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一直以為自己吉星高照,才讓靳氏聘用了我,我一直做著雄心萬丈的夢,希望靠自己的雙手給你幸福的未來,沒想到我志得意滿的飯碗竟然還是因為你的面子而捧來?靳秋蕊,你把我欺騙的好慘……」時亞拓的聲音哈啞,淒涼又悲憤。
靳秋蕊一直死命的搖頭,往日犀利的舌頭此刻像打了結一般的說不出具有說服力的話語,只能重複地說著:「不,不是這樣的。」豆大的淚珠終於滾落。
她的淚引起了時亞拓的心痛,他很想將她攬在懷裡安慰她要她別哭,但是孟情的話又像留聲機般在他耳畔響起,刺激著他的神經,把他最後一絲的情感逼退。
「收拾起你的眼淚吧!把它留給會心疼你的男人看,不要浪費在我身上了。」時亞拓不帶感情的說完便轉身離去,走了幾步之後忽然停住說:「我曾經因為覺得對你有歉意而答應你的事就一筆勾銷了吧,因為我們扯平了。」這次他說完就沒再回頭了,皮鞋踩在磁磚上的聲音愈來愈遠,像兩人破裂的感情,空洞而冷清……
而靳秋蕊的淚也像決堤的河水,佈滿了她的臉。怎麼會這樣?事情發生的如此突然,她連御防的心理都還來不及建設就被擊潰了,措手不及的她只能承受這突如其來的傷痛,可是,會不會太殘忍了些?
時亞拓要她把眼淚留給會心疼她的男人,換句話說,他不會再對她有任何感覺了,而當感覺都消失了之後,是不是意謂著兩人之間就此結束了?思緒像糾葛的蔓草,亂糟糟的盤旋在心頭,心痛像病毒般融人她血液裡,迅速侵蝕佔領了她。
突地感到眼前一陣黑,靳秋蕊昏了過去……
第九章
靳秋蕊的意識在清醒與昏沉中游移,她感到身子躺在柔柔軟軟的東西上,有只溫暖的手掌不停在她額頭上忙碌著,然後有個冰涼的東西擺在她的額頭上,她忍不住滿足的歎了口氣。真像天堂,可是她應該身處在地獄的不是嗎?
地獄?是誰將她推向那黑暗的深淵呢?!
是時亞拓!他的身影讓她渙散的意識終於逐漸清晰。剛才那只溫暖手掌的主人是誰?會是時亞拓回心轉意了嗎?他明白事情的真相了嗎?!這念頭讓她急急忙忙的睜開了眼,生怕時亞拓會在她醒來之前再度消失不見。
睜開了眼,瞳孔裡看到的是麥基,那個既是她工作夥伴,又是她好姐妹的男人。
「亞拓呢?」她抓著麥基的手問。
「不知道,我進來以後只看見你一個人躺在地上,可把我嚇死了。」麥基因為不放心所以去而復返,發現了倒在地上的靳秋蕊,魂都差點嚇沒了。
靳秋蕊紅了鼻頭,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說給麥基聽,喃喃地說:「亞拓不理我了。」
麥基早料到了,只是現在聽見她可憐兮兮的親口說出,一時間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才好。
「他只是一時想不開,等他想清楚了自然會回來找你的。」麥基說的一點也沒有把握。
「不,他走的好決裂,好像要就此走出我的生命一樣。」靳秋蕊的眼淚落在頰邊,淒惻地說:「他執意要走出我的生命,不會再回來了。」
「你不要想的這麼悲觀,事情應該不至於這樣絕望,亞拓不是不明理的人,如果他真是這樣不講理,那你的淚才真是白流了,因為他根本就不值得你這樣愛他。」麥基說到後來也替靳秋蕊叫屈,她費心要維持這段感情的苦心,時亞拓居然一點也不顧。
靳秋蕊依舊默默的流著淚。今夜在這兒上演的情節,怕會是她一輩子的痛了。
靳秋蕊這廂正擴散著無邊無際的痛,時亞拓在自己家裡也不見得好受。他不停地想著孟情所說的每一句話,句句都像針刺,扎得他疼。但是靳秋蕊的淚,顆顆像濺起的溶漿噴到他心上,讓他更疼。
幾次拿起電話又頹然的放下,要說什麼呢?決裂的話都已經說出口了,怕是覆水難收了。靳秋蕊是名門之後已是事實,而他的出身、他的背景都讓他自卑到無法令自己忽略這事實,就像是公主與平民之間的差距,可望而不可即呀!
隔天,時亞拓就找上了靳漢揚,直接將辭職信端整的放到了他的桌上。
靳漢揚隔著桌子看著正坐在自己面前的時亞拓。那個不久前才雙眼發亮的告訴他自己對建築、對新工作是如何喜愛的男人,現在居然露出個頹廢樣跑來,還丟了辭呈在他面前,等著他簽准。難不成他和秋蕊之間出了什麼問題嗎?
「給我個理由。」靳漢揚雙手抱胸的坐在椅子上看他。從他臉上的表情不難看出他極為困頓,他懷疑他昨晚究竟有沒有合眼?
「我覺得自己無法勝任。」時亞拓隨口說著。
靳漢揚搖頭,不接受地說:「截至目前為止,你做的很好,我看不出你有什麼大缺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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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因為靳秋蕊的面子才故意這麼說的吧!時亞拓在心中喪氣地想著。他又不是聖人,怎麼可能一點缺點都沒有?靳漢揚愈是肯定他,他就更加以為那是因為靳秋蕊的關係,而他就是不要這樣。在女友的庇護下得到的都不是自己掙來的,他時亞拓不願意成為別人的附屬品。
「靳先生,你又何必為難我?我只是要走。」時亞拓還尊稱他一聲「靳先生」,是因為靳漢揚的確是個好老闆,給予下屬足夠發揮的空間。
「如果要我莫名其妙損失一個好幫手,我當然要問原因。」靳漢揚純粹以生意眼光考量。
時亞拓靜靜地盯著靳漢揚一會兒。非得要他攤明來說嗎?好,反正他從頭到尾就沒計算過靳氏的任何好處,即使得罪靳家又如何!台灣這麼大,財大勢大的靳家也未必能全面封殺他的生機,說就說。
「我只是想憑自己的實力獲得這分工作,像現在這樣靠秋蕊的關係……我寧可不要。」時亞拓一口氣全說了,並且等著看靳漢揚訝異的反應。
沒料到靳漢揚只是不能置信的笑了出來,說:「老天!你以為……」
時亞拓狐疑地看著靳漢揚,好像靳秋蕊的引薦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但這對他而言是絕對的惟一理由。
「你以為你的工作是秋蕊給你的嗎?」靳漢揚收拾起笑容,正色說:「雖然秋蕊是我姐姐,但靳氏企業從不接受工作關說,任何人都一樣。我知道你不會相信,但靳氏裡有兩萬多名員工,你如果不嫌麻煩,可以去慢慢打聽,就連總機小姐都需要經過禮儀方面的測試,更別說是像你這種專業人士了。」
不接受旁人的關說不代表連親人都可以避開。時亞拓用著充滿懷疑的眼光看著靳漢揚,因為他並不是經過考試進來的。
「我不能否認秋蕊曾經向我提起過你,但那並不是我錄用你的原因。」靳漢揚繼續說:「決定錄用你之前,我已經向你曾經服務過的單位做過人事與口碑調查,同業對你的好評才是你進人靳氏的因素。」
「可是你當初說是我前老闆向你推薦我的。」時亞拓還記得當初靳漢揚的「欺騙」。
「如果你覺得這樣的說法不好,那麼請你教教我要如何解釋一個憑空出現的人?」靳漢揚仍是好整以暇地說。
一個男人的自尊心強不是壞事,但如果用錯地方,那就是冥頑不靈了。
「我只是希望能坦誠以待。」時亞拓接著又說:「現在你已經知道了我要離職的原因,就請你簽准了吧!」
「我不會簽!」靳漢揚很快否決,回答著:「因為我說過並不是秋蕊的關係讓我錄用了你,所以即使你和秋蕊的感情生變,我一樣希望你能將公私分開處理。」
分開處理,談何容易呀?
時亞拓瞇起了眼,有一絲倔強地說:「如果我執意要走,你簽不簽准都不會有影響的,告訴你只是源於一分尊重,畢竟你是個不錯的老闆。」
「而你是個優秀的助手。」靳漢揚仍是平靜地回答著:「站在公司的眼光,我不能輕易讓你走,但我放你幾天假回去想想清楚,你所堅持的事究竟有沒有必要?秋蕊是一番好意,而你正傷害她的好意。」
「如果她和我明說,我壓根兒就不會踏人靳氏企業一步。」對,他不會,他過去所持有的驕傲不允許他這麼做。
「你希望她明白告訴你什麼?她的身份還是這分工作?!」靳漢揚試圖和時亞拓做理念上的溝通。「如果她一開始就告訴你,她是有錢的靳氏後代,你不會覺得她太招搖而討厭她嗎?現在知道真相和之前知道的差別又在哪裡?!」
在哪裡?時亞拓也說不真切,只是一種感覺。真正刺痛他的是孟情那番無理的批判,在剎那間把他的人格貶到最低,將他的自尊丟在地上踐踏,而這些全源自於靳秋蕊沒有在事前告訴他關於她和靳氏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