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這樣的……」在黑韶的指責下,太后搖頭輕泣著。
「你還不懂嗎?」丌官洛著急地解釋著。「陵嵐是靳嵐的牽掛,她為了陵嵐,可以將你放棄!你狠得下心放陵嵐四分五裂,讓靳嵐死不瞑目嗎?」
「別拿出靳嵐來壓我!」黑韶怒吼著,手掌狠狠拍上桌面,連堅固的木桌都不住晃動。
「靳嵐臨死前,希望你能迎娶那位公主,替她治理陵嵐。」丌官洛無畏於黑韶的怒氣繼續說道。
「不可能——」靳嵐怎麼能?連最後一面也不給他,卻還要求他做這麼殘酷的事?,
「依她的個性,有什麼不可能的?」丌官洛反問。
是啊,有什麼不可能的?她為了陵嵐,甚至都將他捨棄了啊!黑韶仰天狂笑,笑得放浪形骸,笑得眼角進出淚來,卻不知是笑所致,抑或是哀痛所致。
「別這樣……」太后看得不忍,難過地勸著。
「砰」地一聲,黑韶的笑聲止歇,拳頭往牆狠狠捶落,額抵在拳上,背對著太后與丌官洛的肩頭微微顫動著,那勁魄的背影竟落寞得令人不忍卒睹。
靳嵐,你真要我於萬劫不復之地?你真要將我記憶中的你全數產除你才甘心?黑韶閉緊了眼,任由那椎心的痛麻痺自己
看到這個樣子,丌官洛什麼話也說不出口,對太后搖搖頭,看來這個法子是行不通的了。正當他們失望地打算離去時,黑韶暗啞的嗓音由身後傳來。
「大婚何時舉行?」
丌官洛怔了半晌,才意識到黑韶話裡的涵意,神色由不可置信轉變為欣喜若狂,衝著太后笑嘻,他答應了,他答應了!「
太后直眨著眼,眼淚不斷滑下,喜極而泣。
與整個屋內氣氛相迥的,是冷眼看著一切的黑韶,他臉上的絕然,似將一切生息釋盡,只有無盡的陰沉與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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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大婚的消息一宣佈,立刻引起百姓的議論紛紛。
先皇不是只有太於靳嵐與二皇子靳菽兩名子嗣嗎?其餘妃子皆未替先皇產下一子半女,何時又多了名公主出來?
靳菽為秀妃紅杏出牆所生的這個消息,嚇壞了純樸的陵嵐百姓。多大膽啊,身為一名先皇所寵愛的妃子竟然敢背叛先皇的恩寵,連兒子都給生下了,甚至還移花接木,企圖讓他登上王位。要不是青妃搶先一步產下太子靳嵐,怕靳家天下就此斷送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如今突然冒出一名公主,難保百姓不會懷疑她的來歷,怕又是哪個妃子勾結外人所生,乘
這個皇位空著的時機,將以前偷偷隱藏下來的野種,正大光明地高舉著公主的旗幟,回來搶奪天下。
正當懷疑聲浪沸騰,百姓們幾乎要率眾抗議時,宰相丌官洛拿著先皇遺旨,出面澄清事實,上頭清楚書明公主的來歷、封號,以及證實了她純正的皇室血緣,鮮紅的玉璽印不容旁人辯駁。
先皇的遺旨是使人民倌服的證據之一,一向深得民心的丌官洛宰相所立下的承諾,亦是使人民不再有任何異議的主要關鍵之一。
既然公主的真實性已經確認過了,接下來需要觀察的是入贅陵嵐、即將成為國主的駙馬爺,他的人品、才能如何了。
黑韶?雲綢三皇子?這—項資料傳出,人民又開始大街小巷地竊竊私語了。這個名不見經傳的黑韶是何方神聖,怎擔任得起陵嵐國主的重責大任呢?愛國的陵嵐百姓開始把矛頭指向駙馬爺,大肆批評;口耳相傳的結果,甚至連滿臉橫肉、虎背熊腰、斗大的字不識一個的傳聞都出來了。
教練場中的士兵放假返家後,對於荒謬的言論邊予以痛斥,再三保證拯救陵嵐的土兵全是由黑韶所訓練出來的,所有不實的謠言才得以平息。終於飽受驚嚇的陵嵐百姓接受了即將任位的國主是個年輕有為、文武雙才的俊偉男子這項事實,也對終於要適人盛平之治的遠景安心看待,衷心期盼。
接下來,就在人民的翹首盼望中,盛大的婚禮舉行,陵嵐的國主易位總算定了下來。唯一美中不足,依然令百姓唏噓不已的是那即位短暫,讓人連呼吸還改不順口的太子靳嵐,等不到這太平盛世之日…
第十章
陵嵐宮殿裡,喜樂聲四處飄揚,人聲鼎沸和觥籌交錯的歡樂笑聲鮮活了整座宮殿。在這新任國主大婚之日,天色已深,夜己沉,人們雀躍的心依然熱鬧鼓動著,
直至夜半,在大廳宴會上的笑鬧聲才逐漸往做為新房的清瞿官移動,由遠而近,身著禮服的黑韶被眾人簇擁攙扶著,東倒西歪地醉得連路都走不直,但眾人似乎不肯如此輕易地善罷干休,「鬧洞房」的起哄聲和「春宵一刻值千金」的勸阻聲在門口此起彼落地喊著,猶如拉鋸戰似的,
最後,在主婚人丌官洛丞相與幾名大將的掩護下,房門拉開又重新合上的咿呀聲中,黑韶被推人了房內。見主角進入了新房,在外鼓躁的人群方才逐漸歸於平靜,眾人終於心甘地遠去。
原本狀似醉。眼迷人的黑韶一進入房內,瞳眸立刻由渾濁轉為清晰,眉頭深鎖的臉龐帶著深沉的抑鬱,打量著房內的情景。
雙紅燭火映照的新房中,燈蕊瑩瑩搖動著,凝視著端正坐於繡著龍風呈樣的彩色羅帳、戴著鳳冠霞帔的身影。燭火下暈然的光,在她身後造成了巨大的投影,使得原本身形瘦削的軀體在相形之下更顯單薄。
他們甚至還沒見過面!黑韶搖頭,雙手撫過額角,卻撫不去那狠狠啃蝕的頭痛。在婚宴上他故意喝得酩酊大醉,想藉著酒來麻痺自己的思想,看能否忘了靳嵐,至少在這一夜,在他大婚的這一夜,讓他忘了枕邊人不是她,讓他忘了她已離他而去的事實……
但,怎麼他的眼模糊了,心智卻依然明晰異常?當淺褐色的液體一杯杯人喉,靳嵐那窈窕的身影卻愈發鮮明?他甚至沒有走回房的勇氣,直至眾人以為他醉得步履蹣跚了,將他攙扶回房,他這才逼不得已地面對現實。
從一進房,他就直盯著眼前見不著面貌的公主瞧,怎麼也無法接受,如此陌生的兩個人,就這麼成了親。視線在公主身上繞著,那置於膝上的手,算是唯一沒有被鳳冠霞被帔遮掩的部位,在大紅色的襯托下,更顯得她的手白皙修長。
黑韶有一下子地怔楞,然後用力甩了甩頭,笑自己的癡傻,擁有白嫩玉手的女子多得是,他怎麼連隨便一個不相干的人都給看成了靳嵐?當真醉了!「我該問你名字嗎?」心想,不能再如此耗下去了,黑韶深吸了口氣開口,猶如壯士斷腕般絕烈,一開口才發覺,自己儕喝得過量了,連說起話來都微
微的口齒不清,看來,自以為意識清明的理智也好不到哪裡去。
公主彷彿怔了一下,然後緩緩搖頭,引得鑲滿珠墜的頭冠輕顫,發出消脆的叮琮聲曠
黑韶自嘲地笑笑,讓人等了這麼久,還醉得大舌頭,新娘子哪有不生氣的道理?他站起身,說服自己該挑起頭蓋了,這不過兩三步的距離,走來卻有如佈滿荊棘地難行,妤。不容易走至榻前,舉在半空的手停頓,又開始猶豫了。
燭芯爆了一聲,驚動了他,也驚動了榻上的人兒;光線微微轉弱,快是喜燭燃盡的時候了。黑韶閉上了眼,輕側過頭,總該面對現實的。手輕輕一扯,終於完成了大婚的最後儀式。握著頭蓋的手緊攢著,低垂在腿側,頭像有千斤重,怎麼也抬不起來。
公主似乎察覺了他的痛苦與掙扎,伸出手握住他的手。
耶感覺是如此輕柔,觸感冰涼柔軟,像極了靳嵐所帶給他的安然平靜。那種感覺是這麼地熟悉,黑韶睜開了眼,就著微弱的燭,光看去,心頭狠狠一震!隨即閉起了眼,眼前如真的幻想讓他苦澀得幾乎要泛出淚來,不是她、不是她,別再癡心妄想了!
老天為何如此罰他?他已醉得如此不省人事,靳嵐的身影為何反而更清楚地佔據了他的思想?黑韶無言地在心裡吶喊,深吸了一口氣,再度睜開眼眸,迎面而來的卻是他朝思暮想的清澈眼眸。之後,火光消失,一切歸於黑暗。
那雙晶亮的眼在黑暗中依然炯然動人,黑韶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用手背輕觸她的臉龐。一片深沉中,靳嵐竟出現在他的眼前。黑韶靜佇了一會兒,緩緩除下外衣,跨上了榻,將幃帳放下。
他對靳嵐的思念該如何消滅?他日夜盼著見她一面,傷人的是,在期盼的同時,他也相當清楚這個願望永不可能實現。如今,眼前的女子酷似靳嵐,她的神韻,她的形貌,與靳嵐幾乎相同!上天作弄,在這個最令他排斥的時刻,竟是讓他能再次見到靳嵐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