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完吊燈後,她改找其它事忙。她已經洗完衣服,將起居室裡的書本重新排好,也替貓洗了澡。截至現在,她的時間表根本是個笑話。她無法專心寫作,沉思更是不可能。她唯一聽到的是誘惑、低沉的男音,引誘她定向墮落之途。
「性到我們都在尖叫……性到趕走你所有的壓抑……」
她開始擦拭玻璃杯。或許她可以打電話給安娜,但她懷疑那正是倫恩的如意算盤。他就是要她去莊園找他--要她隨著他的步調起舞。但就算是為了恢復電力,她也不幹。他或許夠狡詐,但她有「四個基石」作為王牌。
萬一她昏了頭,屈服於和他在黑暗中共舞的衝動呢?那是絕對無法忍受的。她出賣過一次自己的靈魂,而她不會重蹈覆轍。
她瞧見有人走近屋子,因此走出廚房到後門。「你們是來修電力的?」她問。
來的是一老一少。老人有著灰髮和歷盡滄桑的臉龐:年輕人健壯、黑眸,有著橄欖色的肌膚。他放下鏟子和十字鎬。「電力?」他以意大利男人欣賞女人的目光打量著她。「不,西諾拉,我們來察看水井。」
「我記得有問題的是下水道。」
「是的,」老人說道。「我的兒子英文不好。我是魏西莫,管理這裡的土地,他是基諾。我們先做測量,再看能否挖掘。」
她打量著他們的鏟子和十字鎬。奇怪的測量工具--或許魏西莫的英文也不好。
「噪音會很大,」基諾道,露出一嘴白牙。「會有很多灰塵。」
「我會捱過去。」
她回到屋子。不久後,維多出現了,長髮迎風飄揚。
「西諾拉!今天是你的幸運日!」
午後的熱力迫使倫恩回到屋裡。他的心情壞透了,安娜剛告訴他伊莎開著輛紅色的飛雅特,和一名叫維多的男人離開了。維多是誰?伊莎怎能在他對她另有計劃時,跟著這個男人離開?
他游了個泳,回了經紀人的電話。積架要找他為廣告的代言人,「美麗世界」想以他做封面報導。更重要的是,霍傑肯的劇本終於搞定了。
倫恩和傑肯長談了史凱帕的角色。史凱怕是個連續殺人犯,也是個內心複雜的黑暗男人,一再加害他愛上的女人。倫恩尚未看過劇本就和傑肯簽了約,傑肯一向對劇本極為保密,而且當時他也街未寫完。「夜之殺戮」令倫恩非常興奮--但還不至於興奮到忘了伊莎,和那名開著紅色飛雅特的男人。
她究竟去了哪裡?
「謝了,維多,我有個美好的下午。」
「我的榮幸。」他綻開個萬人迷的笑容。「我會盡快帶你去參觀西雅那,你會覺得你真的看到了天堂。」
她笑著目送他離開。她仍不知道他和將她弄離開屋子的陰謀牽涉有多深。整個下午,他一直表現得無懈可擊,施展魅力,調情但不下流。他說他的客戶臨時取消行程,並堅持帶她去參觀蒙特裡奇歐。他們漫步在小鎮廣場時,他並未試圖說服她搬到卡薩裡歐。但他還是成功地將她弄離開屋子一整個下午。問題是,在她離開的期間,他們究竟在做什麼?
她沒有回到屋內,反而走到橄欖樹山丘。她沒有看到挖掘的痕跡,但山丘另一側的儲藏室似乎有人出入,木門外面留下了睬踏的痕跡。她試著推開門,卻發現它被鎖上了。
她聽到踩在鵝卵石上的腳步聲,抬頭瞧見瑪妲站在花園裡看著她。她的臉頰微紅,彷彿被逮到偷窺。瑪妲一直看著她,直到伊莎轉身離開。
當晚老婦人回到小屋就寢後,伊莎開始尋找儲藏室的鑰匙,但沒有電力,那根本是難上加難。她決定等到明早再試。
她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納悶倫恩現在在做什麼。或許正和鎮上某個漂亮的西諾拉做愛。這項認知遠比她願意承認的更令她沮喪。
她拉上百葉窗,瞧見瑪妲的小屋裡流瀉出燈光。顯然並非農舍裡的每個人都沒有電可用。
她輾轉難眠了一整夜,想著電力、倫恩和漂亮的意大利女人。因此她睡到隔日清晨九點才醒來,再度錯過了時間表。她洗個澡,挫折感已達到沸點。她打電話到莊園找倫恩。
「范先生不在。」安娜口氣不善地道。
「你能否告訴我到底有沒有派人來修理電力了?」
「很快就會有人去了。」說完話,她隨即掛斷了電話。
伊莎很想衝去莊園,找范倫恩對質。但他狡詐過人,而她直覺他正試圖操縱她。瞧他怎樣引誘珍妮佛羅培茲落入他的魔掌。
她在浴盆裡注滿肥皂水,決定到花園逮隻貓來洗。如果她不找件事做,她會瘋掉!
倫恩伸手到口袋裡掏煙,驀地明白到他已經抽完了緊急配額。考慮到現在才清晨十一點,這絕對不是好預兆。他必須承認她遠比他以為的還難搞定,或許他應該考慮到她是個心理學家。但該死了,他要她來就他,而不是相反過來。
他可以繼續等下去--然而他已經失去了耐心--或是主動讓步。這令他嘔極了,但最後有差別嗎?他們的性結合終究是無法避免的命運。
他決定去橄欖園裡走走--只是定走,散散步,沒什麼的。如果她湊巧在花園裡,他會打聲招呼:嗨,菲菲,電力的問題解決了嗎?還沒?該死了……這樣吧,跟我回屋子,我們一起和安娜談談。
但他的運氣不好。他在花園裡只遇到了三隻被強迫洗過澡、極不高興的貓。
或許來杯濃縮咖啡,看看報紙會有幫助,雖然他真正想要的是來根煙。他坐進瑪莎拉蒂,腦海裡卻閃過一輛紅色的飛雅特。他皺起眉頭,發動車子,駛離車道。
他在車道的盡頭看到了她,猛踩煞車,跳下來。「你該死地在這裡做什麼?」
她自車帽下仰望著他。即使戴著工作手套,她看起來北女王更有威嚴。「我在撿路邊的垃圾。」她將一個空鋁罐丟進塑料袋裡。
「耶穌基督,你幹麼做這個?」
「別亂喊主的名字。還有,垃圾是環境之癌,無論在哪個國家都一樣。」
她伸手到草叢裡撿起一個空香煙盒,腕上的金手鐲映著陽光。她穿著白上衣,淡色短褲,露出姣好的長腿。事實上,對撿垃圾這種賤役來說,她似乎太過盛裝打扮了。
他雙臂抱胸,俯望著她,開始樂在其中。「你根本不知道該怎樣放輕鬆,不是嗎?」
「我當然知道怎樣放輕鬆。這讓我放鬆,有助於沉思。」
「沉思個屁!你緊繃得可以聽到弓弦聲響。」
「的確,缺乏最基本的文明設施會令任何人緊繃。」
他發揮了最佳演技--先是一臉的茫然,銀藍色的眸子幾不可覺地大睜,劍眉挑起。「你是在告訴我電力一直沒有修好?我不相信。該死了!我明明吩咐過安娜的。你為什麼不早一點告訴我?」
好萊塢付他高片酬不是沒有道理的。她端詳著他好一晌後道:「我假定你早就知道了。」
「謝了--我猜這證明了你對我的看法。」
瞧見她的棕眸瞇起,他決定見好就收。他掏出手機,打給他的管家,並故意用英文道:「安娜,我正在和費博士說話。農舍一直沒有電,我要你找人過來,在今天之前修好它--不論要花多少錢。」
他掛斷電話,倚著車身。「這應該搞定了。在他們過來修理時,我們開車去兜風吧!等我們回來時,電力的問題應該解決了。」
她遲疑了一下,審視著他的瑪莎拉蒂。「好吧,但由我開車。」
「想都別想。上次是你開的車。」
「我喜歡開車。」
「我也是,而且這是我的車。」
「你會超速。」
「逮捕我吧!你要開車,只因為你想掌控全局。」
「那對全世界都有好處。」
她得意的笑容讓他忍不住笑了。或許她是對的。如果由費博士掌控全局,至少這個世界會乾淨一點。
「首先,你得幫我撿完垃圾。」她道。
他開口要說算了,世上沒有任何女人值得他卑躬屈膝--接著看到她俯下身子,短褲繃緊著渾圓的臀部。下一刻,他一手撿起了破輪胎片,另一手撿起個空啤酒瓶。
等弄好後,倫恩便開車載著她到葡萄園遍佈的香堤河谷。他們停在一家小酒廠參觀,倫恩戴上棒球帽和太陽眼鏡,掩飾身份。兩人坐在蔭涼的石榴樹下,享用酒廠主人送上的九九年佳釀。
隔桌有一小群觀光客在晶酒。一名戴著銀耳環、穿著麻州大學丁恤的年輕女子一直在看著他們。她終於站了起來,朝他們走來。倫恩做好心理準備--但年輕女子的目標並不是他。顯然他的棒球帽和太陽眼鏡的掩飾奏效了。
「請問,你足費伊莎博士嗎?」
他的心裡湧起了陌生的保護欲,但伊莎只是微笑點頭。
「我真無法相信!」年輕女子道。「很抱歉打擾了你,但我聽過你在麻州大學的演講,而且我買了你寫的每一本書。我只是想讓你知道在我做化療時,你幫了我很大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