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西送上檸檬水和三明治。凱琳沮喪地將薇麗剪裁合宜的奶油色套裝,和自己身上縐巴巴的棉料罩衫加以比較。難怪她的丈夫會喜歡薇麗的陪伴。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凱琳納悶他們是否私下幽會,這個可能性令她的心頭揪痛。
「新婚生活可好?」薇麗在寒暄過後問道。
「比起什麼?」凱琳直率地問。
薇麗的笑聲像銀鈴般在房間裡迴響。「你絕對是這個無聊的郡裡,最令人耳目一新的女性。」
「既然這裡這麼無聊,你為什麼要留下?」
薇麗把玩著頸間的別針。「我來這裡治療我的心靈。我確信對像你這麼年輕的人,聽起來有些戲劇化,但我深愛我的丈夫,他的死對我極難以接受。只不過我發現無聊幾乎是和悲傷一樣可怕的敵人。在習慣和迷人男性的相處後,獨自一個人是很困難的。」
凱琳不確定該怎樣響應,特別是感覺到她的話裡別有算計的意味,但薇麗立刻就改變了話題。
「夠了!你還年輕,不會想浪費一整個下午的時間,聽一位孤獨的寡婦多愁善感,追懷往日。告訴我,你喜歡你的新婚生活嗎?」
「我正在適應,就像其它新娘一樣。」凱琳小心翼翼地道。
「多麼傳統、合適的回答,真令我失望。我原預期你會像往常一樣,坦白告訴我少管閒事,不過我敢確定在我離開前,你還是會那麼說。我來主要是想刺探你有趣的婚姻裡親暱的細節。」
「說真的,甘太太,」凱琳軟弱無力地道。「我真的不明白你為什麼如此關心。」
「因為人性的秘密讓生活變得更有趣,我的眼前就有一個,」薇麗以指尖輕點面頰。「嗯,我問自己,南卡羅萊納最迷人的一對夫婦是否起了勃溪?」
「甘太太,我──」
「為什麼他們的視線極少在公眾前相遇?為什麼他們從不像愛人一樣,在不經意間碰觸彼此?」
「說真的,我不──」
「當然,這就是最有趣的問題了,因為這使得我納悶他們是否有愛人。」
凱琳倒抽口氣,但薇麗揮了揮手。「先聽我說完再發作,你會發現我是在幫你的忙。」
凱琳的內心交戰。「好吧。」她盡可能冰冷地道。
「這對夫妻似乎有些不對勁,」薇麗繼續說。「丈夫的眼裡有股飢渴,不像是得到滿足的人。妻子……啊,妻子!她甚至比她丈夫更有趣呢。她在他沒有注意的時候偷看他,以毫不端莊的眼神吞噬著他的身軀,用眼神愛撫他。這實在令人困擾,男的陽剛,妻子性感,然而我很肯定他們不是愛人。」
說完之後,薇麗靜待凱琳的反應。凱琳感覺全身像被剝光了一樣,羞辱至極。然而……「你來是有目的的,甘太太。我想知道是為什麼。」
薇麗顯得驚訝。「這不是很明顯嗎?你不可能天真得不知道我被你的丈夫吸引吧?」她側著頭。「我必須給你公平的警告。如果你無意善加利用他,我會的。」
凱琳發現自己出奇的平靜。「你來這裡警告我,你打算和我的丈夫來一段韻事?」
「如果你不想要他,親愛的,」薇麗拿起檸檬水,啜了一口。「不管你怎麼想,我第一次看到你時就喜歡上你。你令我想起了這個年紀時的我,不過我比較善於隱藏自己的感情。然而,喜歡也是有限度的,再說,由我來分享你丈夫的床,總比另外某個意圖介入你們之間的騷貨來得強。」
直至此刻,她一直說得輕描淡寫,但此時她的綠眸像是最耀眼的翡翠直視著她。「我可是很認真,親愛的。為了某種我無法明白的理由,你似乎有意將你的丈夫拱手讓人,那是遲早會發生的事。我打算成為那個人。」
凱琳知道她應該氣憤地拂袖而去,然而甘薇麗的坦白也打動了她。或許她可以給她想要的回答。
她勉強保持著面無表情。「只是聊聊……假設你所說的屬實……假設我……對我的丈夫沒有興趣……只是假設……我的丈夫對我……沒有興趣。」她的雙頰脹得通紅,但她堅決地繼續。「你會建議我……怎樣令他感興趣?」
「當然是引誘他了。」
好一晌痛苦、漫長的沉默。
「怎麼做?」凱琳木然地問。
薇麗想了一下。「女人引誘男人時會順應直覺而行,不會去想合不合禮儀的問題──誘人的衣服、誘人的儀態,以及給予暗示承諾。你是個聰明的女人,凱琳。相信只要你有心,一定會找出方法。記得這一點,閨房內是沒有驕傲可言。它是給予,不是有所保留。我說得夠明白了嗎?」 凱琳僵硬地點點頭。
達成此次來訪的目的後,薇麗戴回手套,拎起皮包。「給你個警告,親愛的,你最好盡快學會這一課,因為我不會再給你太多時間。你已經有過太多了。」
她起身離開。
數分鐘後,薇麗坐上馬車,對自己微笑。法楠一定會愛極這個下午。她不常有機會扮演神仙教母,但她自認為做得好極了。
她坐在馬車裡,秀眉微蹙。現在,她也必須下定決心是否真要實現她的威脅了。
凱琳終於有借口做她一直想要做的事。晚餐已成為了折磨,特別是肯恩似乎有意拖延它。他談論工廠,詢問她明年棉花可能的價格。只要話題牽扯到棉花,他總會認真聽她的回答。
可惡的男人!他是如此該死地英俊,她似乎無法不看他。他又為什麼要對杜小姐如此慇勤迷人?
她盡快逃回自己的房間。來來回回踱步好一晌,她才脫下衣服,換件襯色的棉料睡袍,對著鏡子摘下髮夾,將長髮梳成像黑色絲緞般閃亮。她聽到肯恩上樓回自己的房間。
鏡中照出她格外蒼白的面容。她指了一下面頰,戴上珍珠耳環,在喉間撒上茉莉香水。她脫下棉料睡袍,換上伊莎送給她當做結婚禮物的黑色絲緞禮服。輕柔的絲緞貼伏著她的身軀,勾勒出她的臀部和長腿曲線,開低的領口幾乎遮不住乳尖。她披上黑色蕾絲睡袍,以顫抖的手扣好鈕扣。
她穿過起居室,赤腳觸地無聲。她停在他的房門前,幾乎失去了勇氣,但她強迫自己敲門。
「進來。」
他穿著襯衫,坐在窗邊的大椅子上,桌邊是一疊報紙。他抬頭瞧見她的穿著,灰眸變得重濁、氤氳。她款步走向他,黑色絲緞貼身搖曳,隱現春光。她的一顆心狂跳不已,但始終挺著肩膀。
「你來做什麼?」餐桌上彬彬有禮的男子不見了,他變得充滿敵意和警戒。她不斷納悶他是否對自己失去了「性」趣。他不覺得她迷人嗎?如果是這樣,她可就丟臉透了。
她可以編個借口──像是手指被割到、或是想來借書,但他一定會立刻看穿她。她挑釁地抬起下顎。「我想和你做愛。」
她不安地看著他的唇角揚起一抹淡淡、譏誚的笑意。「我美麗的妻子,總是如此直率。」他的灰眸大膽地瀏覽著睡褸下的曲線。「我也同樣直率吧。為什麼?」
這一點也不是她所想像的。她原預期他會歡迎她的投懷送抱。「我們──我們結婚了,分床而眠是不對的。」
「我明白了。」他朝著床點點頭。「這是為了遵守夫妻的本分?」
「不全然是。」
「那又是為了什麼?」
她的額頭滲出薄汗。「因為我想要。」驀地明白她根本無法做到。「算了!」她轉身走向門口。「就當我沒說過,這是個愚蠢至極的主意。」她握住門把,但他的手在同時覆住她的。
「這麼輕易就放棄了?」
她真希望她從不曾開始這檔事,但她不能怪薇麗。她也想再次品嚐他、碰觸他、體驗做愛的神奇。薇麗只是給她借口。
她感覺到他離開了她。她抬起頭,看見他倚著壁爐站立。
「繼續。」他道。「我在等著你開始。」
「開始什麼?」
「男人不是聽令行動的,恐怕你必須喚起我的興趣。」
如果她抬起頭,會看見他的興趣早已被喚起了,但她太忙著處理心中的混亂。「我不知道該怎麼做。」
他狀似悠閒地道:「你可以做實驗,我完全任由你擺佈。」
她無法忍受他的嘲弄。她的喉嚨緊縮,再次朝門口走去。「我改變主意了。」
「懦夫。」他柔聲道。
她轉過身,瞧見他臉上的嘲弄逸去,取代以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情緒──結合了誘惑和挑戰。「我挑釁你,韋凱琳。」
她的心狂跳。遵循你的直覺,薇麗是這樣勸的。但她究竟該怎麼做?
他挑挑眉,似乎瞭解她的困境。一股勇氣湧上來,壓過理智和邏輯。她緩緩地解開睡褸的鈕扣,黑色的蕾絲飄然落地。
他的灰眸放肆地掬飲她的身軀。「你從來就拒絕不了挑釁,不是嗎?」他沙嗄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