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見了。」
「真的?」
「我跟你說她不見了呀!」正夫含著淚近乎絕望地叫喊著。
「正夫……」這是久仁子在安慰正夫的聲音,佟二在電話裡都聽見了。
「她的病情惡化了,繼續發展下去就會有危險。她知道了這事之後就不見了。我和佐千已經分頭打了很多電話,就是找不到她的人。」
佟二急忙衝到樓下,但沒有看見杏子那輛紅色汽車。他又在附近的路上到處看,找了一圈,沒有結果。
「佟二!」
在公寓門口正準備把摩托車弄出來的時候,阿巧走過來了。阿巧在店子裡還沒有走,佟二把他緊急呼叫過來了。
「麻煩你了!」
「我只需要在這裡等著就可以了嗎?」
「對,杏子如果來了,你一定要把她留住,千萬別讓她走了!」
「我知道了。佟二,你上哪兒去呢?」
「沒猜錯的話我想她可能到一個地方去了,我去找找看。」
「你去吧!」
自從發生上次那件事情之後,這是佟二和阿巧之間第一次主動講話。
「……不好意思,你明天還要上班,只是我實在沒有辦法,只好麻煩你了。」
「佟二,我其實很願意幫這個忙。別說了,你趕快去找吧!」
「好!」
阿巧目送著騎上摩托車飛奔遠去的佟二。
杏子駕著車行駛在樹木繁茂、燈光微弱的山道上。由於害怕撞著東西,她緊緊地握著方向盤,眼睛盯著前方,加大油門,急速前進,即使遇到轉彎處,也不減低速度,結果衝到對面的車道上,猛地急剎車,因為對面有車開來。
「見鬼!怎麼開車的!」
車上的司機又叫又罵,但杏子對此置若罔聞,仍然飛也似地開著車前進著。
再往前一點就是上次和佟二一起來過的高台處了。杏子聚精會神地開著車一往無前。
「海邊,在海邊的小鎮上,有一家小小的美容美發院……」佟二一邊回憶著杏子說過的話,一邊騎著摩托車飛奔。馬上就要到通往看得見湖水的高台處了,杏子一定在那裡……
突然,道路兩邊繁茂的樹木消失了。黑暗中什麼也看不清楚,但卻能聞到遠處湖水的味道。
杏子把車停了下來,淚水奪眶而出。她剛才一直強忍著胸中的悲傷,現在一下子垮了,伏在方向盤上失聲痛哭起來……
佟二終於來到了上次他倆開心說笑的那個高台處。
「杏——子——杏——子——!」佟二把吃奶的力氣都拿出來了,使勁呼喊著,可結果只聽見自己的回音。
「杏——子——!」佟二一邊乞求著杏子能夠聽見,一邊繼續呼喊著:
杏子坐在輪椅上,不知不覺來到湖邊的山崖旁。山崖下面是黑壓壓的一片湖水,好像要把杏子吞進去似的。像湖面沒有一點漣漪的水一樣,她現在的心情已經平靜了許多。杏子轉動輪椅,準備朝湖水靠近一點,突然聽見摩托車引擎的聲音。在這夜深人靜的湖區,杏子一下子辨別出是佟二騎著摩托車來了。
「杏——子——!」
已經不知道呼喚了多少次杏子的名字。這時,摩托車陷入泥濘之中,倒了下去。佟二索性棄車而去,縱身向樹林深處衝去。
「杏子……!」
聽到佟二那一陣陣悲傷的呼喚聲,杏子突然從神情恍惚中醒了過來,接著大聲喊道:
「佟二……佟二!」
「杏子!」佟二在樹林裡穿行著,循著杏子聲音的方向奔去,「杏子……杏子……!」
佟二找了一會兒,終於看見杏子的身影,拚命地衝了過去,問道:
「你到底在幹什麼?幹嗎要跑到這裡來?」
「……我打算結束了,真的覺得夠了。」
「你想結束生命?」
「不知道。」
「為什麼?為什麼?不是還有我嗎?還有我嗎?」佟二緊緊地抱住杏子,「你怎麼這麼傻?」他好像要搞清楚杏子是否真的還活著,雙手用力把杏子抱得更緊。
「對不起啊!讓你著急了?」
「是的。」
「你以為我會死的?」
「嗯。」
「我哥哥跟你聯繫過?」
「……怎麼說話這麼冷靜?好像沒有發生什麼似的?」
「被佟二這樣抱著,過去的感覺又回來了,就是那種我還活著的感覺又回來了。」
「我可還是驚魂未定呀。我要把你再抱緊一點。」
「……對不起!」杏子的淚水流了出來。
「不要一個人去死!」
「嗯。」
「要死我陪你一起死!」
「……真的?」
「真的。」
淚流滿面的杏子聽了佟二的話後臉上掛起淡淡的笑容,但是淚水最終還是止不住地往外又流起來。他們兩個長時間地互相擁抱著。
佟二鬆開抱住杏子的手,為杏子抹去臉頰上的淚水,然後幫杏子搓揉冰冷的雙手,又用自己溫暖的氣息溫暖它們。
身體真冷啊,怎麼失去了知覺似的,只有那臉頰上的淚水濕潤有熱度,它讓杏子我感覺到生命還在繼續!
不要歎息早逝的青春,讓我們一起感謝上帝把我們降臨人間!
有了生命才與你相識。
有了生命才與你相愛。
正因如此,才會踏上愛的不歸之路……
第十章
「好痛啊!」
女顧客的叫喊聲把佟二叫醒了神。佟二把她的耳朵剪傷了。
「啊,流血了?」女顧客從鏡子裡看見自己的耳朵被血染紅丁,不高興地皺起眉頭。
「啊,對不起!阿巧,快點幫我拿一條毛巾來!」佟二慌慌張張地喊網巧幫忙。
「是不是讓她到那邊去?」阿悟見狀也過來了,示意女顧客到沙發那邊去。
「啊,是的,到那邊去。」
今天一大早佟二就覺得心神不寧似的。
「問題不大吧?」阿巧看見佟二獨自呆在休息室裡,有些為他擔心,過來問他。
「唉,過去可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佟二,客人的血已經止住了,問題不大了。」阿悟從遠處把臉轉向休息室這個方向安慰佟二。「過一會兒我幫她做頭髮。」
「什麼?哦,沒關係,還是我來吧。」佟二站起來往外面走。
「大概客人也有點緊張,輕一點就行了。喂,阿巧,你在幹什麼?」
「哦,好了。」阿巧在觀察著走過來的佟二的表情。
「行了,下個星期一再來檢查,可不可以?」
「可以。」
「今天你一個人來的?你哥哥沒有陪你一起來?」
「大夫先生,我都二十七歲了,可以一個人到醫院來。」
「哦。」
自從十年前杏子發現得了這病以來,每次到醫院來,都是正夫陪著她。不過在椎名大夫眼裡,杏子一直還是一個小孩子。
杏子微笑著向椎名大夫道了謝之後離開了醫院。
「什麼?真的?什麼時候?」
正夫和佐千在經常去的那家酒店裡習慣性愛坐的地方談著:正夫盯著佐千看,搞得佐千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喂,什麼時候?」正夫又追問一次。
「什麼時候?哦,你問什麼時候懷上的?我想想……」佐千從包裡拿出記事本。
店裡的老闆發現兩個人談話詭秘的樣子,看了他們一眼。
「哎呀,別在這種地方看啊!」正夫慌忙把佐千手上的本子收了起來。
「……是看電影的那天晚上吧——『三個月的工資買戒指』?」那天晚上看完電影之後兩個人第一次在一起了。
「我說,佐千,沒關係啦!」
「……對不起!」佐千突然又低下頭。
「不要說對不起啊!」
「你聽我說,我看了你的計劃的,就是你的那個計劃。」
「什麼計劃?」
「正夫,你的人生計劃呀,上面寫著:『佐千二十七歲生第一個孩子,二十九歲生第二個孩子,三十歲用積蓄帶著全家到夏威夷去旅行。』等等。」佐千從剛才拿出來的記事本裡取出一張小 紙。
「杏子她……」正夫發現佐千拿的紙是他前不久在家裡寫了東西在上面的。
「按你計劃上寫的,好像太急了一點。我今年已經二十七歲了。」
正夫一臉複雜的表情,沒有馬上吭聲。
「是不是?當然現在馬上要孩子還能按計劃完成。」
」不是這個意思,不是說不可以馬上要,而是……」
「我們早晚要結婚的。」
「……佐千,我對不起你呀!」這次輪到正夫低下了頭。
「怎麼啦?」
「結婚的事情可不可以再等一等?」
「啊?」佐千說話的聲調一下子降了下去。
「真的對不起!」正夫再次把頭低下去,然後猛地把啤酒一飲而盡。
「我那麼認真地珍藏著這張紙條,可他好像不喜歡我似的。」
「怎麼?你說我哥?」
「對啊。」
第三天,在圖書館的餐廳裡吃飯時佐千把那張紙條給杏子看。
「不可能的。佐干你如果不合他的意還可能會有誰?」
「穿粉紅色和服的那個呀!」
「你指原來的那個?」
「他告訴我結婚的事再等一等。如果這樣,我就得一個人把孩子生下來。會不會是因為澤田亞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