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明白自己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只覺得心裡頭甜滋滋的,就像是從他那兒得到什麼禮物一樣,她為這樣的心情感到相當的不解。
「以後別再這樣了,千萬別再這樣嚇我了。」擁著她,君無上像是自言自語一樣地低聲輕喃。
也不知道是不是開了竅,伍薏兒竟聽出他話中的擔憂,也真的開始反省自己不顧後果的衝動個性。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那時候的情形容不得我多想。我看那個孩子……孩子的母親那麼著急,孩子的情況又那麼危險,我擔心……擔心造成他們母子天人永隔……天人永隔的遺憾,所以……所以我……」氣虛加心虛使她的話斷斷續續的,但似乎有點在反省自己的衝動了。
「好了,別說了,事情都過去了。」他親親她的額,想扶著她再躺下,但她不肯。
「不……你不懂……」想起那位母親的哭喊,那種深深震撼她的悲鳴,到現在還存在於她的心裡,那是種她無法理解的情感。「我覺得好難過,看到那位母親傷心的樣子,那讓我……讓我完全無法思考……」
淚水迷濛了她的雙眼,她雖然看著他,時空卻像是回到昨天的那一幕,她雙眼見到的是那位母親哀痛欲絕、瘋狂心碎的模樣。
「薏兒?」看著她的閃神,他很是擔心。
他的叫喊,喚回她迷離的神智,但也喚起她一直遺忘的事。
「孩子……那個孩子呢?」想起了那個溺水的孩子,她虛弱地抓著他的雙手,一雙帶淚的眼直直地望入他的眼底,想得到一個真實的答案。
「沒事,那孩子沒事。」他反握住她的手,像是要加強他話裡的可信度一樣。
「真的嗎?」看他說得那麼順口,她反而有種不真實感,沒辦法相信。
「是真的,我一下水去救你,趕來救孩子的村人也到了,就在我救起你的時候,那孩子也跟著被救起,只是多喝了點水,沒事的。」他擦去她眼角的淚。
事情正如他所說的一樣,那孩子讓後來趕到的村人給救起了,真的是萬幸,要不,若真有什麼萬一的話,他已經可預見一場他與她都不能避免的自我責難。
「救起來了……救起來了……」這消息讓她安了心,唇畔浮起淡淡的笑意。
「嗯,孩子沒事,孩子的母親也沒事,妳可以放心了。」他安撫道,現在已多少能瞭解她心中所想的。
只要設身處地地以她的立場想,便能明白從未體會親情的她,對母愛很自然地會有一份想望,尤其親眼目睹一對母子在生死關頭時真情流露的表現,那份親情羈絆定會讓她感到無比的震撼,也更會讓她對母親這角色產生更多的孺慕之情。
在這樣的情況下,個性本就衝動的她更加控制不住,做出比平常更衝動百倍的事,都是可以理解的了。
「睡吧,妳得多休息。」他扶著她躺下。
她任由他擺佈。一會兒,像是想到什麼似的,一臉困惑地看著他。
「怎麼了?」他順了順她的發,跟平日老逗著她玩的無賴表情比起來,現在他臉上的表情柔得幾乎可以擰得出水來。
這樣的他對她來說是全然的陌生,實在是因為被他玩弄慣了,所以很難適應此時的他,伍薏兒納悶地看著他。
「你……」覺得好像……好像哪裡不太一樣了?是她的錯覺嗎?
「我怎麼了?」他看了下自己。
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她困惑地眨眨眼。
看著她可愛的表情,他情難自禁,俯下身往她花瓣一般嬌嫩的唇瓣輕啄了口。
嚇了一跳,她睜大了眼睛看他,不明白他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舉動。
「睡吧,我會在這裡陪著你。」他承諾。
在他含笑的注視下,一陣陌生的羞怯感淹沒了她,一頭霧水的薏兒不自在地連忙閉上眼,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心口熱熱的,唇上似乎還殘存著他適才輕觸她的麻癢觸感,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更懷疑他是怎麼了?但沒多久,她便不再為這些問題感到困擾。
因為她睡著了,在還來不及細想這些問題,她就因體力不支而沉沉睡去了。
聽著她細弱但平穩的呼吸,看著她恬靜的睡顏,他微微一笑。
捫心自問,雖然驚險,但他很高興發生這樣的事。
早有孤老一生的打算,在發生這件事之前。因為他從沒想過,他真的能找到一個適合他、可以讓他放開心懷攜手相伴一生的人,可因為這場風波,迫使他在瞬間迅速地釐清自己的心情、認清一切,讓他明白他所要的、確定他所要的,而且瞭解那個他要的人已經出現在他的身邊。
是她了,他能確定,那個人就是她了,一個可以相伴一生的人呵。
看著她不設防的甜美睡顏,他再次露齒一笑。
他很高興那個人是她,真的!
第六章
「六……六爺?」
「回去,我說了我哪兒也不去!」
「可是……可是少爺他……他醒了……」
「醒了又如何?」君無上漸覺不耐,他冷冷地看著前來請人的奴僕。
前來請人的奴僕不禁抖了起來。不是故意要害怕的,畢竟眼前的人並沒有凶神惡煞的長相,或是以惡劣的態度對下人們怒吼,相反的,他那一張斯文俊美的臉雖然沒什麼表情,看起來還真是賞心悅目。
只是怪得很,也不曉得是怎麼一回事,那副沒有太多表情的表情就是給人一種壓迫感,而且只是讓他那麼淡淡地一瞥,心裡便不由自主地泛出一股寒意。
「還不出去?」為了不吵醒安睡中的人兒,他沒有提高音量,只是,因為他心情上的不耐煩,較之剛才,這時他給人的壓迫感是益加地沉重了。
「可是……可是……」雖然很害怕,但這一出去便代表任務失敗,深怕交不了差的僕人頓時困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地急得一頭汗。
解除這份僵持的,是幽幽醒轉的伍薏兒。
「怎麼了?」睡了半天,已經很習慣醒來時看見他的人了。一再上演的溺水噩夢讓她一直睡得不安穩,而每每只要一驚醒,第一眼看見的,總是帶著溫柔笑意的他。他提供她所需要的一切,所以他的存在,對她來說就像空氣一樣地自然,現在讓她提出疑問的,是那個一臉為難的老僕。
「又作噩夢了?」君無上雞同鴨講,眼中所見的只有她,至於那個礙眼的僕人,已自動剔除於他的意識外。
「不礙事。」
「覺得好一點了沒?」他探了下她的額際,怕她發燒。
「嗯。」她點點頭,表示自己無恙,然後不解的目光看向那個全身散發求救訊號的老僕。「他怎麼了?」
「老奴是中都大人派來的,想請六爺跟小姐前往少爺房間一趟。」像是看見了救星,受命來請人的僕人撲通一聲地跪了下去。
「咳……咳……你別跪,快……咳……快起來。」一面咳,伍薏兒一面示意那個跪著不肯起來的僕人起身。自從跟著君無上留在中都府做客後,到現在已經好幾天了,她還是一樣怎麼也適應不來這種動不動有人下跪的場面。
「還是很難受嗎?」君無上擔心的只有她的身體,知道她的肺葉在這次的溺水事件中多少受了損傷,深怕她對他隱瞞自己的身體狀況。
慢慢地抑制下想咳嗽的感覺後,她嘗試地對他一笑。
「不會,剛剛睡了一覺後,覺得好一點了。倒是這位老人家,就別讓他再跪了。」其實還是不太舒服,身體也還是虛弱使不上勁,但她從沒讓人以這樣呵護備至的態度關懷著,這讓她覺得不適應,渾身不自在的她連忙想把他的注意力轉開。
「別理他,你自己才該多注意一點,身體還沒復元,再睡會兒。」對跪在地上的人,他連看也沒看上一眼,君無上的注意力只在她的身上。
這不是他冷血,而是對他來說,他才沒心情去理那些。因為成長環境的因素,這種場面他早見得多了,誰想跪就去跪著,就算是要磕頭、甚至把頭給磕破了也一樣,他才沒空理會。
「不行啊,小姐,我家少爺醒來後,一開口央求的便是想見兩位一面,是以大人交代老奴,無論如何一定要請君六爺與小姐過去一趟,如果老奴沒辦好這件事,肯定會讓我家大人怪罪的。老奴給兩位磕頭,還請兩位貴客別讓老奴交不了差啊!」侍候人侍候了大半輩子,什麼本事也沒有,看人的臉色一定要有水準以上的火候,就算不清楚這位貴客的身家來歷,跪在地上的老僕也知道君無上不是他能左右得了的人,所以很機警地把目標轉向看起來好說話許多的伍薏兒身上。
「老人家,你、你別這樣……」掙扎著想起身,伍薏兒求助地看著君無上。
「夠了,別再惹人心煩。」扶她起身的同時,君無上朝身後的人喝斥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