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起來似乎很有趣。」
「聽起來就像是我寧可避開的工作。倒是你──毫無疑問地,你會自願籌劃整個活動,即使你對如何采收葡萄一無所知。」
「我可以用天分來彌補。」
他嗤之以鼻,開始和賣茄子的老婦人討價還價。接著他又買了其他蔬菜、水果,還和肉販夫妻討論了不同肉類的調理方式。
「你真的會烹飪,還是裝的?」她最終問道。
「我是義大利人,我當然會烹飪,」他帶著她離開肉攤。「今晚我會煮一頓豐盛的晚餐。」
「你只有一半是義大利人,另外一半是在東岸長大的電影明星,被僕人當國王般伺候著。」
「我還有個來自路卡、又沒有孫女可以傳授一手廚藝的外祖母。」
「你的外祖母教你烹飪?」
「她故意讓我忙碌,以免我搞大女僕的肚子。」
「你並不像你想要我相信的那麼差勁。」
他露出個令人全身酥軟的笑容。「寶貝,你只看到我好的一面。」
「夠了!」
「那個吻真的令你暈頭轉向,不是嗎?」
「噢,是的,」他的笑容令她著惱,她套用邁克的話回敬。「我在性方面有精神分裂的傾向。有時我會很投入,有時我則巴不得它盡快結束。」
「酷斃了。」
「這一點也不有趣。」
「你能夠放鬆一下嗎?除非你想要,什麼事都不會發生。」
那正是她所害怕的。
第六章
倫恩上樓除去眼罩,換掉一身工人服。伊莎將採購的物品歸架,收拾倫恩留下的混亂,走到廚房後門往外望。工人已經離開了橄欖樹山丘,瑪妲看樣子暫時會住在莊園裡。這似乎是找出儲藏室鑰匙的最好時機。
她搜遍了廚房和櫥櫃的抽屜,最後在起居室的柳條籃裡,找到了用麻線綁起來的老式鑰匙串。
「你在做什麼?」
倫恩自她背後出聲,嚇了她一大跳。他已經換了牛仔褲和休閒上衣,她也注意到熱水似乎又神奇地回來了。「我希望其中之一可以打開儲藏室。」
他跟著她走出後門,來到花園。「那很重要嗎?」
他們走向橄欖樹山丘,一對烏鴉嘎嘎叫著抗議。「我原以為鎮民聯手趕我走,為的是要讓瑪妲獨佔農舍。琨在我發現事情似乎沒有這麼簡單。」
「在你的想像裡是如此。」
他們來到了小山丘。伊莎尋找著挖掘的痕跡,立刻注意到儲藏室週遭踐踏的痕跡比昨天更明顯了。
倫恩望著地上的腳印。「我記得小時候最愛來這裡探險。我喜歡依山而建的儲藏室,似乎它過去被用來存放葡萄酒和橄欖油。」
她逐一試了鑰匙,終於有一把合用。門樞幾乎卡住了,她推開陳舊的木門時,還得靠倫恩幫忙推一把。他們進入陰暗、充滿霉味的室內。老舊的酒桶和空酒瓶堆了一地,另外還堆放許多舊傢俱。她的眼睛逐漸適應陰暗的光線,瞧見地上的拖曳痕跡。
倫恩也注意到了,湊近地面察看。「曾經有人將這些箱子從牆邊移開。你能夠回屋子拿手電筒嗎?我想要瞧清楚點。」
「哪。」她拿出塞在口袋裡的小手電筒。
「你知道那有多惹人生氣嗎?」
「我會盡量別再犯同樣的錯誤。」
他用手電筒照亮了用石頭和泥灰加固的山壁。「瞧這個。」
伊莎走近。石壁上有著刮擦的痕跡,似乎有人試圖將石頭撬開。「嗯……你現在覺得我的想像力怎樣?」
他以指撫過那些痕跡。「或許你最好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她環顧陰暗的室內。「我記得你曾試圖在像這樣的地方殺人。」
「布萊德彼特。不幸的是,我反而被他作掉了。但只有我們兩個的話,我是鐵定贏的,菲菲。有話快說。」
她拂開蜘蛛網,審視著對面的牆。「根據西莫和基諾的說法,他們應該要在橄欖樹山丘裡掘井,但這裡似乎沒有橄欖樹。」
「這裡也絕對不適合掘井。」
他們又搜索了一會兒,但沒有找到其他可疑的地方。稍後她跟著他來到明媚的陽光下,他關掉手電筒。「我必須和魏太太談談。」
「她只會跟你裝聾作啞。」
「這是我的產業,我要知道他們究竟在搞什麼鬼。」
「我不認為找他們攤牌能夠問出什麼。」
「你有更好的方法嗎?多麼愚蠢的問題。你當然有。」
她早就想好了。「或者我們最好假裝沒有注意到不對勁,找借口離開,等到下次西莫和基諾來動工時,從遠處觀察。」
「你的意思是當間諜。但那會違反你所提倡的「四個基石」原則──再加上好幾個你沒有想到的。」
「不全然是。「個人關係的基石」講究積極追尋目標;「事業的基石」鼓勵打破成規的思考方式。此外,顯然某種不軌的事情正在進行,而「精神的基石」強烈反對欺騙。」
「當間諜就符合這些偉大的原則。」
「那正是「四個基石」的問題所在。它們不給你太多伸縮的空間。」
他笑了。「你將一切搞得太複雜了,我會直接找魏太太談。」
「去吧!但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你會一無所獲。」
「是嗎?你忘了一件事,萬事通小姐。」
「什麼事?」
「我有辦法讓人們開口。」
「那就去吧!」
不幸的是,他嚴刑拷打那一招對魏太太沒有用。入暮後,倫恩毫無所獲地回到了農舍。
「我早就告訴過你了。」她故意道,懲罰他害她一整個下午都在發呆,想著葡萄園裡的吻,而不是著手寫她的新書筆記。
他拒絕咬下餌。「她說最近山坡地有些小崩塌,在西莫和基諾確定山壁穩固之前無法開挖。」
「奇怪的是,他們必須到儲藏室內,由坡壁最穩固的地方,進行加固的工程。」
「我也是這麼想的。」
他們站在廚房裡,倫恩動手準備晚餐。顯然他已打定主意搬進來了,而她也沒有採取行動阻止。
她啜了口他倒的酒,倚著流理檯,看著他由冰箱裡拿出雞。他磨利了在抽屜裡找到的刀。「我告訴魏太太儲藏室似乎不是開始加固山坡的最佳地點,但她只是聳聳肩,暗示義大利工人對崩塌和掘井知道得比無用的美國電影明星多。接著那名五歲的暴露狂衝進來露點。我發誓,除非有貼身保鑣同行──也就是你──我絕不再回去莊園。」
「蘭妮只是想吸引大人的注意力。如果大家不理睬她負面的行為,加強她正面的,她就不會再那樣做了。」
「說起來簡單,被狙擊的又不是你。」
「只能怪你太有迷倒女性的魅力,」她笑著啜另一口酒。「崔西和漢利怎樣了?」
「崔西不在,漢利根本不理我。」他將盛水梨的盤子推到一旁。「好吧!我們就這樣解開謎團。我們對所有人宣佈要開車到西雅那觀光,但當我們開到夠遠的地方後,我們掉回頭,由制高點觀察橄欖樹山丘。」
「很有意思的計劃──事實上,那是我的計劃。」
「事實上,執行計劃的人是我。」他用刀背拍打雞胸肉。「你留在車上,繼續開車到西雅那。」
「好的。」
他挑了挑眉。「在電影裡,自由解放的女性會告訴有大男人主義的英雄,他瘋了,才會以為可以在這個危險的任務裡捨下她。」
「也因此壞人──就像你──才能綁架那些愚蠢的女主角。」
「我不認為你需要擔心西莫和基諾會訴諸綁架。坦白告訴范神父,你是因為不想當間諜破壞你的原則,因此寧可將骯髒的任務交給我。」
「很好的理論,但你錯了。要我選擇在大太陽底下曬一整天,或漫步在西雅那的林蔭道上──你想答案會是哪一個?」此外,漫步在西雅那的街道可以避開和倫恩獨處一整天的誘惑。即使她已肯定會和他有段韻事,她還是想給自己恢復理智的最後機會。
「你是我所遇過最無法預測的女性。」
她由碗裡拿起橄欖。「為什麼你急著打發我去西雅那?」
他用刀子剁下雞腿。「你瘋了嗎?只要和你一起埋伏個五分鐘,你就會開始為雜草撣灰塵,重新排樹葉。然後你會嘮叨我跟著做清潔工作,而我將被迫射殺你。」
「我知道怎樣放輕鬆。只要我專注心神,就能夠做到。」
他笑了。「你打算就那樣站著娛樂我,或者你想學烹飪?」
她不由自主地笑了。「我的確考慮過去上幾堂烹飪課。」
「何不趁我在這裡時學習?」他將雞放到水槽裡洗淨。「你可以從清洗蔬菜做起,再切碎辣椒。」
她望著剛被他分屍完畢的雞。「我不確定想要和你一起做需要動刀子的事。」
他笑了,但當他凝視著她時,他的笑意逸去了。有那麼一刻,他的神情幾乎是困擾的,而後他低下頭,緩慢、徹底地吻住了她。她在他的唇上品嚐到酒味,以及獨屬於范倫恩的氣味──力量、狡猾和無意隱藏的邪惡。也或許最後一項是她故意想像出來的,為的是讓自己打退堂鼓,不去做她最想要和他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