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下地獄去吧!」
「隨你。」
但即使在咒罵著他時,她已知道自己輸了。這就是報應吧!她做錯了事,現在必須付出慘痛的代價。
然而,瞧見羅牧師夫婦在舊奴隸教堂等著他們時,她仍然做著困獸之鬥。她掙脫了肯恩的箝制,奔向羅瑪麗。
「拜託……肯恩說的不是事實。我沒有懷孕,我們從不曾──」
「好了,親愛的,你只是心裡煩亂,」瑪麗親切的棕眸裡盛著淚水。「為了孩子好,你必須平靜下來。」
當下,凱琳知道她再也無法逃離她的命運。
儀式極簡短。結束後,瑪麗親吻她的面頰,牧師告誡她必須事事服從她的丈夫。她麻木地聽著他們告訴肯恩今晚杜小姐住在羅家不會有問題,知道肯恩已打發掉她的伴護。
他帶著她走向「維達」,朝「日昇之光」騎去。離家愈近,她心裡的驚慌愈甚。一旦他們獨處後,肯恩會對她做出什麼樣的事?
他們回到宅邸。肯恩下馬,將韁繩拋給山姆,箝住她的腰,抱她下馬。有那麼一刻,她虛軟的膝蓋似乎無法支撐住自己,全賴他攙扶。但她迅速恢復過來,掙脫了他的掌握。
「你已經得到我的錢了,」她等到山姆離開後道。「別再碰我。」
「進而失去自己新婚夜的樂趣?我不認為。」
她的胃緊縮。「不會有新婚夜。」
「我們已經結婚了,凱琳。今晚我會帶你上床。」
夏娃的恥辱。如果她不是已筋疲力竭,她或許會和他爭辯,但她已說不出話,唯一能夠想的只有逃走。
燈光由曼克位在果園邊的小屋裡投射出來。她撩起裙襬,朝小屋跑去。
「凱琳,回來這裡!」
她跑得更快,試圖逃脫他──逃脫他的制裁。
「曼克!」她大聲尖叫。
「凱琳,停下來!你會傷了自己!」
她衝進果園裡,敏捷地在黑暗中躍過早已瞭若指掌的果樹根部,倒是肯恩被絆到了,咒罵出聲。然而,他還是追得愈來愈接近。
「曼克!」她再度尖叫。
而後一切都結束了。由眼角的餘光,她瞧見肯恩凌空朝她撲來,自後方壓倒她。
她尖叫出聲,兩人一起摔倒在地。他的重量牢牢壓制住她。
她抬起頭,發狠地朝他的肩膀咬下去。
「該死!」他咆哮著拉她站起來。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聽到曼克的聲音,凱琳釋然地低啜。她掙脫肯恩,朝他跑去。「曼克!今晚讓我待在你的屋子裡。」
他溫柔地握住她的手臂,轉向肯恩。「你想對她做什麼?」
「阻止她害死自己──還有我。這一刻,我不確定誰的危害比較大。」
曼克疑惑地望向她。
「她是我的妻子,」肯恩道。「我在不到一個小時前娶了她。」
「他強迫我的!」凱琳喊道。「今晚我想要待在你的屋子。」
曼克皺起眉頭。「你不能,現在你屬於他了。」
「我屬於我自己!你們兩個可以下地獄去!」
她轉身要離開,但肯恩的動作更快。在她能夠有所行動之前,他已經抓住她,將她扛在肩上。
血液朝她的腦部逆流。他緊抓住她的雙腿,大步朝屋子走去。
她用力捶打他的後背,卻換來臀部一記掌摑。「停下來,免得我鬆手害你掉下去。」
曼克來到他們身邊,和他們並行。「中校,你娶到一個好女人,但你對待她似乎有些粗魯。或許你最好給自己一些時間平靜下來。」
「那得花我一輩子的時間。」肯恩已轉過屋角。
曼克接下來的話令凱琳早已翻攪不休的胃更加難過了。「如果你在今晚毀了她,你會後悔一生的。記得太快馴服的馬匹的下場。」
她的眼前似乎看到了漫天星星。而後她聽到女性的腳步聲奔下台階。
「凱琳!老天,發生了什麼事?」
「莎妮!」凱琳試著抬起頭。
莎妮用力抓住肯恩的手臂。「放她下來!」
肯恩將莎妮推向曼克。「今晚將她帶離屋子。」話畢,他帶著凱琳爬上了階梯,走進門內。
莎妮在曼克的懷裡用力掙扎。「放開我!我必須幫助她!你不知道那樣的男人會對女人做出什麼事──白人。認為他擁有全世界,認為他擁有她。」
「他確實擁有她,」曼克擁緊她,撫弄著她。「他們已經結婚了,甜心。」
「結婚!」
他以平靜、安撫的語氣告訴她,他所聽到的一切。「我們不能干涉夫妻之間的事,他不會傷害她的。」
話雖這麼說,他希望她沒有聽出他語氣中的疑慮。肯恩是他認識的人當中最公正的一位,但今夜他的眼裡卻有著一抹暴力。儘管如此,他依舊安慰著莎妮,一面帶著她穿過黑暗的果園。
一直到他們抵達了他的屋子後,她才想起他們的目的地。她抬起頭。「你想帶我去哪裡?」
「帶你回我家,」他平靜地道。「我們進屋去,吃點東西。如果你想要,我們可以坐在廚房聊一聊。如果累了,你可以在我的臥室睡覺。我會拿條毛毯,和『梅林』」起在門口打地鋪。那裡比較涼快。」
莎妮沒有開口,只一徑望著他。
他等待著,由著她作好決定。最後,她點點頭,朝他的屋子走去。
肯恩坐在窗邊的搖椅裡,襯衫敞到腰際,貪圖涼快,一杯白蘭地攔在椅子扶手上。
他喜歡他的臥室。它佈置得很舒適,又不會塞太多累贅的傢俱。寬大的床很適合他高大的身材,牆邊是一座洗臉台,還有衣櫃和書架。冬天時,木質地板會覆上溫暖的地毯,夏天則保留原狀,正投他所好。
角落的屏風後傳來潑水聲,他的唇角緊抿。之前他並沒有告訴莎妮他吩咐的熱水是要給凱琳洗的。稍早凱琳曾命令他離開房間,但在瞧出他無意照做後,她挺直身軀,走到屏風後面。水一定早就冷了,她似乎還不急著出來。
不用親眼目睹,他已可以想見她出水的模樣。她的肌膚會被燈火映成金色,濕透的長髮披在肩上,像黑色的絲緞枕著她乳白色的雙峰……
他想起自己是為了她的信託基金娶她。他一向輕視為了錢結婚的男人,但這似乎一點也不困擾他。他納悶為什麼,但他決定不再去想。他不想承認這樁婚姻和錢、或重建紡棉廠無關,而是和他發現自己的心軟弱的那一刻有關。在那一刻,他的心是溫柔、愚蠢的,他拋開了所有的戒意,對一名女子敞開自己,而那遠比戰場上所受的傷都更危險。
最終,他並不是要她為了焚於祝融的紡棉廠付出代價,而是為了他那一刻的軟弱。今夜,他們之間的敵意將會永遠塵封,他將可以繼續過自己的人生,不再被她苦苦糾纏。
他舉杯就唇,淺啜一口後,放下杯子。他必須保持清醒,度過這一晚。
凱琳聽見腳步聲,知道他已經不耐煩了。她髒透的衣服早已被肯恩收走,她只能匆忙抓起毛巾,包裹住自己。
木質屏風被推開一角。他倚著屏風,注視著她。
「我還沒有洗完。」她勉強道。
「你已經洗夠久了。」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強迫我在你的房間洗澡。」
「噢,你知道為什麼的。」
她緊抓著毛巾,再度在心裡搜尋逃脫之道,但她的命運似乎已經注定好了。現在他是她的丈夫了,他會抓住她。如果她反抗,他會用強制伏她。她唯一能做的是馴服,就像譚夫人在學院裡所說的──那只是幾星期前的事嗎?她感覺彷彿是上輩子了。
但凱琳從不輕易被馴服。她低頭看著手上的戒指,它由兩顆心纏繞而成,外緣綴以紅寶石和碎鑽,小而美麗。肯恩說是向杜小姐買的。
「我沒有衣服可以穿。」她道。
「你不需要衣服。」
「我會冷。」
他緩緩地解開襯衫鈕扣,視線從不曾離開她。他將他的襯衫遞過去。
「我不想穿你的襯衫。只要你讓開路,我可以回自己的房間拿衣服。」
「我寧可留在這裡。」
固執、不可理喻的男人!她咬緊牙關,走出浴盆,一手緊抓著毛巾,另一手接過襯衫。她笨拙地將它套在毛巾上面,才轉身背對著他,拉掉毛巾,很快扣好襯衫鈕扣。
過長的袖子一直妨礙她,令這個工作極不容易。襯衫的下襬垂過她的大腿,薄薄的衣料根本沒有多少遮掩作用。她扣好袖扣,擠過他身邊。「我得回自己的房間梳頭髮,不然它們會糾纏在一起。」
「用我的梳子。」他朝櫃子點點頭。
她走過去,拿起梳子。鏡中一名蒼白、眼神警戒的女子回瞪著她,但她並沒有懼色。她應該的,她拿起梳子,梳理長髮。肯恩恨她,他遠比她強壯,難以預測,而且法律站在他這邊。她應該匍匐求饒,然而她卻感覺到一種奇異的激動。
她由鏡子裡瞧見他閒倚在搖椅裡,足踝交疊。他的視線在鏡中捕捉到她的。她別開視線,更用力梳著頭髮,使得水珠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