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小谷笑嘻嘻地將斗笠放回采君頭上。
「別吃太飽,小心肚子疼。」采君叮嚀道。
「我會看著他的。」芸芷說。
「那你們先去吃吧!我把馬牽到馬廄,將車轎卸在馬廄前頭,馬匹則帶到最裡頭,因為其他位置都先被佔去了。
當她牽著「珍珠」到馬房時,瞧見珍珠旁邊的馬是一匹高壯,鬃毛雪亮的黑馬,它比珍珠高了近一個馬頭,而且比這裡的任何一匹馬還健壯,她不由得想摸摸它,卻見它對她大肆噴氣,嘶鳴一聲。
「我沒有傷害你的意思。」采君輕柔地安撫它道。
它不領她的情,仍是充滿敵意地注視著她。
采君微笑著說:「你真是謹慎。」
這時珍珠對隔壁的黑馬鳴叫,但黑馬轉開頭去,沒有理它,采君忍不住笑出聲,她從沒見過這麼盛氣凌人的馬。
采群摸摸珍珠棕色的鬃毛,溫柔地道:「別生氣。」
珍珠對她低鳴,似乎在表達它的不滿,或許它也不喜歡和那匹黑馬比鄰而居吧!
采君脫下身上的蓑衣,而後拿出飼料餵馬,隨即虛弱地癱坐在乾草堆上。她真的累壞了!珍珠以鼻子頂頂她的臉龐。
「我沒事,只是有點累。」她撫著珍珠的臉,小臉靠在它的頰邊,疲憊地閉上雙眼。
半晌,才又道:「我想找個地方安定下來,你覺得呢?珍珠。」她睜開眼注視著它。「這樣你也不用每天奔波,我想芸芷和小谷也都會贊成的,而王叔只要有酒喝,應該也不會反對。」
珍珠憩過她的臉,采君咯笑道:「好癢!這麼說你是贊成羅!」她微笑地撫著它的臉。
這十年來,她。王叔、芸芷和小谷四個人東奔西跑,前八年是為了躲避戰亂,後兩年則是為了討口飯吃,最近不知怎麼地,她總覺得身心極容易疲累,可能是她已經倦於奔波的日子了吧!她想找個城鎮住下來,做個小生意,如此一來他們一家四口的生活應該不成問題。
「我想就這麼決定吧!」她對馬兒說,正準備起身時,卻聽見有人進來的聲音,從昏黃的燈光望過去,看不清楚是誰,再加上有段距離,就更不容易瞧明白了,只能大概知道有四個人,難道也是投宿的旅客?
「這裡怎麼有頂車轎?」一名男子抽出劍,拉開布慢,只見一個四十出頭,邋裡邋遢的男人四肢大張,大刺刺地躺在馬車中呼呼大睡。
采君緊張地蹲在原地,從懷中拿出飛鏢,他們不曉得會對王叔怎麼樣,還是有備無患的好。
「只是個醉漢。」另一名男子說道,他伸手往醉漢後腦一敲,不管原先他是真醉假醉,現在他都肯定不省人事了。
「我們已經確定他投宿在這間客棧,就住在樓上右側的最後一間。」第三個男人向雙手置於胸前,表情陰冷的為首男子報告。
「堂主下了令,這次絕不能再失手。」
為首男子冷哼一聲。「他是不信任我,所以派你們盯著嗎?」
其中一人立即道:「沒的事,魏桀武功了得,堂主是要咱們來幫忙,多個人手好辦事。」另兩人也跟著點頭附和。
「我自會取他性命,不用你們礙事。」他冷冷地掃過眼前三人。
「這……」三人面面相覷,隨即為難道:「堂主有令,恕小的難以從命。」
為首的男子右手一揮,只見一道光影掠起。「如果殺了你們呢?」他冷笑道,利劍抵住其中一人的喉嚨。
采君緊張地握緊拳頭,她透過欄柵由細縫瞧見白劍寒冷的殺意。
「堂規規定不能殘殺同門。」被劍抵著的男子背脊泛起一陣寒意。
「你以為我會在乎嗎?」他冷笑。
另外兩人立刻道:「堂主說如果你不從命,你要的情報他不會透露。」
那男子臉色一變,白光劃過黑夜,劍已回鞘。「只要別擋著我的路,我不管你們怎麼做,滾!」
「是。」三人一拱手,瞬間已上了屋頂。
男子俊美的臉孔望著屋外的雨滴,臉色顯得有些鐵青。「該死!」他詛咒一聲,憤怒地揚劍劃過木柱,只見柱子應聲斷成兩截,馬廄的屋頂立刻傾向一邊,棚內的馬匹也因此焦躁地嘶鳴著。
珍珠也跟著鳴叫了一聲,采君則躲在角落裡不敢出聲,直到瞧見他走進雨中才鬆口氣。她小心翼翼地直起身子,腦中不斷重複浮現他們方纔的話。
她急急跑向前,掀開車輿的布幔,聽見王叔的鼾聲才放下一顆心。幸好他們沒傷害王叔。采君自車中拿把油紙傘走出馬棚,沿著銜接的小徑邁進客棧內。
她一進客棧就瞧見芸芷對她招手,她一坐下,芸芷就問:「怎麼這麼慢?」
「沒什麼。」采君說話的同時,不由得左右張望一下,不曉得方纔那四個人是不是就坐在附近,但她隨即無奈地搖頭,就算在又如何,她也認不出來,畢竟馬棚裡的光線太暗了。
「你在看什麼?」芸芷也學她向四處張望著。
「沒有。」采君立刻坐直身子。「小谷,吃慢點,小心鬧肚子。」她拍一下小谷不停地抓著食物的雙手。
「我肚子餓嘛!」小谷狼吞虎嚥的又塞了口包子。
「小谷。」她語帶警告。
「好嘛!」他扁扁嘴,心不甘情不願地放慢速度。
采君拿起筷子,吃口湯麵,心中卻不斷掙扎,她該不該去警告樓上右側的那位房客呢?
她又吃口面,仍是心神不寧的想著該怎麼辦呢?
「采君,你怎麼了?面不好吃嗎?」芸芷問,她方纔已經吃了一碗麵,覺得滿不錯的,怎麼采君吃起來卻像食不知味的樣子。
采君放下筷子,心中有了決定,她不能見死不救。
「芸芷,你先帶小谷回馬棚,沒吃完的東西叫小二包起來。」
「為什麼?」
「別問。」采君搖搖頭,如果發生了糾紛,她不希望波及他們,畢竟那些壞人可是帶著劍的。
「你到底怎麼回事?」芸芷不解。
采君沒有回答,只是叫了小二過來。
「有什麼吩咐,客倌?」
「麻煩你把東西包起來。」她拿出碎銀放在桌上。
「好的。」小二收起銀子,走回櫃檯那兒。
「我還要吃。」小谷不依。
「小谷乖,拿一些回去給你爹吃。」采君摸摸他的頭。
「爹在睡覺。」小谷邊說,邊吃著手中的包子。
「那小谷和芸芷坐在馬車裡慢慢吃。」采君又道。
「到底怎麼回事?」芸芷納悶地看著采君。
「我等會兒再告訴你,你先帶小谷離開。」
「你不走嗎?」芸芷更納悶了。
采君歎口氣。「別問這麼多,照我的話做。」
芸芷輕蹙眉頭。「好吧!」她示意小谷和她一起離開,只見小谷邊啃包子邊走,臉上還沾了些菜屑。
采君一見他們跨出客棧,立刻走上二樓,而後往右轉,最後一間……她在心裡默念,精神不由得隨著腳步的接近而緊繃起來。
她戰戰兢兢地往前走,突然,一扇門在她眼前開啟,差點沒把她嚇死。
一名中等身材,喝得醉醺醺的男子走了出來,他見到采君時也一臉訝異隨即笑迷雙眼。
「這下老天可派人來暖我的床了。」他顛簸地上前抓她。
采君閃過他的爪子,低頭瞧了瞧身上寬大的男服一眼,只見衣裳因為濕透而讓她的曲線畢露,她迅速解開腰帶往男子面前一甩,一團粉末散了出來。
「好好睡一覺吧!」采君繼續快速地往前走,而後聽見身後男子倒地的聲音,這種事她已經應付過好幾次了,處理來得心應手。
采君迅速繫好腰帶,在最後一間房門口停了下來,屋裡一片漆黑,沒透出半點燈光,他該不會睡了吧!她深深吸了口氣,鼓起勇氣敲了敲門。她告訴自己不能在這時候退縮,因為事關一條人命,就當是做善事吧!
☆☆☆
魏桀坐在桌前,凝視著眼前堆著麵粉、殼糧和一堆棄桌椅的雜物間,雖亂了點,但仍算乾淨,趕了一天的路,有個歇息的地方就不錯了。
隨即,又為自己的想法而搖頭,他心裡有數,今晚「百龍堂」的殺手一定會再次暗殺他,上一次已交過一次手,他不能大意。
他合上雙眼閉目養神,靜靜等待他們的到來。
過了片刻,他聽見廊上傳來一聲重物撞地的聲響,他倏地睜開眼,銳利的目光掃向門口,而後聽見一陣輕盈的腳步聲在他房門口站定。
他納悶地皺起眉頭,瞧見門紙上映出一抹瘦小的身影……這不會是百龍堂的秘密武器或第一號殺手吧!
當「叩!叩!叩!」的敲門聲響起時,他立刻肯定這不是殺手,至少他還未見過事先會敲門的殺手。
因為門的關係,門扇略略開了一道縫,采君輕喊一聲:「有人在嗎?」
女人?!魏桀由聲音判斷出來人的性別,他的眉頭皺得更深,這到底在搞什麼?
采君又叫了一聲,見沒回應,只好走進房裡,烏漆抹黑的房間讓她一時之間無法看到任何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