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
「喂,我把頭髮給你剪,好不好?」真弓說著就朝佟二的工作台裡走去。
「你現在這種髮型很適合你,不用剪。」
「我就不行?假若我是模特兒的話不就行啦?」
「說這麼些話也沒用。」
「只是因為我不是那個女孩子才不行吧?」這時真弓的手機響了,「喂,是的。我今天可以,青山廣場飯店,1068號房,好的。」
大概是店長打來的電話。真弓知道佟二在旁邊,故意用很大的聲音說話。
其實佟二一點也不介意,走到櫃檯前查看第二天的顧客預約工作安排。
外面阿巧在說話,佟二探頭一看卻驚訝地看見了杏子,便朝店子外走去。
「不必了,勞駕你幫我轉交給他就行啦。」杏子硬生生地把塑料袋塞給阿巧。
「佟二在裡面。」阿巧拽著杏子想往裡面拉。
「你們在幹什麼?」佟二大聲問道。
「哦,佟二,她說讓我把這轉交給你,我說你在裡面我去喊,她說不必了,叫我轉交給你就行啦,但我想她難得來一次,就該進去……」
「哦,行了,知道了。外面寒冷,進去吧!」佟二推著輪椅,把杏子推進了店裡。
「喲,你正忙,打擾了,對不起。我是給你送這個來的。」
杏子進去之後,發現真弓跟在圖書館時一樣,雙手交叉地放在胸前,俯視著她。杏子恐懼地從手袋裡取出本子和錄像帶。
「什麼東西?」佟二帶著不可思議的表情接過東西。
「我和佐千一起做的。」
本子的封皮上寫著:我們期待的髮型!杏子與佐千製作,裡面還配有許多插圖。
真弓看了看,不禁大聲笑了起來。
「笑什麼?」佟二立即問道。
「嗨,你看,什麼『我們期待的髮型』,不怪好笑的嗎?」真弓不斷的笑聲中充滿惡意。
佟二沒有理睬真弓的這一套,逕直翻看起本子來。這時阿巧吃著點心也湊過來看。
「有的是從雜誌上剪輯下來的,有的是在大街上行走的女孩子,我們覺得不錯,就拍下來了,全部收集到一起了。」杏子說道。
「只要翻翻美容美發雜誌,這些東西都有,因為雜誌上登載有所有最新的髮型。」真弓說道。
「你說的沒錯,不過我們想嘗試的髮型並不是那種。」杏子不客氣地反駁真弓。
「這——是什麼?」佟二手拿錄像帶問道。
「這個,哦,電影中我們覺得不錯的一些髮型就一個個地剪錄下來了。最初我們是從歐美片中錄,最近香港影片裡不也挺不錯嗎?另外韓國片子裡的一些髮型也還可以,都剪錄進去了。」
「喔,是電影?」佟二的手指指向錄像帶上的標籤。
「那是過去的日本電影,我問過我的母親,這種髮型現在看上去反倒覺得有一種很新鮮的感覺。」
「夠了,盡說些外行話!」真弓想制止住興致正高的杏子,「佟二已經痛苦不堪了,都是因為你,你隨隨便便就把他的東西給別人,現在又拿些什麼東西來折騰。你為什麼要瞎拿些東西來這裡呀?」
「對不起。」
「別這樣說話!」佟二企圖制止真弓。
「佟二啊佟二,你為什麼要理睬這些像幼兒園的手工製品一樣的東西呀?」
「別這樣說了!」
「這種女孩子不知道什麼地方好!你這個人別以為自己坐在輪椅上,拿不幸當武器來騙取男人的同情!」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佟二不假思索地站起來,給了真弓一記耳光,「你說她利用身體的缺陷來賺取工作?」
佟二的話音未落,真弓捂著臉飛一般地衝出門去。
「真弓!」阿巧在後面跟著追出來。
店裡剩下沉默無語的佟二和杏子。
「還是你追趕過去好一些。」半晌,杏子首先打破沉默。
「什麼?」
「你剛才的話傷害了她。」
「難道你就沒有被她傷害嗎?」
「因為她喜歡你吧?被自己喜歡的人這樣說,肯定受不了的。我認為她的確喜歡你。」杏子知道這個時候不能有失風度,盡量掩蓋自己的感情,極力勸說佟二。
「……這,謝謝你了。」佟二猶豫片刻之後說了這句話就去追真弓了。
真弓和阿巧其實就在距美發店不遠的兒童公園裡。
「不要緊吧?」阿巧用公園自來水管中的水打濕手帕,然後又擰乾,遞給真弓。
「謝謝。」真弓接過手帕後敷在了自己的臉上。
「真弓!」是佟二找來了。
阿巧知道佟二追上來之後,同真弓說了兩句話就返回到店裡去了。
「我們之間應該搞清楚。」佟二在真弓身邊坐下,一邊遞煙給真弓,一邊說著。
「搞清楚什麼?」
「像上次那種事情。」
「不再在你那兒過夜?」
「你現在不是在和店長往來嗎?」
「還談不上是……」
「我說,你這樣做會很辛苦的,不會有好結果的。」
「你喜歡那個女孩子嗎?那個坐在輪椅上的女孩子?」
佟二思慮片刻,深深地歎息一聲,不太果斷地說道:「我想不至於吧。」
「太好了!我現在放心了。」
「為什麼說放心了?我說搞清楚的意思是你不要再用那種口氣說那樣的話了。」
「好嚴厲呀!還有什麼需要我幫助你佟二去做的嗎?」
「還有什麼?沒有了。」
「從來都沒有過?」真弓點燃手上的煙抽起來。
現在,兩個人連吐出來的煙圈都各是各的,不混在一起了。
「佟二讓你把這些東西留在這裡。」阿巧氣喘吁吁地跑回店裡。
正如所料,杏子已經把帶來的本子和錄像帶放進了手提袋裡,準備帶走。
「可是……」
「我也還想好好地看一看呢!」
「什麼?」
「沒有別的意思呀。聽佟二說,你花了很多心血做這,我想也可以從中學習借鑒。」
「沒關係的,你不用安慰我。」
「我對那些過去電影裡的髮型真的很感興趣。」
「是嗎?」
「哎,我講的是真話,很多的確都不錯。不僅我這樣認為,連真弓都這樣認為,所以她剛才才那樣衝動。哎,不管怎麼說,請你把東西留下來!」阿巧燦爛明亮的笑容令杏子很感動,也以微笑回報。
那天晚上,佟二在自己的房間裡看杏子提供的本子和錄像帶。
「噫?」一位現已成名的女藝人年輕時候所拍電影中的一個鏡頭吸引了他,立即按下暫停鍵。她的頭髮朝裡面捲著,發尾比較厚重,與最近流行的羽毛式髮型正好相反。一股奇妙的衝動湧上佟二的心頭,他迅速抓起素描本設計起來。
「你騙我,中午休息的時候你跑去看了?」杏子質問佐千。
「是的。」
「我還在想你會上哪兒去呢,真沒想到你會……」
幾周過後,佟二的事情雖然還佔據著杏子的心,但表面上已經顯得很平靜了。
這一天上班都很正常,可是快到下班的時候,佐千突然告訴杏子中午休息時她到新大谷飯店去過,偷偷摸摸地看了正夫與別人見面的事情。
「那女孩子好可愛的,穿著粉色的和服。」佐千帶著低落的情緒說道。
「和服?」
「我在成人儀式上用和服與我的父母親換了天文望遠鏡。」
「真不愧是大學理工科畢業的!不過我覺得你的父母親希望看到的是自己的女兒穿著和服的樣子,而不是扛著天文望遠鏡的樣子吧!」
「哎,等等!天文望遠鏡幹嗎要扛著?一般用來看就行了。」
「佐千的身體很佟呀!扛三套天文望遠鏡沒有問題吧!」
「……承蒙誇獎。」 「我萬萬沒有想到你會喜歡上我的老哥子。」
「少女懷春,羞於開口嘛。」佐千與以往迥然不同地害起羞來。
她倆一起從圖書館出來。佐千推著杏子的輪椅順出口處的斜坡往下走去。
「說一說我老哥子什麼地方吸引了你,我的懷春少女?」
「哦,那次聽到他給別人找三百萬塊錢就對他感到塌實。也許我對這個都市感到厭倦了吧!」
「你放心,從以往的經驗看來,他現在見面的那個穿和服的肯定會甩掉他的。我幫你想辦法,讓我老哥子來找你。」
「呀,你可別這樣,這樣不好,應該是自然的,水到渠成嘛。」 「要靠自然的話,你這一輩子都別想了。不過問題在於我老哥子一向把你佐千看成我杏子的朋友而已。」
「你這人真壞!」
「咱們彼此彼此吧!」
「喂,你現在有什麼感覺嗎?」
「什麼感覺?」
她倆四處張望。
「感覺就是感覺嘛!」
杏子回頭一看,原來是佟二在向她們招手。
「你討厭,什麼時候來的?」
「剛才來的,我一直在這裡等你們半天。你倆真不得了,講起話來簡直沒辦法讓人插嘴。」
「嗯……有什麼事?」杏子見到佟二的確很高興,可一想到自己剛才講的話全被佟二聽見了,就覺得不好意思,於是只有故意表現出很冷漠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