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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煓梓

  「可以。」任何事情她都可以置之不理,但一定要維護她家的聲譽。

  「咱們這次就在令親戚的棺柩上置上一碗水,從貴府起棺,在到達墓地的途中,若沿路曾落下一滴水,這回所有喪葬費用統統不算。」

  「同樣地,若你底下的扛失真能做到你說的那樣,不落一滴水。那麼此番的費用加倍。我如數照給。」

  奇特的約定,就在兩人看似平和,其實激烈的口角中拍板定案。

  究竟誰能獲勝,就看彼此的功夫和運氣。

  第二章

  送葬的隊伍,有如一條夾雜著黃色花紋的白蛇,緩慢掃過金陵的街頭。

  城中的人見狀紛紛走避,就怕沾染到晦氣,畢竟喪葬這種事不吉利,尤其是即將嫁娶之人,更該迴避。

  登時,只見男男女女扶老攜幼,一溜煙地閃到隊伍的另一旁,怕若是被隨風飄揚的白幡碰到,那就不好了。

  可,他們又忍不住好奇,個個伸長了脖子,就怕錯過靈柩上那一碗水。聽說今兒個的送葬隊伍不但聲勢浩大,辦得風光體面,苦主且和主事的槓房進行一場奇怪的賭約,打賭棺柩到達墓地前,棺木上的瓷碗不漏一滴水,否則一切費用都由永平號負責。

  唉,也只有像仲裕之這般放蕩不羈的人,才會想出這種賭約。

  伸長了脖子觀看熱鬧的群眾莫不這麼想,納悶上天何以創造了仲裕之這種人物。

  這小子有個外號叫「煞神」,還有人叫他「掃把星」或「衰鬼」,可見他有多倒楣。但最倒楣的人不是他,而是他身邊的親戚。他命裡帶煞,舉凡他的親戚,多半會被剋死。算命的就警告過他父親說,他的命太硬,可能會剋死全家人,最好及早把他送走比較安心。

  他爹當機立斷,趁著他才喝了幾個月奶,就把他轉送給鄉下一戶佃農家避禍,假裝從沒生過這個兒子。可好景不常,幾年過去,仲老爺一直膝下無子,多少妻妾,依然蹦不出一個子兒來,於是他只好把仲裕之從鄉下接回來,當了幾年大少爺。

  就在他這少爺當得妥妥當當之際,倒楣的事發生了,他爹其中一房年輕的小妾生了個兒子,把他從穩當的大少爺,一下子踢回命中帶煞的慘綠少年,之後又轉送給別人當兒子。

  接著,悲劇發生。那小嬰兒活不到幾個月就因故夭折,他爹只好又把仲裕之接回來,繼續當大少爺。等到他稍大一點,約莫十歲,他爹又獲得一個兒子,同樣把他丟回鄉下,送給哪一戶天曉得的貧窮人家做兒子。

  反正就是這樣反反覆覆,弄到最後,仲老爺的兒子一個接著一個死光,他不得已又把仲裕之接回來,繼承他的家業。外頭都傳說這是仲老爺的報應,誰讓他如此對待自己的親生兒子,可等有一天早上仲老爺突然暴斃死亡,他的正室也接連著去世以後,外頭這才又趕緊改口,同聲譴責仲裕之的不是,幹嘛回來剋死自個兒的父母?

  當時仲裕之臉上只是掛著無謂的表情,年輕的臉龐上沒有一絲在乎,從那個時候開始,人們就知道他沒救了,現在還是一樣。

  把自己親戚的葬禮當遊戲哪!

  眾人齊聲歎氣。

  除了仲裕之以外,大概沒有人會這麼做。不過話說回來,除了藺嬋娟之外,也沒有多少女子有這個膽,公然接受這樣的挑戰,也因此他們這些好事之徒,才會聚集在這街口,等著看熱鬧。  』

  來了、來了。

  踮高腳尖,伸長了頸子,眾人等的就是這一刻。只見送葬隊伍,依服喪的不同程度穿上輕重不等的孝服,或是白衣系絰,或是黑衣黃麻,夾雜著幾許哀傷,哭哭啼啼進入人們的視線,身後跟著一具裝飾華麗的木棺。

  暗棕色的木棺上,置著一碗水。這水有八分滿,隨著抬棺隊伍的前進,竟未曾掉落一滴,可謂驚奇。

  「這抬棺的功夫可真好啊,您瞧那碗裡的水依然好好的。」

  「可不是嘛!這扛夫的肩力真不是蓋的,都沒見傾斜。」

  「是啊、是啊!」

  「真是好功夫。」

  眾人七嘴八舌,口裡說的全是些讚美的話。撇去藺嬋娟同人打賭這樁荒唐事不說,「永平號」僱請的扛夫,個個都是能手,絕非等閒之輩。

  身著黑白喪服的隊伍,就在街道另一邊的討論聲中,踽踽通過眾人的眼前。大夥兒一邊看,一邊指指點點,棺木上那碗水卻依然不漏半滴。眼看著送葬隊伍就要走出北安門,朝馬鞍山前進,不期然在街道的盡頭,遇見另一隊人馬;非常特殊的一隊人馬。

  「瞧,那是什麼?」

  瞬間只看見眾人瞪大了眼、張大了口地盯著那隊突然殺出的人馬。身穿綵衣的鶯鶯燕燕們,竟然守在北安門前一字排開,個個露出媚態!

  『挪、那不是『明月樓』的姑娘們嗎,怎麼全來了?」

  看熱鬧的人群,紛紛響起驚歎聲,其中熱衷犬馬聲色的人不少,一眼就認出那些裝扮妖媚的姑娘們是秦淮河畔的青樓女子。

  這些個青樓女子,此刻全擺出一副勾人的嫵媚模樣,頻頻對看熱鬧的男子拋媚眼,拋得大夥兒心都慌了,一個個成了流口水的羊。

  「大爺們,您們今兒個好嗎,有空要不要到咱們那兒坐坐?」

  原先還守住城門的青樓女子,這會兒都變成柔弱無骨的勾魂使者,風情萬種的朝這些個小羊走來。

  「這、這……」

  被問及的男子嚇了一跳,你看我、我看你的不知所措,慌亂成一團。

  「來嘛!咱們可以算您們便宜一點兒,保證將各位大爺伺候得舒舒服服。」

  「是呀是呀,保證伺候得舒舒服服。」

  青樓女子話畢,妖嬈的軀體便跟著一湧而上,巧妙的擋住路口。

  那些可憐又好色的羊兒們,絲毫沒有招架之力,只得爭先恐後和那些青樓姑娘們鬧在一起。於是現場情形更為混亂,最後竟演變成黑白隊伍中夾雜著許許紅妝,教人分不清究竟是在出殯,還是在宴客?荒唐到了極點。

  微微勾起嘴角,仲裕之等待的就是這一刻。早在和藺嬋娟打賭之初,他就已經暗暗布下這一道難關,看她怎麼突破重圍。

  嚴肅哀傷的送葬行列中,出現了青樓女子鬧場的畫面——呵,有趣。但最有趣的,莫過於那些扛夫們的反應。由他們臉上的表情看來,突如其來的混亂場面,已經對他們的工作造成影響,眼看就要支持不下去。

  仲裕之興沖沖的等待那一碗水從棺木上掉下來,可偏偏就是天不從人願,那些扛夫不但挺住,他們的頭頭也在這個時候走出來。

  「借一步說話。」藺嬋娟相當冷靜的要求同為首的青樓女子相談,青樓女子本來不願意,卻在她那句「是很重要的事」中躊躇了一下,最後敗陣。

  藺嬋娟偕同青樓女子到一旁說話,示人拉長了頸子,想要知道她們究竟都談了什麼,為何青樓女子會一瞬間神情大變,花容失色?

  「真是這樣?」

  只瞧見青樓女子攢起紅帕摀住小嘴,向藺嬋娟求證。藺嬋娟面無表情的點點頭,表示她沒有說謊,為首的青樓女子一聽不得了,隨即跑回其他青樓女子身邊附耳傳話,而後每個人都露出同樣表情。

  「天啊,咱們還待在這兒做什麼?快逃呀!」

  前一分鐘還風情萬種、勾人魂魄的絕艷佳人,下一秒鐘已經跑得不見人影,徒留羊兒們的哀嚎聲。

  「這是怎麼回事兒呀,怎麼說走就走,跑得一個都不剩?」

  羊兒們呼天搶地哭號了一陣子之後,也跟著鳥獸散。這個時候誰還管碗裡面的水會不會掉下來,趕快去明月樓找那些姑娘們才要緊。

  不愧是身經百戰的羊群,驚愣了一會兒馬上恢復理智,精力充沛的尾隨姑娘們離去,倒是主謀者還愣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

  藺嬋娟究竟都跟她們說了些什麼,為何不過三兩句話,就一個個跑得不見人影,飛也似的離開?

  這個疑問,一直到靈柩平安到達下葬的地點,都還無法順利解開。他親眼目睹,藺嬋娟底下的扛夫是如何翻山越嶺,一路顛簸的將棺木放進預定的墓穴,沿途沒有落下一滴水,甚至難得搖動。

  「我輸了。」挑高眉,揚高眼角。仲裕之並不真的在乎輸贏,他在乎的是她如何打贏他。

  「你的確是輸了。」看著差一步置好的棺木,她說道。「雖然你故意安排那些青樓姑娘來鬧場,卻還是沒用。」

  「原來你早看穿那是我故意安排的戲碼?」他忍不住發笑,惹來其他親戚嚴厲的怒視。

  不得已,他只好克制點,但嘴角還是掛著笑意。

  「咳咳。」天啊,要控制不笑真難。「我是說,既然你早已識破我的把戲,那麼你都同她們說了些什麼,使得她們如此驚慌離去?」他忘不了當時的情景,大家好像逃難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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