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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香綾

  「好。明天下午三點,我在『世界金融中心』的冬之花園等你。」她瘖啞著嗓音說。

  「你要把畫帶來?」他臉上的驚愕比欣喜要來得多。

  沈洛寒只是輕輕地頷首。「明天見了。」其實她也不是太有把握,如果找不到丹尼爾,她就去投案,總之,她會給傅仲軒一個明白的交代。

  「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就在這裡告別吧。」她灰敗淒冷的神色,彷彿書寫著決裂的扉頁,在雨夜中尤其令人倍感驚心。

  「不,我送你。」不祥的預感襲上他的心頭。

  「讓我一個人靜靜。」執意甩開他的糾纏,她茫然迎向風雨和漫無邊際的黑夜。

  「洛寒!」傅仲軒的呼喚未及傳進她的耳裡,已被雨打風吹去。

  *  *  *

  她渾身打著哆嗦摸出鑰匙打開門。

  「不要開燈。」是丹尼爾的聲音。

  沈洛寒一下還不能適應屋裡的幽暗,只能憑聲音來源辨別他所在的位置。

  「你幾時來的?」

  「到了有一會兒了。」丹尼爾把一條乾淨的毛巾,精準的丟到她身上。「看你,都淋濕了,快擦乾。」

  「哼,你還記得我。」把毛巾用力的往頭上、臉上抹,邊還不忘用最差的口氣質問他,「這陣子你都死到哪裡去了?那天我在哈德遜河畔見到你和一個人吵得很厲害,他就是畢雷斯?」

  「不要提他,提起他我就一肚子火。」

  「怎麼,小情人吵架了?」擦乾頭臉,她忿忿地把毛巾丟給他,兀自走進房間拿出舒爽的衣裳換上。「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你的無故失蹤、那通莫名其妙的電話和假畫,以及今晚的故弄玄虛。」

  「我——」丹尼爾才要跟進去,沈洛寒卻「砰!」的一聲關上房門,過了約莫L口來分鐘才又打開,從裡頭走了出來。

  「現在我可以說話了?」外頭一道汽車的強光迎面照在丹尼爾的臉上,雖然短短幾秒鐘,已夠清楚看清他蕭索且清瘦異常的五官。「我跟畢雷斯吹了,正如你所料,他跟我在一起的目的只是為了錢,發現我不再相信他那套鬼話,不肯呆頭呆腦的奉上大把大把的鈔票後,就露出猙獰的真面目。那天你在哈德遜河畔看到的就是我跟他攤牌的最後一幕。」

  「原來如此。」沈洛寒大方地想把肩膀借給他,讓他盡情發洩一下,他卻只拎起她的衣袖,用力把眼淚抹掉。「不准順便擤鼻涕。」這人的衛生習慣一向不太好。

  「至於那幅畫……」

  「是你的調虎離山之計?」她飛快地接著說。

  「果然是我最有默契的合夥人。」丹尼爾乍現的笑容瞬間隱匿。「不過,事情進行得並不順利。」

  「被發現了?」她凜然糾緊心門,害怕他即將說出自己最擔憂的情況。

  「還沒那麼慘,只是我根本沒辦法靠近神來畫廊,他們把全部的矛頭都對準我,我人尚在百公尺外,已經發現保全人員的蹤跡。」

  「那怎麼辦?」

  「你去,除了你,我別無選擇。」丹尼爾以水潤澤乾涸的喉嚨後又說:「不要怕,我會教你怎麼做。」

  「你確信我辦得到?」坦白講,她自己都沒有五成以上的把握。

  「沒有人比你更適合了,這就是我當初為什麼選擇和你合作的原因,聰敏、機智、技術高超、美艷而狡猶。你具備了一切成為間諜的必備條件,儘管很可惜成了畫家,但我自信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讓你去完成這項艱鉅的任務。」

  「是這樣嗎?」丹尼爾的既褒且貶,讓她荒謬的想起民國初年的男裝麗人川島芳子。「萬一失敗的話,那我們倆就都完了。」

  「所以只准成功不准失敗。」

  「什麼時候開始訓練我?」她答應傅仲軒明天就把畫還給他,看來是不得不黃牛了。

  「今晚。」丹尼爾把需要用的一幹道具全部準備齊全帶來了。

  「可是我剛淋了一身雨,而且我好累。」就算不能讓她睡足八小時,至少小憩片刻也是好的。

  「誰叫你那麼晚才回來。」丹尼爾亂沒同情心的說。「如果不想蹲大牢,吃免錢飯就打起精神,我們的時間已經所剩不多了。」他說風就是雨,馬上掏出早已繪製好的地圖攤在桌上,用他帶來的特製袖珍型手電筒照在上面。

  「這是神來畫廊的平面圖?」沈洛寒驚訝於他居然能把其中每一處埋伏的保全人員、監視錄影機,以及一切佈置查得一清二楚。

  「明天下午一點,你就從這道側門進去。」

  「明天?」這麼急迫?還沒開始行動,沈洛寒覺得她的額頭手心已經在冒冷汗了。

  「對,明天是週末,又是這批畫展出的最後一天,人潮必定非常洶湧,這時候混進去,才能真正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就……就我一個人去?」糟糕,她連背脊都發寒了,萬一丹尼爾判斷錯誤,萬一她根本不是那塊料,萬一……

  「我另外請了二十四個人去幫你掩人耳目。」丹尼爾成竹在胸的說。

  「哪二十四個!」有這麼多人幫她壯膽,這下她就放心多了。

  「到時候你就會知道。」

  第十章

  這日天空純藍而且澄淨,因為一整夜豪雨,被迫禁足在家的紐約市民們,紛紛湧向戶外,一方面透透氣,一方面尋找樂子。

  神來畫廊果然不到中午就擠滿了人。蘇西陳從一早就忙進忙出,既要招呼前來觀畫的客人,又要指示工作人員提高警覺,千萬別在最後關頭又出了差錯。

  「蘇小姐,傅先生回電說他待會就過來。」秘書道。

  「那就好。」有傅仲軒親自前來坐鎮她就放心多了。這次畫展因雷諾瓦那幅畫無故失竊,她幾乎可以說是寢食難安,沒有片刻敢掉以輕心。

  午後一點零五分,蘇西陳原還在慶幸今兒參觀的人潮秩序一切良好,怎料,門口突然來了一批小學生,約莫十幾二十人,嘻嘻鬧鬧的,一下子就把畫廊的大廳擾得一片混亂,雖然帶領他們前來的兩位老師,不斷要求他們輕聲細語,但總是過不到五分鐘又陷入亂局,讓工作人員傷透腦筋。

  為了避免他們干擾到其他的民眾,蘇西陳下令所有工作人員,必須嚴格監視這批小孩的一舉一動,一出現違規行為,就出面加以制止,或者乾脆請他們離開。

  事情已經多到夠煩死人了,偏又讓一群沒有鑒賞和購買能力的小娃兒前來搗蛋,實在教人煩上加煩。

  「傅先生。」聽見秘書恭敬的聲音,她深蹙的眉頭趕緊舒緩,帶著非常職業化的笑臉迎向大門。

  「謝謝你趕過來,本來是想等——」她的話被一陣刺耳的警鈴打斷。「怎麼回事?」

  「有學生誤觸到警報器,」秘書慌慌張張的跑來報告。「這群小孩更是的,又跑又叫,把整個大廳搞得雞飛狗跳。」

  「負責指揮管束他們的兩個老師呢?快叫她們過來維持秩序呀。」蘇西陳火冒三丈地衝出去,旋即又大步奔回辦公室。「傅先生,請你稍待一會兒,我很快就會把事情處理好。真是很抱歉。」

  「去忙吧。」傅仲軒臉上倒是不見絲毫怒意,泰然地坐到一旁的監控螢幕前,望著上頭呈現的大廳上的亂相。

  這是哪一所學校的學生?這麼小老師就帶他們來參觀一流的大師畫作,也算是挺有心的。

  瞧瞧那個可憐又盡職的女老師,招呼指責勸導學生已經忙得焦頭爛額,還得拚命向蘇西陳及工作人員哈腰鞠躬賠不是。

  慢著!剛剛蘇西陳不是說有兩個老師嗎?怎麼螢幕上照來照去就只出現一個,還有一個呢?

  傅仲軒好奇地從六個分別攝自不同角落的畫面,一一梭巡……沒有?

  這可怪了,好好一個人沒理由突然消失呀。再把螢幕切到大廳現場,那名女老師還在獨自料理善後,看她的神色似乎並不再意,或根本沒發現另一名老師忽然不知去向。

  這事透著不合理的怪異。

  傅仲軒霍地起身,走出辦公室。「肯尼,通知保全,封鎖住所有出口。」

  「傅先生發現什麼了?」肯尼驚問。

  「現在猶不能確定,快照我的吩咐去做。」事有蹊蹺。他絕不容許第二個人在他的地盤上搞鬼。

  一分鐘不到,保全人員前來向他報告共留置了一百二十一個參觀民眾,包括那十九個小學生,和帶領他們來的兩個女老師。

  「兩個女老師都在?」這就奇了,他方才在螢幕上明明看到的只有一個人呀。

  「是的。」蘇西陳不解地望著他。「要不要把她們帶來,也許你有話詢問。」

  「也好。」他倒要看看其中那名無緣無故消失數分鐘之久的女老師,究竟長得啥模樣。

  不一會兒,女老師帶到。這是一個身穿中規中矩連身洋裝,頭上戴著寬邊壓緣草帽,中等身高,略嫌瘦削的年輕老師。

  傅仲軒仔細看了她好一陣子,轉頭低聲問蘇西陳,「你確定帶領那群學生進來參觀的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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