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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頁     蘇珊·伊麗莎白·菲力普斯

  「這位是費伊莎,」倫恩道。「她租下了那邊的農舍。」

  「老天!」潘蜜拉尖叫。「去年我們的讀書會還看了兩本你的書!」

  連長相像潘蜜拉這樣的波霸都會組讀書會看她的書,這似乎更給了她另一個討厭對方的理由。「很高興聽到這一點。」

  「你是作家?」薇娜嗲聲道。「真有意思。」

  好極了,這個她絕對有正當理由討厭。

  「我不知道你們怎樣,」倫恩道。「但今晚我想party一下。伊莎,你或許想在洗個澡後過來。當然,除非你覺得太累。」

  她痛恨二十一歲以上用party一下這種字眼,更痛恨倫恩故意讓她覺得自己像是外人。「我一點也不累。事實上,我等不及了。噢,party!party!」

  倫恩別開了視線。

  她回到農舍,很快地沖了個澡,躺下來小睡一下,結果卻睡得極熟。等她醒來時,已經九點了。她很清楚自己無法在辣妹裝扮上贏過那兩名女人,於是刻意挑了件素淨的黑色禮服換上。她梳亮長髮,戴上手鐲,懷著戒懼的心情往莊園出發了。

  自覺像個客人,她按了門鈴,而不是像往常一樣逕自走進去。安娜前來開門,震耳欲聾的音樂聲迎面襲來。「真高興你來了,伊莎,」安娜的身軀僵直不悅。「那些人……」她發出個類似輪胎洩氣的聲音。

  伊莎展開個同情的笑容,循著音樂,走到莊園後方。她來到通往日光室的拱門下,停下腳步。

  倫恩的經紀人臉朝下,躺在地毯上。潘蜜拉跨騎在他的背上,裙子撩到大腿上,正在為他按摩背部。燈光黯淡,樂聲如雷。到處是吃到一半的食物,大理石維納斯雕像上掛著件黑色內衣,美男子泰德和城裡賣化妝品的騷女郎在胡天胡地。另一名美男子賓恩拿著啃了一半的巧克力棒當麥克風,醉醺醺地跟著音樂唱歌。

  倫恩正在跟薇娜跳舞,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伊莎的到來。或許是因為紅髮女郎的雙峰就緊貼著他的胸膛,水蛇般的手臂圈住他的頸項。倫恩的手環住她的腰間,指間像拎著槍枝般掛著只水晶酒杯。伊莎看著他的另一手滑向女郎的臀部。

  原來如此……

  「嗨,小費!」潘蜜拉自賴裡的背上喊道。「賴裡喜歡兩個人一起來。你負責他的腳吧!」

  「噢,我不認為我行。」

  倫恩聞言慵懶地轉身,帶著薇娜一起。他穿著精緻剪裁的黑長褲,白色絲料襯衫的鈕扣半解,頹廢高雅到極致。他好整以暇地放開薇娜。「餓了的話,桌上有吃的。」

  「謝了。」

  一綹黑髮落在他的額前。他走向矮櫃,倒了杯酒,輕啜了口後,點燃了菸,吞雲吐霧起來。「我以為你不來了。」

  她解下披肩,擱在椅背上。「錯過party的機會?絕不!別告訴我來晚了,錯了轉酒瓶就好。」

  他打量著她,裊裊白煙似光圈般包圍著她。薇娜一臉的高傲,冷笑打量著伊莎樸素的黑  色小洋裝。蜜拉笑著跳下賴裡的背。「伊莎,你真有趣。嘿,你念大學時,是不是每次史汀一唱起「羅珊娜」,就開始玩遊戲?」

  「噢,恐怕說我錯過了。」

  「我在酒吧鬼混時,你可能正在唸書。我原本想成為獸醫,因為我喜歡動物,但那些課程實在太難,最後我休學了。」

  「基本數學真是討厭。」賤人之後道。

  「噢,我應付不來的是有機化學。」蜜拉揶揄道。

  美男子賓恩拋開了巧克力棒,彈著不存在的吉他。「過來愛我吧,潘潘,我已成了野獸。」

  蜜拉格格笑道:「賴裡就交給你了,伊莎。」

  薇娜像巨蛇般纏上了倫恩。「我們跳舞吧!」  他將香菸叼在嘴角,朝伊莎聳聳肩,攬著薇娜的腰,跳起了慢舞。

  賴裡抬頭望向伊莎。「我給你一百元,接手蜜拉未完的工作。」

  「我想我們該先談談,看看我們是否合適。」

  倫恩嗤之以鼻。

  賴裡呻吟出聲,自地毯上爬起來。「時差。他們全都在飛機上睡死了,」他搖搖頭。「我是何賴裡,倫恩的經紀人。稍早倫恩為我們介紹時,我一直在講電話。我沒有讀過你的書,但潘剛告訴我你的生平。現在誰代理你?」

  「倫恩──至少在不久前。」

  賴裡笑了。她注意到他的眼神精明,但沒有惡意。音樂的旋律變了,倫恩的大掌游移到薇娜的臀部下方。

  賴裡揚首比著酒櫃。「要來杯酒嗎?」

  「謝了。」她在沙發坐下。她的上一餐是在八個小時前,她需要的食物,不是酒。但她早已食慾全失。

  音樂又一變,薇娜盡可能黏貼住倫恩身上的每一寸。賴裡遞了杯酒給伊莎,在她身邊的沙發坐下。「我聽說你的事業最近處於低潮。」

  「它已經被衝到抽水馬桶裡了。」

  「你打算怎麼辦?」

  「這似乎是價值百萬元的問題。」

  「如果你是我的客戶,我會告訴你重新改造自己。那是東山再起的最快方法──創造新的人格。」

  「很好的建議。不幸的是,我似乎是個單一人格的人。」

  他笑了。伊莎努力不去看倫恩和薇娜,改聊起兩人的事業。她問賴裡他的經紀工作,他則問她的巡迴演講。倫恩停止了跳舞,帶著薇娜參觀骨董──包括伊莎首次來訪時,他用來嚇唬她的骨董手槍。幸好他很快就收起來了,但在他走近後,她注意到他講話開始大舌頭。他拿著酒杯,比著賴裡。「你***怎麼不帶些草來?」

  「因為對外國監獄的不合理恐懼。你從什麼時候起──」

  「下次帶些該死的好草來。」他重新注滿酒杯,過程中至少灑掉了一半。他灌了一大口,再度環住薇娜的臀部,開始另一支性感的慢舞。伊莎很慶幸自己沒有吃東西,不然她一定會全部吐出來。

  「想要跳舞嗎?」賴裡問,但她搖了搖頭,很清楚他只是出於憐憫,根本不想要離開沙發。

  倫恩的另一手托起薇娜的臀部。薇娜仰起頭,分開紅唇。這正是倫恩需要的鼓勵,他的舌頭立刻伸了進去。

  伊莎看夠了。她堅定地站起來,披回圍巾,用正好壓過音樂的聲量道:「倫恩,你能夠跟我出來一下嗎?」

  日光室裡陷入不安的沉默。倫恩好整以暇地離開薇娜的紅唇。「別掃興了。」他慢吞吞地道。

  「噢,掃興正是我的別名。不會太久的。」

  他拿起酒杯,灌了一大口後放下,顯得一副非常無聊、爛醉的模樣。「好吧,我們盡快結束它吧!」他步履踉蹌地走到迴廊,點燃了另一根菸。

  一走到屋外,她立刻搶走他的菸。

  「嘿!」

  她踩熄菸蒂。「想慢性自殺的話,另外找時間吧!」

  他一副氣沖沖的樣子。「我可以隨我高興慢性自殺。」

  「我真的很生你的氣。」

  「你生氣?」

  「你預期我很高興嗎?」她攏緊披巾。「你真的讓我頭痛……而且食慾全失。」

  「我太醉得無法在乎。」

  「你根本沒有醉。酒杯裡都是冰塊,而且你每次倒酒時都灑出一半。如果你想要和我分手,乾脆一點說出來。」

  他抿起唇,醉酒的樣子全不見了,聲音清朗。「好吧,我想要分手。」

  她咬緊牙關。「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誰說的?」

  「我說的。這一刻,我似乎是兩人當中比較清楚自己感情的人。」

  「你在裡面沒有張開眼睛嗎?」他以手指著房間裡,說得又快又急。「那是我真正的人生,我在義大利期間只是度假。你還不明白嗎?」

  「那不是你真正的人生──或許一度是,但現在不了。至少有一陣子不。你只是想讓我如此相信。」

  「我住在天殺的L.A.!我去俱樂部時,女人將內褲塞在我的口袋裡。我錢多得沒處花,膚淺、又自我中心。為了上雜誌封面,我甚至可以出賣我天殺的外婆!」

  「除此之外,你還出口成髒。但沒有人是完美的。我沒有那麼古板。」

  「古板?」他看起來像要爆發了。他大步走向她,咬緊牙關。「仔細聽清楚,伊莎。你自認為無所不知?噢,假定你是對的──假定我邀請他們過來,上演這幕戲,就為了和你分手。但你不明白嗎?結果仍是一樣的。我正在努力擺脫你。」

  「明顯地如此,」她無法成功地克制語氣裡的輕顫。「問題在於,你何必如此大費周章?你何不直接說出,「再見了,寶貝」?你知道我是怎麼想的嗎?我認為你在害怕。噢,我也是。你認為我就對這段關係感到自在嗎?」

  「我該死地怎麼會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我對你一無所知。但我知道這一點:如果你要將聖人和罪人硬湊在一起,你只是自找麻煩。」

  「聖人?」她再也無法忍受了。「那真的是你所想的?我是個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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