的,沒有誰比得過你,你用不著和我爺爺吃醋。」
常天恆呆了一呆。「你說什麼?」
丁小纏拍拍他的肩,語重心長的說:「我知道男人總是希望能在自己女人心中排第一位,我不怪你介意。但爺爺和你是不同的,他養了我這麼多年,在我心中的份量自然比你重些。」
看著常天恆臉色愈來愈狐疑的神色,丁小纏頓了頓,終於痛下決心似的說:「好吧,如果你那麼想成為我心中最重要的人,我想爺爺也不會怪我……可是先說好,你只能和爺爺相同的地位,我愛爺爺永遠也不會比愛你少唷。」
常天恆終於忍不住爆笑出聲,像是發現什麼新奇事的笑不可抑。
丁小纏著惱的推了他一把,值怒道:「你笑什麼?」
「沒……沒什麼。」看見她臉上愈來愈陰沉,怒氣就要爆發了,常天恆終於收住笑聲,一本正經的說:「多謝你看得起常某,能擁有和丁前輩相同的地位,真讓小生感激不盡。」
「本來就是嘛。」丁小纏悻悻道:「這可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常天恆忍著笑意,一副受教的模樣。
「不和你胡扯了。」丁小纏訕訕道:「你到底想不想知道我為什麼千里迢迢遠到天山來找你?」
搞不懂什麼事惹得他這麼好笑,自己活像是關在籠裡雜耍的猴子,生來就要取悅他似的。
「請說。」常天恆一臉刻意的嚴肅,生怕有一點點不莊重就要讓她誤會了。
丁小纏望著手中的劍,幽幽輕歎:「這把『玄天劍』是爺爺窮其一生所鑄出最讓他驕傲的劍,連當初你那把擎天劍也不能與之比擬。」頓了一頓,像發現什麼大事般後知後覺的驚呼出聲:「你的擎天劍呢?」
相識半天,至今才發覺他一向不離手的擎天劍不見了。一個劍神沒有劍如何稱為「劍神」?更何況劍神就是靠那把擎天劍打天下的,這事江湖中無人不知。而她正是因為這把擎天劍才識得他的;十二年前,常天恆曾到爺爺的打鐵鋪懇請爺爺替他鑄劍,還記得當時爺爺對他讚譽有加,曾說他是武林新一代的少年英雄。也就是那時候她才失了芳心,堅持要嫁給他。
常天恆淡淡一笑,「早在我退隱江湖,就不再使劍了。一個遁隱世外的人要劍又有何用?」
丁小纏似懂非懂的喔了聲,不甚在意的聳聳肩。「沒了擎天劍也好,免得你難以取捨。」她將手中的玄天劍遞給他,「現在開始就用這把劍吧。」
常天恆奇怪的看她一眼,以為自己的話說得夠清楚了,怎麼她像是聽不懂似的。
「爺爺說,這把玄天劍不但削鐵如泥、吹毛可斷,而且還具有靈性,普通人是無法駕馭它的。」丁小纏見他沒接過劍,固執的硬塞進他手裡,常天恆無奈,只好接過。
丁小纏滿意的點點頭,興致勃勃的慫恿著:「把劍拔出來看看呀。」她催促著:「快呀!我從不敢拔劍出鞘,因為爺爺說世上除了你,沒有任何一人有資格駕馭這把劍,害我一直忍到今時今日。你就拔劍讓我看看吧,我好奇死了。」
常天恆沉吟半晌,終於緩緩拔劍而出。
霎時一片刺眼的銀光映照在狹小的山洞裡,只見劍身隱隱透著朱紅的光芒,在火光的照耀下微微透出絲絲的妖異氣息。
劍身透出的寒意讓丁小纏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雙眼直勾勾的盯著通體泛紅的劍刃,張大了嘴猶不自覺。她的衣衫、臉上彷彿籠罩著一層薄薄的紅霧,說不出的妖魅詭異。
常天恆一抖劍身,嗡嗡不絕的聲響繚繞不去,也驚醒了迷醉中的丁小纏。
他不發一語的收劍入鞘,靜靜望著手中這把奇異的玄天劍。
丁小纏長長的吁了一口氣,這才發覺方才盯著玄天劍死瞧的那一刻自己一直是屏住氣息的。「難怪爺爺說玄天劍是一把邪劍,惟有世上最正義的人才能使用,否則將會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常天恆緩緩將劍遞給她,淡淡說:「代我謝謝於前輩的好意,這把劍我不能收。」
丁小纏怔了怔,忽地嚷道:「你叫我到哪跟爺爺說去?爺爺死了呀!」
常天恆也怔了怔,但還是堅持的將劍遞還給她。
丁小纏拒絕接受,氣呼呼的瞪著他。「我不管,你一定要收了這把劍,要不我無法對死去的爺爺交代!」
「常某既已退出江湖,要這把劍又有何用?不如你另覓他人,或許對方能持這把劍為武林造福,這也不枉丁前輩一番苦心。」說完,也不理會她氣得跳腳的模樣,逐自走出洞外。
丁小纏一邊詛咒,一邊急急的將玄天劍綁縛在背上,忙不迭的追了出去。
而洞外,早已不見常天恆的人影。
第二章
前些時日在這間木屋裡遇見無意中尋來的一男一女兩人,那男人身中天下奇毒蝕骨化魂草,經由常天恆手中的毒靈草醫治,目前傷勢已無大礙。而後那名男子因故需修練某位武林前輩的神功,於是他刻意將那間木屋留給兩人,獨自到天山他處居住。這些日子想來那男子的神功也練得差不多了,常天恆才回到木屋裡。
男子盤膝坐在一株大樹下,雙目緊閉,傲然冷峻的臉上有著恬然自若的笑意,想必修習神功頗有心得。
常天恆沒有驚動他,兀自站在一旁怔忡。
當初男子負傷來到天山,常天恆便知道他身上的毒是某人刻意下的。這蝕骨斷魂草的解藥普天下也只有天山才有,而他隱居在天山對某些有心的江湖人來說也不是秘密。最重要的是,蝕骨化魂草之毒天下也只有她才有。
十年前,在聲名鼎盛時,他毅然決然離開繽紛絢麗的江湖,就是因為她。當初她曾宣稱絕不會讓他過安穩的隱居生活,勢必要他重歸江湖懷抱。十年來,他也知道她從未放棄這個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